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哪怕默不作聲，屏住呼吸，但該來的還是要來。

  由遠及近的震動愈發駭人，漫天灰霾宛若受驚的兔子向著兩側散開，燈光不可及的盡頭處，漆黑幽深的街道上開始浮現明亮的白光，高高在上、背對他們左擺右晃。

  蒸汽撲哧、撲哧的響動蓋過一切噪音，裹纏著世間萬物的灰霾被黃銅身體撞開，1個、3個，7個，許許多多的蒸汽機器人出現，在帶頭機器人帶領下走著怪異步伐。

  它們雙臂彎曲斜著向上，整齊劃一的滑動著蕩開灰霾，大鐵殼下的兩個小短腿，卻出現十分詭異的一幕，它們明明做的是前進動作，身體卻向後行進，也就是站台前人們的方向，看得所有人皆是目瞪口呆、頭皮發麻，這已經不是出故障能解釋的了，難道是機械幽靈？！

  當然不是故障，這是道森惡趣味教給布裏茨的太空步，此時一經麵世就取得不俗的效果，嚇得站台的一幹人等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唯恐被這群行跡詭異的機器人盯上。

  機器人大軍很快就來到站台一側，就在眾人祈禱千萬不要看過來時，它們齊齊轉過腦袋，用圓腦袋上的兩個大燈泡看了過來，這種光芒很亮，亮到灰霾都無法阻攔，霎時間環繞周圍的所有人被點亮，或者說魑魅魍魎無處遁形。

  手持鋼管、小刀、偶爾還有幾把手槍、弓弩的祖安青年們一個個臉色蒼白極了，警衛們也好不到哪兒去，舉著的海克斯步槍下意識就開了保險，蔚藍的光芒開始流轉，好在有蔚的揮手示意，他們才有重新關上。

  “你、們、好，我是布裏茨…請問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

  “有，有…我們想去前麵的黑窄巷，但是不知道怎麽走，能幫忙帶路嗎？”

  “樂意效勞！”

  想到什麽的蔚抬起手，一臉笑意的揮了揮，布裏茨帶著其他機器人紳士的鞠了一躬，祖安青年們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來幹什麽的，既然這些機器人不是暴走，也不是什麽幽靈，那他們就沒什麽好怕了——嘎吱、嘎吱！

  蒸汽噴吐的聲音又一次打斷了眾人勇氣，緊隨機器人部隊出現的是一片高大虛影，從灰霾中走來的他們身上布滿猙獰，各種尖銳的痕跡看起來頗為駭人，於是祖安青年們又一次沉默，這種影子他們的見多了，很清楚是增強體帶來的視線效果。

  可接下來的一幕卻嚇得他們想要逃跑，從灰霾走到機器人附近的都是肌肉壯漢，他們每個人的雙臂都有大幅度改造，上麵布滿活塞與氣動裝置，手中的武器更是駭人。

  成捆的煉金炸藥、複雜的海克斯卡賓槍，長度接近3米的黑鐵長棍，足以將人一刀兩斷的寬刃大劍等等，煉金壯漢們所持有的東西五花八門，竟是沒有一種是重複的，最關鍵的是他們數量極多，足有好幾百人。

  這種強大的武裝力量一向隻有男爵們才有，可是他們身上沒有任何標記這就很恐怖了。來自各個幫派的祖安青年們敢惹皮城守衛，是因為他們清楚這些人不會打開殺戒。

  但換做祖安人的話，他們就沒那個勇氣了。在地溝區生命是最不值錢的，能在這裏混的每一個是善茬，一旦發生衝突，他們毫無疑問會被無情鎮壓。

  “怎麽了？”

  一個空曠的威嚴男聲響起，光頭壯漢們嘩啦啦跪了一地，“聖神大人！”在狂熱的迎接聲中，一個披著紅色風衣，全身包裹著亮銅色鎧甲，手持黑鐵權杖，背後有著第三隻手的男人緩步走了過來。

  “敬禮…有人請求幫助，他們想去黑窄巷，維克托先生！”

  布裏茨帶著機器人們將手掌放在圓腦袋旁，轉過腦袋的維克托看到蔚，看到警衛與周圍不懷好意的祖安青年們，馬上就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那就走吧，至於你們…嗤啦！”

  不用維克托多說，就有一名信徒將他扛起，他背後的第三隻手綻放出橙色極光，自上而下在周圍畫出一條線，將守衛們與祖安青年們隔絕來開。

  “越線者，死…前進！”

  做完這些的維克托再也沒看旁人一眼，布裏茨揮著手叮囑道：“你們千萬別動啊，拜托了！”

  …

  …

  “維克托，你也去黑窄巷？”

  “嗯。”

  “為什麽？”

  “嗯。”

  “喂，你這家夥…”

  “我來吧。”

  順利帶人離開後，安排守衛們跟在後麵的蔚靠近維克托，被隨意敷衍的她剛想發怒，就被一個包在機械鎧中的手掌攔住，對方將麵甲一錯之後合上，蔚的瞳孔眯了起來：“喲，這不是皮城的大英雄傑斯先生嗎？這可真是新鮮啊。”

  “嗬嗬，的確很新鮮…至於英雄就算了吧。”

  傑斯壓低的聲音有些無奈，蔚的目光饒有興趣：“我沒想到你還活著。”

  “我也沒想到，這或許是個奇跡。”

  “哦，奇跡啊…能說說看嗎，比如你為什麽變成了這副不敢見光的鬼模樣？”

  “為了報仇，還有贖罪……”

  傑斯的聲音沒有往日的暴躁，語氣滿是低落與懊惱。畢竟前兩日來祖安時他還是一身光鮮，被世人敬仰，哪知僅僅一晚就變成了地溝裏的老鼠，因為斯坦威克的背叛。

  不僅僅如此，還有當年的誤會。就像前方布裏茨跳的舞一樣會誤導人的視線，傑斯在維克托重演當年的衝突後，才明白是自己親手殺死了那些可憐的工人們。

  做出惡魔行徑的不是維克托，而是自己，那可是幾十條人命。傑斯就是再自大狂妄，也不會對此無動於衷，尤其是自己還因此成為未來守護者，洋洋自得的享受著人們的讚譽，這種巨大的反轉讓他當時就想以死謝罪。

  不過還是沒有死成，起初是因為維克托阻攔，後麵是因斯坦威克的栽贓陷害。這世上並沒有人比傑斯更清楚，他沒有殺死對方，也知道那狡猾的家夥一定活著，而且還一定會去地下迷宮。

  想通這一切的傑斯放下尊嚴，跟老對手、老搭檔，唯一勉強能稱之為朋友的維克托借了些零件，做出了身上黑漆漆的、看起來很陰沉的鎧甲，墨丘利戰錘也沒能幸免變成黑色，此時就背在身後，隻等見到仇人後大打出手，盡情宣泄心中的怨氣。

  聽完前因後果的蔚對維克托搶了斯賓德勞地盤，然後一舉成為男爵，再去參與地下迷宮開發的行為一點也沒有感到驚訝，她知道這跟道森有關係，也知道他們的目的是清除祖安灰霾，算是值得信任的同行者。

  讓蔚感到驚訝的是傑斯，她想到對方身上散發著的後悔氣息。他跟自己一樣都活在以往的過錯中，無法原諒自己，卻又渴望著能夠得到救贖，是同類人。

  知道再過個拐彎就到黑窄巷的蔚也不多呆，拍拍傑斯的肩膀走向後方，飄來的話語十分堅定：“不要想著一死了之，也不要想著和別人同歸於盡…好好活著，這是我們必須接受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