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長存之殿外。

  “仙境也不過如此吧…”

  在最後一縷陽光遁去不見的下一刻，“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的盛景在道森麵前鋪開。

  未等他細細欣賞這些怒放的花朵，山下城市又星羅棋布的亮起姹紫嫣紅的彩燈，就連先前還一片靜謐盎然的天穹，也不甘寂寞的現出群星璀璨，讓人目不暇接、滿心震撼。

  “好多聲音，道森老師…”

  “聲音？”

  “好難受，喘不過氣…”

  捂住腦袋的塔莉婭臉色泛起不自然的紅暈，什麽聲音也沒聽到的道森，回頭的瞬間愣在原地…人呢？

  “兩界交錯…”

  沒想到會如此的道森將感知發散到極限，卻也沒能找出塔莉婭的一絲氣息。精神領域總是這樣毫無征兆的出現，又措不及防的消失，讓人無從適應。

  如果是自己陷入其中當然不怕，可塔莉婭才接觸魔法幾個月，關於精神領域方麵也隻懂皮毛。如今在綻靈之時，相當於鬼門關大開的這種時期被拖入精神領域，一旦不能及時回來，恐怕就真回不來了。

  “該死，沒有入口老子自己來…”

  取出冥石的道森不敢有過多猶豫，他已經顧不上隱藏了，必須盡快製造一個靈魂氣息濃鬱的地方，引導正從精神領域內湧出的靈魂打開入口——吱呀！

  屋漏偏逢連夜雨的要命情況出現，突然打開的院門內，出現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暮然回首的道森，瞳孔中倒映出一張似笑非笑的邪異麵具，腦後懸浮著卡爾瑪獨有的神聖光環。

  “請交給我，年輕的旅人。”

  傳來的意念讓人安心，於浮光掠影間到來的卡爾瑪抬起雙手，青藍色的光暈綻放開來，惹得周圍的靈樹搖曳不休，抖落無數熒光點點聚集而來，將空間扯出一道口子，露出裏麵緊閉雙眼，輕聲呢喃著的塔莉婭。

  “…”

  道森努力的想要去聽，也聽到了，卻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麽。反而是卡爾瑪僅露在外的眼睛亮起綠光，然後合攏雙手將雙眼遮蓋。

  “找到了，找到了…”

  “是聖僧們的繼承者！”

  “萬靈在上，新的希望出現了…”

  不等道森搞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緊隨卡爾瑪而來的僧侶們就一擁而上，如眾星拱月般將塔莉婭抬起，快而穩定的將她送進寺內。

  盡管道森很想跟過去，可留在原地的卡爾瑪沒動，是以他也不敢有什麽輕舉妄動。彼此四目相對片刻，對方才終於開口：“你好…歡迎你，熟悉的陌生人。”

  “？”

  本就滿心疑惑的道森，聞言越發的不解，但他並沒有忘記最重要的是什麽，直接了當的詢問起來：“看來剛才發生的事不是意外，我的同伴有危險嗎？”

  “以天啟之名，我向你保證…她很安全。”

  回答幹脆的卡爾瑪微微一笑轉過身去，看向那些對道森存在一無所知的僧侶們：“都回去吧，照顧好聖僧的傳人…這些靈樹上的孤苦靈魂，就由我代替苦大師來渡。”

  曆年來都是由悲天憫人的苦大師來超度這些靈魂，如今他逝去由卡爾瑪代替合情合理，留下的僧侶們也不懷疑，恭敬的行過禮後離去。

  “請稍等。”

  走向靈樹的卡爾瑪目光如水，掩蓋不住的哀傷從她身上散發開來。確認塔莉婭安全的道森也不著急，安靜的看著卡爾瑪抬起手，溫柔的撫摸過每一朵盛放的靈花。

  在這個過程中，卡爾瑪時而輕聲細語，時而哼唱小曲，時而蓮步生花。靈花內那些孤苦的靈魂，在這種無微不至的關懷對待中，紛紛亮起幽幽銀光，了卻最後心願。

  對此道森是既驚訝又佩服，這三天內他和塔莉婭關於綻靈節交談了不少，很清楚卡爾瑪的行為到底有多麽出人意料。

  這些無親無故的靈魂既然歸來，那就必然是帶著相當大的執念，卡爾瑪卻能以強烈的個人魅力，三言兩語就令他們得以解脫。

  這可不是用魔法強行超度，道森都能用淨蝕之光做到一瞬間淨化這些靈魂，卡爾瑪就更不用說了。

  長存之殿周圍的靈樹有上百棵，每個枝頭上都有數以百計的靈魂位於其上，加起來怕是百萬起步了。

  諾克薩斯殺的人，真有這麽多？

  不對，這上麵不單單有人類的靈魂。

  摸上一朵靈花的道森，突然間就聽到一陣馬蹄疾馳，緊急著一個巨大的馬蹄從天而降，嚇得他趕忙後撤。

  “一朵被踐踏的小花…”

  明悟了這是臨終片段的道森有些茫然，他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解決這朵花的怨念，這就跟人類在不小心踩死一隻螞蟻時，並不會心生愧疚的道理一樣。

  “艾歐尼亞人，不會在花圃上縱馬。”

  “我知道，這裏的人都很愛護環境…就算必須要從花圃上過，也會祈求自然之靈，讓其挪開道路。”

  “其實想要祈求原諒很簡單，隻要誠心誠意的道歉就好。”

  到來的卡爾瑪輕聲述說了歉意，靈花就散發出幽幽銀光，看得道森啞口無言。先前他以為卡爾瑪是在對人類靈魂說抱歉，卻沒能想到她連一朵花都能紆尊降貴。

  “活著的生靈，總會花很多時間回看過去。”

  似乎是有些累了，停下來的卡爾瑪有些悵然的說著，“如果不常常審視過去，人又如何進步…這不正是綻靈節的意義嗎？”道森對此有著不同的意見。

  “那隻是對你來說，年輕人…並不是每個人都如同你這般有著強大意誌，大多數生靈回看過去，隻是放不下過去。

  綻靈節是為了放下過去，走向未來…太多人都忘記了這一點，就連我也不例外，做不到如精魄們這般豁達，真是慚愧。”

  對著靈樹躬下身體的卡爾瑪，再起身時滿樹靈花便散發出萬千銀光，然後是第二棵、第三棵…剩下的靈樹就像是達成共識一樣，在漫天銀輝中放下過去，走向未來。

  啪嗒、啪嗒…！

  墜落在地的淚花，將道森從銀輝遍灑的美景中拽了回來。無聲而泣的卡爾瑪仰著頭，雖然看不到她麵具下的表情，但也能知曉她此時有多麽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