晚餐時分。

  ??馬母不斷往了然的碗裏夾菜，了然忍不住道，“外婆，言言的碗裏已經好多菜了……”

  ??馬母笑道，“你得統統吃完，這樣才能快點長大。”

  ??了然天真地看向母親，“那媽咪也得吃啊！”

  ??馬小允疑惑，“為什麽？”

  ??“因為爹地總說媽咪也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呀……”

  ??孩子能聽到這些話，自然也是南宮雲傑曾經寵溺馬小允時所說的話，但時過境遷，如今這些話除了勾起馬小允內心深處隱忍的痛楚，卻再也找不出當初的溫暖。

  ??了然所說的話令南宮母的筷子抖了一下，馬母連忙往馬小允的碗裏夾菜，“對，你媽咪太瘦，也要好好吃飯……”

  ??了然開心道，“耶，有媽咪陪我。”

  ??看著馬小允略微蒼白的，馬母叮囑道，“小允，多吃點。”

  ??馬小允漾起一抹淡笑，“謝謝媽咪。”

  ??馬母將馬小允眸底的那一絲黯然看在眼底，內心亦替馬小允擔憂。

  ??夜晚，沐浴完畢後，馬小允穿著睡衣，抱著膝坐在了床沿。

  ??白天她一直不敢去思考一些事情，因為怕自己會控製不住情緒而嚇壞孩子，現在夜深人靜的時刻，即使她不願意去想，那些事情還是會難以控製地竄入她的腦海。

  ??他們之間，就這樣結束了……

  ??她以前都沒有覺得她自己有多可悲，但，今天在機場，看見他朝她們母女兩走來，那一刹那她不自禁的以為他是來挽留她們，而到最後他卻是淡定地來送她們，並隻給了了然擁抱，卻連正眼都沒有看她一眼……

  ??是的，一眼都沒有，盡管隔著墨色的鏡片，盡管那幾分鍾她大多時候都將眸光移向別處，但她的餘光從來沒有從他的身上掠過。

  ??那麽艱難才牽的手，最後卻是這麽輕易就分開，一個離別的擁抱，更沒有一句珍重的話……那麽的淒涼，那麽的令人難以預料。

  ??她並不是惋惜他們之間不能夠走到最後，隻是覺得，他們過去的那些山盟海誓、甜言蜜語，如今在分手後竟全都變成了諷刺……

  ??他以前說過“永遠都不會再放開她”的，但是，他終究還是背棄了他的諾言……

  ??當然，她不能這樣去責怪他，他們會走到今天，她也有無法逃脫的責任……

  ??以上這些都是她理性思考後的想法，然，這一秒她卻下床做了不理性的事……

  ??她移至衣櫃前，打開衣櫃，看著傭人下午才幫她熨好、掛好的衣服和洋裝，她倏然將其中的十幾件全都抽了出來，然後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仿佛還氣不過，她用腳肆意地踩在這些衣服的上麵，蹂躪，撕扯……

  ??然後，在她做這些動作的時候，眼淚瞬間就從她的眼眶中奪了出來……

  ??她抽泣著，一邊用手稚氣地拭去眼眶中的淚水，一邊哽著聲咒罵道，“南宮雲傑，你就是個混蛋，王－八蛋……”

  ??“我是瞎了，瘋了，才會跟你糾纏了這麽多年……”

  ??“混蛋！！”

  ??一連串的咒罵自馬小允的口中逸出，宣泄過後，馬小允緩緩地蹲下了身子，徘徊無助地環緊自己冰冷的身子。

  ??她失聲哭泣著，這一刻任由眼淚肆意地滑落。

  ??倏然，叩——

  ??“小允，是媽咪，我可以進來嗎？”

  ??馬母的聲音在房門外傳來。

  ??馬小允驚惶地抽了一下鼻子，她著急地拭去眼眶周圍的淚水，快速將地麵上的衣物抱起，然而，馬母此刻已經推門而入。

  ??馬小允抱起衣服時的狼狽映入了馬母的眼簾。

  ??馬小允疑惑地走近馬小允，“你怎麽了？”

