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繞著黑暗的光束刺破黑霧，如黎明的曙光在暗影島上激起驚天變故。

  正在相愛相殺的萊卓斯與卡莉絲塔，不約而同的停手望向光束亮起方向，腦袋卻一個低垂一個微微偏移呈現出不同角度。

  “沸騰了…”

  低下頭顱萊卓斯看的是因戰鬥翻滾不休地黑霧，它們在光束誕生的那一刻依舊湧動，但不在聚散反複而是凝結在一起，如沸水般冒出一個又一個氣泡，破裂的氣泡中則是冒出了一縷縷灰色迷霧。

  那道黑白光束，竟然惹得黑霧本源都跑了出來，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背棄者…提前…死亡…契約…中斷…”

  沒等萊卓斯弄明白怎麽回事，因契約在身與錘石氣息有所關聯的卡莉絲塔斷斷續續出聲，隱約可見她身上浮現一個男性虛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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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皮特…”

  親眼見證契約成立的道森知道這是為何，不免又想起那個為了給妻子治病、讓孩子吃上飯而在蝕魂夜出海的中年男人。他滿臉麻子於黑夜中顫顫巍巍，明知黑霧的可怕，卻依舊選擇在海中打撈冥淵號碎片可能留下的財物。

  這不是貪心，而是唯有這個時候附近海域才不會有貪婪的看守者，他隻有這個時間才能劃船去撈沉船碎片中可能的財物。

  似有所覺的皮特靈魂看了過來，茫然的眼睛逐漸有了焦距，他緊皺著眉頭，想到了什麽，靈體傳來不穩定的意念：“艾、艾倫大人…女…孩…”

  他的狀態和卡莉絲塔一致，以至於傳出來的信息斷斷續續，但道森還是聽懂了。

  “皮特，你的妻子和孩子，我已經托付給了俄洛伊真者…她會作為一名虔誠的信徒在芭茹神廟中安度餘生，無病無災，你的孩子將會讀書識字，習武強身，在將來成為祭司，成為戰士，成為他想成為的任何人。”

  隨著道森的話語，從卡莉絲塔身上浮現的皮特逐漸高飛與她脫離，然後用飽含感激的眼神，止不住咧到耳朵根的笑容表達了自己的謝意與滿足。

  正纏著他，企圖將他轉化成亡靈的黑霧突然平息，皮特的靈體漸漸消失不見。

  即便是黑霧這永恒的詛咒，也無法挽留一個心願已了的亡者。

  如果被黑霧所侵之人皆如皮特這般，那黑霧將無亡靈可驅，無能量可補，時間一長必然自行消散，讓這永恒的死亡變成笑話。

  但這是不可能的，光是不甘於“死亡”這一執念，就會驅使著他們成為黑霧的一份子，像皮特這種為了妻子、兒子甘願付出生命、靈魂的人極其罕見，更奢論是以靈魂為代價反撲錘石這惡靈的行為。

  “終點…”

  呢喃的卡莉絲塔歪著頭疑惑極了…收下皮特靈魂與之簽訂契約，卻因為契約目標提前死亡而中斷契約，再到皮特得到解脫這種事卡莉絲塔還是第一次遇見。

  畢竟從未有獵物如錘石那般強大，千年來每一個契約目標都被她親手釘死了，完成了殺死獵物，收取複仇者靈魂的契約條件。

  消失的皮特身上充滿了溫暖與希望，但她卻沒有一點嫉妒與憤怒，反而異常的平靜，就連泛著光芒的空洞雙眸都因此黯淡下去，露出那對藍色且看不到生機的眸子，它們似乎有了一點光亮。

  “萊卓斯？”

  在這抹光亮的牽引下卡莉絲塔想起很多事，聲音有著以往的淡淡輕柔，聽起來如沐春風讓人忍不住親近。

  “卡莉絲塔，請嫁給我！”

  三步並作兩步“噗通”一聲單膝跪地的萊卓斯將劍插到身前沒入大地小半，如一位效忠君主的騎士般遞出白銀吊墜，獻出自己的忠誠與愛，雙眼直勾勾的與她眼中光亮相碰。

  “不行…”

  下意識後退兩步的卡莉絲塔抓向腰間，“嘩啦”輕響的聲音出現引得她看了過去，看到了她曾經偷偷做的白銀吊墜，可它為什麽在這裏，它不應該在出海前被自己留在了爍銀王國嗎？

  被白銀吊墜勾起更多記憶的卡莉絲塔顫抖起來，她看到鐵之團的亡靈騎士們，在自己麵前一個接一個出現，然後在她的追逐下一個接一個死去。

  她看到鐵之團的首領赫卡裏姆不知為何被人砍得身首異處，死得不能再死。

  她看到成群結隊的鐵之團騎士，聚集在一起發起對她衝鋒，被她屠殺殆盡等等。

  在這些畫麵中，她都能看到一個身影躲在暗中默默觀望，默默守候，默默等待。

  “萊卓斯…我已經死了，變成了怪物。”

  說出這句話的瞬間卡莉絲塔身體止住顫抖，萊卓斯沒有說話，目光堅定等待著那神聖一刻的到來。

  很快一個接一個的靈魂從她身上冒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美有醜密密麻麻不知幾何。

  這世上永遠不會缺少見利忘義，負情薄幸，背信棄義的人。

  所以她以複仇之名，殺死這些人，並將被這些人傷害的靈魂納入己身，周而複始的進行著一次又一次的複仇。

  可為什麽惡人能夠魂飛魄散，而活下來的複仇者卻要一直飽受背叛的折磨，永無止境的“活”著。

  卡莉絲塔曾以為這是同病相憐之人應有的互幫互助，這是複仇所需要付出的必要代價，但皮特的離去，讓她明白了這才是終點。

  複仇的終點不應該是仇恨的反複，而是救贖。

  過往的自己，隻是一個無法放下仇恨，無法原諒自己而強迫了他人的惡靈。

  “好，我答應你。”

  回想起萊卓斯的一次次努力，得到救贖的卡莉絲塔接過吊墜，將自己身上的吊墜放在他的掌心，完成了結婚信物的互換，確定了彼此愛意，於是他們四目相對看著對方一動不動，大有看到地老天荒的打算。

  “啪啪、啪啪…”

  突兀響起的掌聲讓卡莉絲塔、萊卓斯望向聲音來源，隻見少年麵帶祝福微笑拍著手，受他的影響那些自她身上分離出來的複仇者靈魂們，也一起拍起手掌送來祝福。

  還未被黑霧轉化成靈體的他們並無實體，但他們合起來的掌聲卻足以攪動黑霧，匯聚成流，讓冒出的灰白霧氣翻湧過來，如祝福般注入他們離去後卡莉絲塔逐漸虛弱的身體！

  “他來了…”

  起身、拔劍、抬手將卡莉絲塔掩在身後一氣嗬成的萊卓斯殺意衝天，與剛才那種沉浸幸福的模樣截然相反。

  “來了？”

  順著萊卓斯目光看過去的道森瞳孔微縮，那裏黑色霧氣逐漸轉向灰白，如瘟疫般迅速擴散開來卷向被卡莉絲塔釋放，又因心願已了正自行消散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