鮫人族的魔力並不是無限的，是以他們如道森所猜測的那樣，在能量耗盡後被傳送離開，隻留下部分鮫人祭司負責各處區域，為鮫人族保留了最後火種。

  隻是這些耗盡魔力的鮫人，在離去時都會看上道森一眼。

  這裏麵期待、鼓勵、希望種種不一，但那種真摯情感卻是唯一。

  鮫人們對他這個娜美的朋友深信不疑，他們毫不猶豫的相信他會如娜美從深淵中帶回珍珠那般，將鮫人族所麵臨的困境解決。

  這種沉甸甸的信任，讓道森不得不靜下心來，閉目調整起自己的身心狀態。

  鮫人們純真質樸的性格，讓他們將全族的命運，未來，甚至是生死都交給了他，那他也要給予相應的尊重，而不是依舊在考慮失敗後的退路，以及要如何盡量避免與虛空正麵相抗衡。

  哪怕這並不是懦弱的行為，而是道森一貫如此的做法。

  可這種做法放在此時此地，卻顯得有些不合時宜，那什麽樣的做法才放在這裏合適呢？

  理所應當的，阿特瑞斯的身影浮現在道森腦海。

  那一遍遍衝向澤拉斯，又一次次狼狽失敗，身心劇痛又怒吼著發起衝鋒，意誌高昂振奮無畏的背影，讓人敬佩不已。

  雖千萬人吾往矣。

  突然冒出來的這句話，讓道森明白自己即將要做的事情…對此他是既擔憂又滿是感慨，因為他很清楚這並不是出於無私偉大的理由，而是混雜著私心，考量，與利益得失的正確行為。

  所以說，此時他需要的勇氣應是——屢敗屢戰的魯莽。

  唯有這種不考慮得失的勇氣，才能讓他得以從容的麵對深不可測的虛空…當然，前提是海柔爾的確能保證他不會因此而亡。

  再一次睜開眼睛的道森，又一次看到“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的癸亥瑪呂寺，隻是這一次祂不在具有精神領域的獨特波動，而是真真正正的降臨到了物質界。

  之所以如此肯定此事，是因為在神廟的最外部是層層疊疊圍起來的彩色石柱，由石柱撐起的層層疊疊屏障就籠罩在上，讓癸亥瑪呂寺被召喚而來成為事實。

  本該在一旁的厄斐琉斯，也不知在何時消失不見。

  或許是久違得和妹妹拉露恩重逢了吧，畢竟厄斐琉斯不是瓦斯塔亞霞瑞，沒辦法如他那般自由來回兩界…以至於這對兄妹平時隻能處於一種“咫尺天涯，天涯咫尺”的微妙距離而無法真正擁抱彼此，此時有了機會自然會第一時間相見，感受一下近在眼前、觸手可及的對方。

  “您在嗎。”

  在道森出聲的瞬間海柔爾出現，但不是那個年老體衰的長者…而是個外表如娜美般貌美不可方物，氣質如老酒般曆久彌香的年輕人魚。

  要不是那對沒有任何改變，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紅眸一如既往，他也無法認出這是年輕時的海柔爾。

  “恭喜您，返老還童…”

  仔細打量過海柔爾的道森開口，他很清楚歲月的痕跡是無法抹去的，但這裏是集合了鮫人族數千年底蘊，又召喚了皎月教派聖地的地方，無論發生什麽樣的奇跡都不足為奇。

  “咯咯、咯咯…年輕正好啊，孩子。”

  掩嘴輕笑的海柔爾挺直身軀，大大方方展示著自己傲人的身體曲線，讓道森差點兒陷進去，好在他意誌力驚人擺脫了這種誘惑：“您是不是忘了什麽事兒…我之前就說過的，如果沒有確實的辦法保證我去深淵的安全，我是不會去的。

  自私、膽小，懦弱什麽都好，我不在乎別人說什麽，我隻是不想拚盡全力，甚至搭上性命去拯救的這個世界…唯獨沒有我。

  那樣的話，就算救了這個世界，對我來說也沒有太多意義。”

  再次重申自己觀點的道森迎上那對炯炯有神的紅眸，彼此相互凝視片刻之後，海柔爾將目光移向處於枯枝包圍中的神殿：“久別重逢的喜悅總是令人情不自禁，孩子…我本打算直接讓你其實親身體驗的，現在隻能先行用言語告訴你了。”

  “這樣最好，我的老師告訴我…對於未知的事物，最好保持有足夠的懷疑。”

  “哪怕這聽起來光怪陸離，違背世間常識，甚至可以說是奇跡？”

  “一個普通人在沙漠中渴得快要死了，麵前突然出現了一杯水讓他大呼奇跡，痛快暢飲…他眼中的奇跡，其實隻不是魔法產生的結果而已。

  所以對我來說，您口中的奇跡也不過是無法理解的事物而已，並不代表我會否認它的存在。”

  舉例說明的道森眼中滿懷期待，此時的他就像一個真正的法師那樣，在孜孜不倦的追尋著真理，讓海柔爾對他的印象又有了不少改變。

  “有趣的孩子，那就如你所願…”

  頗有深意的看了眼道森後，海柔爾才緩緩開口說道：“這是真正的奇跡，隻有在這裏，此時此地才有可能實現…孩子，你最近照過鏡子嗎？”

  這看似不經意的一問，令道森在陡然間生出萬般思緒，但他還是保持沉默，隻是帶著諸多疑惑微微頷首。

  “在皎月教派中，信徒所使用的武器你應該見過，它們的構造理解嗎？”

  “理解，由獨特的魔法修行方式產生名為‘月之力’的能量，然後經過專門的培養與訓練，便能創造出如實體般，又能巧妙得隱匿消失的月石武器…也正是因為這種特性，才讓他們得以在烈陽教派平日裏的盤問、調查中不至於因武器而暴露真實身份。”

  侃侃而談的道森對這種事信手捏來，因為他經曆過維達利安的洗禮，對將魔法變成實體這種事不僅能理解，還能做到。

  “真是學識淵博，那你能做到嗎…就像這樣。”

  如一位循循善誘的老師，給出誇獎的海柔爾用魔法在手中生成一枚晶瑩剔透的明亮圓盤，默默將這一切收入眼中的道森雖做不到如此舉重若輕，但做出來並不是問題…嗡！

  很快在如絲如縷的魔法絲線纏繞下，一個與對方手中外觀一模一樣的事物被創造出來，令海柔爾眼中的驚訝再增一分：“竟然是來自以緒塔爾的麽織物方式，你總是能給人驚喜啊…年輕人。”

  從“孩子”到“年輕人”的稱呼改變很自然，其中含義卻截然不同，以至於讓海柔爾做出另一個決定：“你會畏懼不會死亡的死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