  ??馬小允背著馬母，將衣服放到床頭，語調無恙地逸出，“呃，我整理衣服的時候不小心將衣服弄落了……”

  ??馬母注意到床上那些皺巴巴的衣服，不悅道，“我們家的傭人真是越來越懶了，衣服給熨成這樣，我現在就去說說她們。”

  ??馬小允連忙轉身，“媽咪，不關她們的事……”

  ??馬母根本沒有轉身的意思，她的眸光此刻正注視著馬小允眼眶周圍的紅腫。

  ??馬小允這才意識到馬母剛剛不過是識破了她的謊言，她尷尬對馬母道，“呃，這些衣服我不太喜歡了，所以想拿去扔了……”

  ??馬母移至馬小允的麵前，伸手拭去馬小允臉頰尚未來得及拭去的淚痕，平靜地逸出，“有些東西不想要，那就扔了……扔了沒什麽不好的，至少還可以換新的。”

  ??“媽咪，你坐……”

  ??馬小允扶著馬母在床沿上坐下。

  ??馬母輕歎了一口氣，“你從小就這性格，什麽不開心的都喜歡往肚子裏咽……”

  ??馬小允竭力漾起一抹笑，“媽咪，我沒有不開心。”

  ??馬母心疼道，“沒有不開心為什麽要一個人躲在房裏偷偷的哭？”

  ??知道無法隱瞞母親，馬小允垂下眼睫，眼淚再次滑落眼眶。

  ??馬母抱住馬小允顫抖的雙肩，憐惜地逸出，“哭吧……如果哭能夠讓你好受一些……那就大聲哭吧……”

  ??這一瞬，馬小允再也無法隱忍內心壓抑的情緒，她靠在母親的肩膀上，失聲痛哭，“嗚……”

  ??馬母輕拍馬小允的脊背，出聲安慰，“乖，哭過以後就沒事了……那個南宮雲傑沒什麽好的，你以後肯定會遇見一個比他更好的！！”

  ??這一夜，馬母始終陪著馬小允……

  ??然而，馬母天亮醒來的時候，卻發現馬小允並沒有在房間裏……

  ??馬母連忙起身，先是去兒童房看了一眼，見房間內隻有了然睡得香熟，馬母連忙來到一樓。

  ??正在廳裏擦拭著擺設的劉媽見到馬母著急的模樣，忙問，“夫人，怎麽了？”

  ??馬母問，“看見小允了嗎？”

  ??劉媽懵然地搖首，“小姐不是在房裏休息嗎？”劉媽順口就對馬小允用了以前的稱呼。

  ??“小允她不在房裏……你馬上讓傭人四處找找。”

  ??見馬母的神情擔憂，劉媽亦跟著緊張起來，“夫人，是出了什麽事嗎？”

  ??馬母急切道，“你快讓人去找，現在沒時間跟你解釋……”

  ??“是。”

  ??過了兩分鍾，劉媽來到馬母的麵前，恭敬對馬母道，“夫人，已經讓傭人在家裏四處找了……究竟怎麽了？您為什麽這麽著急？”

  ??馬母惶恐地逸出，“你不知道，昨晚小允在房裏哭了一晚上，我很擔心她會因為南宮雲傑而想不開……”

  ??劉媽聽完後怔愣，“小姐哭了一晚上？可是小姐白天看起來不是還好好的嗎？”

  ??馬母重重地歎了口氣，“你懂什麽，小允的性格我是最了解的，要是那麽容易就能夠放下南宮雲傑，過去幾年也不會和南宮雲傑牽扯不清了……”

  ??劉媽此刻亦著急了起來，“那怎麽辦？小姐不會真想不開吧？”

  ??十幾分鍾後，負責看守別墅大門的傭人鍾叔來到了馬母麵前，如實對馬母稟告道，“夫人，我看見馬小姐出去了……”

  ??馬母盛怒，“你怎麽能夠讓她出去？”

  ??鍾叔低垂著頭道，“馬小姐說要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來，我以為不是什麽大事……”

  ??馬母氣得胸悶，“你真是……”

