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得到些什麽，就不得不失去些什麽。

  用這句話來解釋基蘭異常懊惱的原因最合適不過。

  事情開始於銀熠從天而降的那一刻，為此做了許多準備工作的基蘭，也如願以償的破解失去“時間”這一概念的黑白世界，解放了數千名來自千年以前的艾卡西亞人。

  然後讓他們在銀熠小世界繁衍生息，還找來卡莎應對虛空生物的導師，再加上時間流速的影響，在浩劫到來前還有幾十年可以渡過，足夠培養出兩代人來重建考阿利部隊，令艾卡西亞人有機會彌補先輩們所犯的錯誤。

  這種安排不可謂不完美，可在完美的背後是整個世界的時間倒流…隻有這樣做，才能不被高居天穹的星靈們發現，繼而牽扯到與龍王接觸的事實。

  龍王可是星靈們控製的最強戰力，就好比戰略武器一樣的存在，如果被人發現有外人擅自接觸，那星靈們定會蜂擁而出將此事的相關者悉數抹殺。

  所以哪怕是使出渾身解數，付出力量巨損的代價基蘭還是毅然決然的讓世界的時間倒流，避免了這種要命的麻煩。

  事情到了這裏本該是告一段落，剩下的隻有時間懲罰，也就是發生一些更加危險的事情。

  為了應對這個危險，基蘭所做的準備有兩個方麵。

  第一個是提前在艾卡西亞布下了強力的魔法結界，以此來應付虛空可能真正提前爆發，並帶來浩劫塗毒世界的事情。

  第二個是與星界的某位星靈做了交易，可以避免時間倒流的事實被發現，基蘭甚至做好了被星靈瘋狂追殺的準備，也安排了各種後續手段，避免自己走投無路。

  不過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

  在彼界的虛空派出本不該出現的耐祖克，世人皆以為這位暴君早就不知死在何處了，基蘭也是如此認為的。

  這不是靠世人的傳言，而是受艾理斯所托，親眼見證了耐祖克被當時的天神戰士，也就是被暗裔們圍攻到當場死亡。然後艾理斯出現，親手將對方埋葬在伊澤發現的那座墓中墓內。

  那裏是耐祖克在暗裔時統治的一方小國家，上麵的墓地也是耐祖克建立的，這在殉葬成風的恕瑞瑪很正常。很多帝王會在生前就建立好墓地，以便死後繼續享受榮華富貴與權勢。

  至於墓中墓是為了不被盜墓賊打擾，事實也確實如此，數百年間上麵的墓地也來過好幾次外人，卻都沒人能發現墓地下方有另一個墓地。

  直到伊澤這個從不按常理出牌的家夥到來，耐祖克真正的墓地才總算是被發現。可裏麵早已沒了耐祖克的屍體，就連大量陪葬品都消失不見，唯獨留下了那個護臂在棺材內。

  這個護臂是耐祖克賜予艾理斯的，在他成為載命人的那一刻，留下它大有恩斷義絕的意思，還有他早晚會歸來複仇的無聲留言。

  這點基蘭去年還不清楚，艾理斯也從未提及，直到道森遇見伊澤時，正關注著他未來的基蘭才知道了此事。

  這畢竟是導師與其主人的恩怨，基蘭並沒有去追問原因如何，而是選擇尊重艾理斯的過往。

  可就是這個尊重，導致這次的計劃出了大問題。

  基蘭沒有計算到耐祖克還活著，更沒有算到對方會被虛空派出來，甚至是不惜一切代價的派遣虛空大軍去圍攻以緒奧肯。

  如果是全盛時期的基蘭，虛空的這點動作根本就瞞不過他，可是沒有如果。

  力量大減的基蘭漏算了這個變數，以至於耐祖克前往了以緒塔爾，引起了連鎖反應…沒人比耐祖克更清楚以緒塔爾，以及育恩家族成員對塔座之位的執著了。

  潛入其中的耐祖克暗中引誘了以涅薩，讓本不該此時站起來她成功的站了起來，如卡蜜爾所說“最堅固的堡壘都是從內部攻破的”。

  從而在以緒奧肯內部埋下重大隱患，在配合虛空大軍裏應外合大舉入侵，速度快到根本沒人能反應過來。最後逼得艾理斯隻能被迫反擊。

  為了不讓以緒奧肯毀於一旦，他施展了時間魔法，讓時間倒流回入侵前的那一刻，並為之下定決心要為當年的事情做個了斷。

  艾理斯說過這是自我懲罰，亦是選擇。

  這才有了黑白世界的再一次誕生，這一次依舊是為了救人，給耐祖克最後一個悔過的機會，可對方一如既往的死不悔改，以獻祭己身的代價招來了那顆布滿獨眼的虛空之核。

