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以緒奧肯北。

  踏著黎明的第一束光輝而來的道森兩人，在無盡的光明驅散黑暗，穿破天際，蕩開林間薄霧時不約而同停下腳步。並以目光追隨蔓延開來的太陽直到天邊，卻依然無法將遠方平原內的以緒奧肯納入眼簾。

  哪怕是來之前就想過以緒奧肯會很宏偉，可事到臨頭道森才發現自己錯的離譜，這座城已經不能用宏偉一詞來概括了，應該用——磅礴。

  宛若高山大川般的磅礴，這就是以緒塔爾的都城以緒奧肯。

  在這種氣勢浩大的建築群前，就連周圍山川密林都因此黯然失色淪為陪襯。以至於道森恍惚間竟有種回到前世的錯覺，隻不過城內的建築不是高樓大廈，也沒有迎麵撲來的鋼筋混泥土的味道。

  取而代之的成群、錯落有致的高塔建築，尤其是被阿裏埃稱之為中心巨塔的地方，更是一枝獨秀的聳立天穹。其頂端華蓋甚至越過周遭山峰樹冠，棱角分明又精雕細琢有無數極光之線的巨大塔身之上，散發著光暈流轉的奪目光彩。

  道森隻是看了一眼，就再也無法移開目光了。

  因為中心巨塔頂端那枚如冰晶純淨透亮、如水滴般的聖潔事物——維達利安。

  哪怕是從未接觸過魔法的人在看到維達利安的瞬間，也能從其獨特的地理位置，以此來判斷它無與倫比的重要性。

  在道森看來則是更有感觸與激動，不單單是維達利安位於以緒奧肯的中心最高點，也不是它看起來就像眾星拱月被世間的一切捧在掌心。

  這隻是表麵現象，更深處的悸動來自於道森靈魂深處。這種悸動就像初生嬰兒的第一聲啼哭，滿是朝氣蓬勃的生機盎然，讓人喜悅又難免夾雜一絲絲悲傷。

  畢竟每個生命自降生於世的那一刻，就已經走在死亡的路上了，就連維達利安這種至高無上的聖物都無法避免。哪怕它的存在令這方世界四季如春，元素充沛到就連風中都自然的泛著魔法波動，可依舊無法阻止它走向衰弱。

  如果放著不管的話，千百年後以緒塔爾必然無物可依。這個時間對於人類來說實在有些漫長，以緒塔爾人本可以慢慢的尋找機會來重覓家園，但如今的世界卻即將麵臨名為虛空的時代洪流。

  在這股時代洪流麵前，以緒塔爾能做到明哲保身嗎？

  “也許…”

  捫心自我的道森第一次動搖了，對以緒塔爾了解的越深，他就越能感受到這古老魔法王國的底蘊之深。如果放棄周邊的36個郡縣、村莊固守，以維達利安力量結合整個以緒奧肯成百上千魔法塔的話。

  那麽最終之戰就不再會是謊言，這裏毫無意外的會成為整個人類文明最後的希望。哪怕這個希望在最後湮滅在源源不絕的虛空怪物麵前，那這世界上最後的一個人類，也一定是死在以緒奧肯內的。

  “格羅、格羅？！”

  “呃…抱歉，走神了。”

  “我知道你很震驚，當初我也是這樣的…但是現在我們得快點入城，為即將到來的考驗做準備。”

  喚醒道森的阿裏埃哪怕心中十分沉重，腳下的步伐還是不自覺的輕快幾分。他是育恩塔爾的一員，在受到萬民尊重的同時，要保持必要的優雅姿態，哪怕這種從容是建立在謊言上的。

  以緒塔爾有如此強大的力量，如果僅僅是用在固守自保上的話，對這個世界不公平。

  如此作想的道森默默跟在阿裏埃身後，臉上的神情逐漸複雜起來。他知道這種想法極為傲慢，就跟站在道德製高點指責別人一樣無恥可惡。

  絕大多數的以緒塔爾人，並不知道外麵的世界，他們坐井觀天的以為自己所在的國度，就是整個世界。不管這是否當權者的謊言，但事實如此。對於外界之人，他們不需要承擔責任，更沒義務去幫助外人。

  自己已經從這個古老的國度得到太多好處了，如果但凡有一點良知，都不應該去想打破這裏的平衡，讓以緒塔爾人麵臨外界人類爾虞我詐的衝突與戰爭。

  畢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不隻是說說而已，一旦以緒塔爾與外界有了接觸，首當其衝的就是那些郡縣、村莊內的無辜之人。這些地方可沒有維達利安的庇護，更沒有數以千計的育恩塔爾做守衛。

  “是「明者」大人。”

  “讓一讓，讓一讓…”

  “大家都讓讓，讓明者大人先過！”

  打破道森思緒的聲音遠遠傳來，抬頭就看到率先而行的阿裏埃走出林間小路。

  在他踏上光可鑒人的北門主幹道那一刻時，正離開以緒奧肯的，正要進入其中的人群、馬車便有了行動，就如同蕩開的波紋漣漪般，讓先前還人聲鼎沸的大路安靜下來。

  根本就不用多說，人們便自發在寬闊的道路中央，讓開了一個馬車寬度的筆直通路。在看到這些或是衣著光鮮，或是粗布麻衣的人們臉上表情時，緊隨阿裏埃身後前行的道森心情就更為複雜了。

  在這些人們眼中，道森沒有看到不情願與畏懼，隻有滿心的尊敬與自豪，以至於他想到了自己，或者說冕衛的身份。

  在德瑪西亞時，他不止一次的用冕衛的出身得到過人們的尊重。

  所以道森很清楚這種發自內心的尊重，並不是單單對阿裏埃這個人，更多的是在對他代表的育恩塔爾身份的尊重，這是一代代人建立培養起來的。

  就像他的與之同名的祖先，為德瑪西亞鞠躬盡瘁，戎馬半生、從政半載，將一生都奉獻給祖國的大伯，還有正在為之努力的父親等等，這種榮譽與尊重是先輩們積累而來的寶物，難能可貴。

  “抬頭、挺胸、點頭、微笑，招手…用你的全部熱情，來回應他們的尊重！”

  將意念傳過去的道森並沒有忘記學徒的身份，他靦腆的笑著，有些拘束不安的站在阿裏埃身後。下意識就照辦的阿裏埃起初做得還有些生疏，但在人們越發燦爛的笑容下，又逐漸找回初到以緒奧肯時的意氣風發。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的走向前方，直到穿過那座氣派十足又散發著厚重之意的石製大門時，滿城的張燈結彩與喧囂熱鬧迎麵撲來，阿裏埃才暗自鬆了口氣。

  按照傳統，在以緒奧肯內人們不需要如先前那般大幅度的讓道，隻需要讓開些許前行的道路，並微微躬身表示尊敬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