  ??劉媽連忙扶住馬母，“夫人，你身體不好，不要動怒了，鍾叔他也是不知情……也許小姐沒事的，她可能是出去散步了。”

  ??劉媽話音剛落，倏然有傭人衝進廳裏，喜悅地逸出，“夫人，馬小姐回來了……”

  ??馬母和劉媽同時抬眸朝廳門望去。

  ??這一秒，一個短發俏皮的女性身影出現在所有人的視線當中。

  ??“媽咪！”

  ??所有人定睛一看，才認出走進大廳的人居然是馬小允。

  ??馬小允的裝扮亦不是平日的優雅溫婉，而是簡單的家居休閑裝，看起來輕鬆而自在。

  ??馬母都有些認不出了，“小允，你……”

  ??馬小允在馬母麵前轉了一圈，“媽咪，我的新發型怎麽樣？”

  ??此時此刻的馬小允隻除了眼眶上還有微微的紅腫，情緒上卻看不出來有絲毫的低落。

  ??劉媽驚愕地逸出，“天呐，小姐，你一大早出去就是將頭發給剪了？”

  ??馬小允點頭，“恩。”

  ??劉媽惋惜道，“你頭發多漂亮啊，烏黑直順的，剪了多可惜啊！”

  ??馬小允扶著劉媽，輕笑道，“是不是我剪了頭發就不漂亮了？”

  ??劉媽搖首，“那倒不是，就是看著還不習慣……”

  ??馬母在此刻接過劉媽的話，“沒什麽不習慣的，小允，我覺得挺好的！”

  ??從頭開始……

  ??馬小允挽住母親的手腕，臉龐上露出燦亮的微笑，“走吧，我們去用早餐，我好餓……對了，言言醒了沒有？”

  ??“還沒醒，現在去喚她吧……”

  ??“恩。”

  ??－

  ??洛杉磯，“南宮氏”。

  ??暮色落下。

  ??南宮雲傑自辦公桌後起身，站在落地窗前的玻璃帷幕前，看向華燈初上的城市夜景，偌大的空間裏隻有一道靜如雕像的頎長身影，暗色穿過半透明玻璃，室內室外連成一個世界，而這個空寂的世界隻剩下他一個人。

  ??叩——

  ??“進來。嗨”

  ??“雲傑。”

  ??單一純柔軟的聲音傳來。

  ??南宮雲傑轉過身，語調輕淡，“坐。”

  ??單一純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南宮雲傑英俊的臉龐，言語中仿佛帶著一絲心疼，又有一絲遺憾，“你……你真的就這樣讓小允離開了？”

  ??南宮雲傑語調淡漠，“不在乎了，自然不需要強求。”

  ??單一純用力搖首，“雲傑，你不會的……我了解你，你不會放棄小允的……”

  ??南宮雲傑移至辦公桌後，冷漠的語調絲毫沒有起伏，“我讓你來不是要跟你討論我的私人問題。”

  ??“雲傑……”

  ??南宮雲傑拿出支票簿，撕下一張支票填寫了內容後，南宮雲傑將支票遞予單一純，並輕淡吐出，“我從來都不喜歡虧欠人，這是你應得的酬勞……等事情結束後，我想這些錢也足夠讓你去一個好的國家安逸的過日子。”

  ??單一純聲音低弱，“我沒有說過要配合你……”

  ??南宮雲傑身子靠向椅背，兀自調整了一個姿勢，好整以暇地看著單一純清麗的臉龐，淡淡道，“我認為你會答應。”

  ??單一純哽著聲逸出，“雲傑，我知道你不會放棄愛小允，你這麽做一定有你的原因，但是，我很擔心你……我覺得好像有事瞞著我們一樣，我怕你像從前一樣習慣了一個人承擔，如果真有什麽事，你能不能告訴我，我是心理醫生，或多或少可以幫到你……”

  ??南宮雲傑幽沉的眸光掠過單一純哀傷的臉龐，平淡逸出，“你需要做的隻是收下這張支票，或者現在轉身離去，我不會勉強你。”對待單一純，南宮雲傑的臉色永遠如此。

  ??單一純難受逸出，“雲傑，你知道我拒絕不了你的，可是……”