  然後虛空之核發出邀請，或者說控製著這個核心的未知存在出現，於是艾理斯接受了邀請。

  這種行為毫無疑問是極為莽撞的，聽起來似乎很不可思議，可道森能夠理解。

  艾理斯那一代人經曆過古恕瑞瑪帝國的輝煌，也經曆過艾卡西亞釋放出虛空後的災厄。所有天神戰士的願望都是消滅虛空，並為此不惜代價的前赴後繼。

  曾作為載命人的艾理斯，自然與其主人耐祖克一樣有著這一初衷，更何況精神斷界內的艾理斯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於是在那個未知存在發出邀請時，艾理斯在沒有時間概念的斷界中留下訊息，毅然決然的選擇前去赴約，希望後來的基蘭可以因此找來，並調查這個從未出現的存在。

  可是艾理斯不清楚，這才是虛空世界的根本目標…剛才在那個連環夢境中所見到的艾理斯，就是最好的證明。

  那個人已經不是艾理斯了，而是有著他記憶的虛空化身，有這個化身就能掌握代表符文世界的時間力量。

  這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基蘭再也無法用時間的力量來糾正未來了，起碼對於虛空來說是這樣的。比如說像上一次那種招來天上星辰，對祂造成毀滅打擊的事情不會發生了。

  反過來說以虛空的進化速度，在得到艾理斯對於時間這一概念的理解後，基蘭反而要小心虛空利用時間來提前完成準備，發動浩劫毀滅符文大地了。

  這是一場我預判了你的預判，你預判了我的預判，雙方之間你來我往互相預判下套的神仙局，最終的結果是基蘭惜敗一手，虛空成為了最大的受益者。

  在往後的時光裏，基蘭每一次運用時間的力量，就都要考慮虛空這個同樣會用時間的對手會怎麽做。

  那事到如今，到底應該該怎麽做呢？！

  好不容易消化這些信息的道森，眼巴巴的看向正閉目休養的基蘭。

  圍困以緒塔爾的虛空已經離去了，雖然基蘭並沒有明說，可道森還是猜出來一些…是艾理斯和虛空背後的未知存在做了交易，不這樣解釋的話說不通。

  畢竟沒了艾理斯的阻攔，其他曆代塔座厲害歸厲害，可也不會超過當年的天神戰士太多。

  當初古恕瑞瑪帝國的千神繪上，可是有著成百上千的天神戰士存在的，除了那些在征戰過程中不幸隕落的小部分，剩下的可都是在與虛空對戰中死去的。

  這可是半神級別的強者，可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這股力量集合起來掃平世界根本沒問題，連星靈都要為之退避三舍，可即便如此也在虛空的反撲下死傷慘重。

  以戰養戰的虛空雖然最後被封印，但還是給世界留下重大隱患，以至於現在符文之地上到處都是被封印的虛空入口，這些入口一旦爆發開來世界就會迎來終焉。

  “什麽也不做。”

  “？”

  “最好的選擇，是什麽也不做…任由時間按照原來的軌跡流淌。”

  “可您不是說過…等待符文之地的最終結果，是大滅絕嗎？”

  “那隻是我看到的未來…從今往後，我不會再看了。”

  稍作休養的基蘭睜開了眼睛，雖然還有些疲憊，但還是平息了心中那份深沉的恐懼。

  “那…”

  出言又止的道森想說“過去的努力豈不是都白費了”，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這就跟讓他現在棄劍不用一樣，做出這種決定的基蘭，一定下了很大的決心。

  對此道森能做的事情，就隻有尊重這個決定…隨之而來的還有惋惜與迷茫。

  在這些接二連三的變故中，他總是後知後覺，就連左右自己的命運都做不到。

  換做以往道森肯定會咬緊牙關，一邊痛恨這種最為討厭的無力感，一邊更加努力的去修行變強。

  可是現在他連咬牙的力氣都沒了，不知者無畏對於道森來說已經過去了。虛空之核背後的那個神秘到極點的未知存在，讓艾理斯這等人物都束手無策，連基蘭都算計了，他這麽一個渺小的凡人，又如何能於對方抗衡。

  “打起勇氣來，年輕人。”

  “我會調整好心情的…”

  “不是調整，而是要有確信的勇氣…老夫這次雖然沒能預料到事情的發展，可也有能力阻止今後虛空利用時間的力量。”

  基蘭的鼓勵與昂揚自信讓道森振作了一些，這樣的話還有一絲希望，但也不足以讓他有足夠勇氣戰勝虛空浩劫。

  “別忘了，你可有老夫的經驗傳授…閉上眼睛，仔細感受一下時間的力量吧。”

  基蘭也不指責道森的這種懦弱，或者說能在看到虛空之核時還不崩潰，這就已經是極為難能可貴了…想當初耐祖克帶著獨石堡壘而來時，就連那些天神戰士在看上其一眼後，都會因此神智混亂，互相廝殺。

  “這是…”

  聞言閉上眼睛的道森，再睜開時眼中就多了一抹驚喜。就在剛才的十幾秒內，他嚐試了從瓶中時光內保留的記憶，將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時間”抓住了一絲。

  這一絲力量並不是預知未來，追溯過去之類的強大力量，而是針對他身體的改變，簡單來說就是使用無形的時間魔法，以此來達到體內時間的加速，進而讓自身的時間比外界快上2秒左右。

  而代價，也就是基蘭所說的時間懲罰是身體的高負荷運轉，比如血液、心髒，體溫都會因此驟變。這對於其他人來說是相當要命的，可對修行了星辰呼吸法，又有生命藥劑補充身體強度的道森來說並不是問題。

  這2秒鍾在平時沒用，可如果在戰鬥中呢？

  雷克塞那穿越時空的致命飛撲能躲，科加斯那蠻不講理的血盆大口照樣能躲。

  如果再一次麵對這兩者，道森有足夠的信心能反殺祂們，這對他來說毫無疑問是一種質變，甚至讓他生出一種深度學習時間力量的強度意願。

  “呼…！”

  馬上就壓下這種衝動的道森選擇了深呼吸，這種事情已經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強行為之的後果是浪費時間，他現在最不能浪費就是時間。

  “明智的選擇，時間…是需要沉澱的。”

  見道森冷靜下來的基蘭露出微笑，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讚賞模樣。人類的總是溝壑難填，要是一味的縱容這種想法，隻會招致毀滅，與法師所追求的真理是截然相反的。

  “是，我明白的…現在這樣我已經很滿足了。”

  “有勇氣了嗎？”

  “還差點兒…或許我們需要一些盟友。”

  會這麽點兒時間魔法對虛空來說沒用，可對活著來說極為有用，隻要活著就一切皆有可能，這是道森一直以來所信奉的理念。

  “有些事情刻意為之，反倒會將事情搞砸，就像老夫一樣…現在還是耐心等待吧，到時候盟友自然會出現。”

  以自己為例的基蘭嘲諷了自己，道森眼中閃過一道亮光，腦海中浮現出那個全身金光燦爛，長著一個公雞腦袋…不對，應該是鷹首的身影，以及對方的那句話——恕瑞瑪，你們的皇帝回來了！

  之所以想到「沙漠皇帝·阿茲爾」的存在，是因為道森很清楚高高在上的星靈，在虛空浩劫到來時不可能會身先士卒，符文之地上各個時期的曆史已經表明的很清楚了。

  星靈隻會在最關鍵的時刻現身拯救世界，從而收獲凡人的感恩戴德與炙熱信仰。

  至於在此期間會死多少人，這個世界究竟會千瘡百孔到什麽程度，對與他們來說並不是問題。

  沒有星靈第一時間對抗虛空入侵，除非現在將全世界的人聯合在一起做準備，可虛空也不會對此坐視不理，恐怕還會提前發動攻勢。

  基蘭說的對，有些事欲速則不達，而且盟友還會自然出現。

  那剩下的能在幾十年時間內，讓這個世界的力量發生質變的，就隻有曾經的恕瑞瑪帝國了…一旦阿茲爾複活，隻有恕瑞瑪帝國王室才懂得建造的太陽圓盤，也會因此複蘇，到時候新的天神戰士們，就極有可能會再一次出現在世間。

  想到這裏的道森心中一顫，極有激動又有一些不安，世界越來越亂了。這種事可不能光靠猜測，於是他果斷問了出來：“基蘭大師，您說的盟友…是恕瑞瑪的天神戰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