  ??“選擇權在於你，五秒鍾之後給我答案。”說罷，南宮雲傑起身，移至辦公室的酒櫃前，替自己斟了一杯紅酒。

  ??單一純看著桌麵上的那張支票，最後緩緩拿了起來。

  ??南宮雲傑抿了一口紅酒，清冷逸出，“你可以走了！”

  ??單一純抬眸看向此刻重新走向落地窗的南宮雲傑。

  ??看著他的背影，沒來由的，她感覺在他冷傲的背影下隱藏的是落寞和孤寂，她的心莫名的難受，隻覺得她需要去做一些什麽。

  ??Y市。

  ??“媽咪，你在做什麽呢？”

  ??馬家的大廳內，馬小允坐在沙發上，手裏拿著一張報紙，並不時用筆在報紙上劃著圈圈。

  ??馬小允認真看著報紙下方的招聘欄，“媽咪在看有沒有合適的工作……”

  ??了然爬上沙發，小臉蛋上充滿逸出，“媽咪要去工作嗎？”

  ??馬小允頷首，“恩……”

  ??了然不解道，“媽咪為什麽要工作呀？”

  ??馬小允放下報紙，一本正經地回答了然，“媽咪要工作養活你，不然怎麽給言言買漂亮衣服和芭比娃娃呢？”

  ??了然回答，“可是爹地不喜歡媽咪工作啊！”

  ??這兩天跟了然對話，了然十句話裏就有八句提到南宮雲傑，這令馬小允如今很難再忍受。

  ??馬小允原本打算等過些日子再告訴了然她和南宮雲傑的事，但是，了然提起南宮雲傑的頻繁數已經遠遠超出了馬小允的預想。

  ??所以，此刻，馬小允放下手中的筆，輕扶住了然小小的肩膀，正色道，“言言，有件事媽咪必須跟你說……”

  ??了然天真的大眼睛眨了眨，“什麽事呢？”

  ??馬小允深吸了口氣，緩緩逸出，“其實……”

  ??“其實是你爹地怕你媽咪太累，所以不準你媽咪工作，但你媽咪很喜歡工作，所以背著你爹地在偷偷找工作。”

  ??馬母的聲音打斷了母女兩的對話。

  ??了然頓時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那媽咪要偷偷的工作啊？”

  ??馬母落座沙發，疼惜地將了然抱坐在腿上，慈愛地問道，“那言言要不要替你媽咪保密呢？”

  ??“要。”

  ??馬母忍不住在了然粉嫩的臉龐上親了一下，“真乖，不枉費你媽咪平日那麽疼你……”

  ??了然開心地衝馬小允甜笑。

  ??馬小允抬眸看向馬母，帶著淡笑喚了聲，“媽咪。”

  ??馬母跟馬小允輕點了一下頭，然後對懷裏的了然道，“言言，外婆剛剛幫你做了甜心蛋撻，你中午沒怎麽吃飯，外婆現在讓阿姨讓你去吃剛出爐的蛋撻，好不好？”

  ??了然開心不已，“好。”

  ??馬母隨即用眼神示意一旁的傭人將了然抱到餐廳。

  ??傭人抱著了然去餐廳後，馬母感慨地逸出，“家裏有個孩子真好，熱鬧了不少。”

  ??馬小允跟著馬母笑了笑，然後將話題轉入她心底的疑問，“媽咪，您剛才為什麽打斷我跟了然的對話？”

  ??馬母轉過臉看向馬小允，“你打算跟言言說你和南宮雲傑的事？”

  ??馬小允點頭，“她遲早都需要麵對的。”

  ??馬母一派正色地逸出，“你有沒有想過，言言還小，她的承受能力敵不過我們這些大人……她張口閉口都提到她的爹地，你現在若跟她說了你和南宮雲傑的事，你讓她小小年紀怎麽去接受？或者你也想讓她像你小時候一樣，在幼年時留下一道陰影？”

  ??馬小允沉默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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