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城堡一隅。

  “不，這不可能——澤費拉之戰，正義星靈就拋棄了這片土地，她為什麽會降臨啊，該死！！”

  “她是拋棄了德瑪西亞沒錯，但隨後興起的光明使者教會又建立了信仰，看到那些金色的光芒了嗎？那就是信仰之力形成的調和之音…這是星靈力量的本源，如此精純的能量，就算她本人不動心，天界也不會置之不理。”

  “狗屁信仰，既然想要這些力量…為什麽不早點滾下來啊！！”

  對著陰影咆哮的塞拉斯狠抓腦袋，任由自己變得披頭散發也不在乎，先是惡魔、後是星靈，每個都是他目前無法抗衡的存在，明明離成功隻有一步，自己的計劃卻被一阻再阻，讓人無可奈何。

  “哈哈哈…”

  原本充滿距離感的空洞女聲發出譏笑，少見有了情感的樂芙蘭幽幽補充道：“英雄不總是在最後才出場嗎？人類這種生物啊，如果不先陷入絕望，又如何會全心全意的去祈禱呢？”

  “說的也是！”

  “塞拉斯先生，你焦急也無濟於事…機會總會留給有準備的人，你想好了嗎？隻要你答應與黑色玫瑰合作，我的許諾仍然有效。”

  “哼，樂芙蘭女士…我可沒興趣和藏頭露尾的家夥合作。”

  塞拉斯的冷哼意有所指，被嘲諷的樂芙蘭緩緩從陰影處走出，將自己樣貌展現在他的麵前：“現在可以談了吧，塞拉斯先生。”

  “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看著眼前身穿黑紅兩色披風、精致白皮衣、腳踩紅靴的高挑女性，肆無忌憚地上下掃過的塞拉斯，將目光停留在她的臉上。

  這上麵是宛若花季少女的秀麗麵孔，鮮豔的紅唇、精心梳理過的深藍及肩長發，讓他有種怪異的錯亂感，很難想象就是對方將惡魔放了出來，如果偶然在路上碰見，他都會以為這是某個貴族家的大小姐。

  “無需驚訝，這是去參加演奏會的必要裝扮。”

  “你竟然去了，那個啞巴女人究竟有什麽好的？”

  “你口中的啞巴以一己之力令萬人共舞，而且心甘情願…這是藝術的魅力，藝術是遠遠超過力量的事物，如果培養得當，娑娜小姐甚至可以成為如「天啟者」般的存在。”

  “天啟者…博古通今、學識淵博、通曉過去與未來的確很厲害，這麽珍貴的人才，你為什麽不親自動手？”

  如數家珍的塞拉斯發出質問，樂芙蘭微微一笑：“黑色玫瑰的氛圍並不適合她，要知道純潔是會被玷汙的。”

  “…”

  莫名其妙的回答讓塞拉斯目光微凝，在她的淡黃色的瞳孔內看不到一絲情緒，很難判斷話語的真實性，見狀他幹脆轉回正題：“那麽樂芙蘭女士，代價是什麽呢？”

  “沒有代價，黑色玫瑰是個充斥著自由與的魔法結社。”

  “哦，那就是貢獻了…想要得到什麽，就必須付出什麽。”

  “和聰明人說話真是令人愉悅，塞拉斯先生…你隻需要一個作為憑證魔法印記，這不會對你的生活造成任何影響，黑色玫瑰就將為你所用，為表誠意我們將送你登上夢寐以求的王座。等你掌控了至高無上的權利後，無論是天上的星辰、還是深海的瑰寶，亦或是無數人夢寐以求的永生，都可以拜托我們幫您尋來。”

  樂芙蘭的低語既不慷慨激昂，也不抑揚頓挫，隻有簡簡單單的描繪，理所當然的態度讓塞拉斯眼睛逐漸泛紅，鼻息加重，他帶著渴望伸出顫抖的右手：“那就祝我們合作愉快…”

  “真是個深思熟慮的選擇，塞拉斯先生。”

  “希望你們不要讓我失望。”

  “當然，黑色玫瑰一向說到做到。在我們的幫助下，哪怕是正義星靈，也無法阻擋您將會登上王座的道路——噗嗤！”

  在樂芙蘭話音末尾響起的聲音，是塞拉斯豎掌成刃刺入心髒的突然，鎖鏈嘩啦作響中，屬於身體的魔力也被他無情吸收。

  汨汨而淌的鮮血中，樂芙蘭的表情顯得異常痛苦，嬌好的麵容因此扭曲，她想要說些什麽，卻因心髒的破碎無力發聲，但難以置信的眼神還是表明了她的疑惑。

  “很抱歉啊，樂芙蘭女士…你所描繪的東西的確誘人，但我們不熟，真的。”

  “嗬嗬…”

  “你說這隻是利益交換？哈哈哈…所以我才說我們不熟啊！你對我一無所知！！”

  低吼的塞拉斯伸出左手，狠狠捏住樂芙蘭的下巴，又加重幾分她的痛苦，毫無同情之心的他露出嘲弄笑容：“和利益無關，我隻會為了粉碎想要支配、統治、控製我的一切事物而行動——沒有國王、沒有貴族，沒有大人，我也不需要合作者，更不需要登上那狗屁王位，我隻是在進行一場必須的複仇！！”

  “原來這才是你的真實想法，塞拉斯先生。”

  重傷瀕死的樂芙蘭突然出聲，明明指尖的觸感與鮮血的味道是那麽真實，就連吸收的魔法也一樣流淌在身體內，意識到自己可能他小看對方的塞拉斯狠狠將其推開。

  “你，你怎麽可能還有力氣說話，你為什麽不死啊！”

  塞拉斯的惡毒咆哮並沒有用，心髒傷口迅速愈合、就連被鮮血侵染的衣物，都在淡紫色的魔法中恢複原樣，她麵無表情的紅唇輕啟：“隻不過是鏡花水月而已，看…就像這樣。”

  平白無故出現的第二個樂芙蘭出現在塞拉斯右側，她微微一笑，與第一個同時開口：“每個人都依靠自己的知識和認知，卻又被其所束縛，還將這些稱之為現實。”

  說話間第三個出現在他左側，三者共鳴的空洞話語再次響起：“但知識和認知是非常曖昧的東西，你所以為的現實也許隻是幻覺。”

  “很多時候，人類都活在自我意識中…你不這麽認為嗎？”

  第四個聲音與前三者的話語一同出現，被樂芙蘭包圍在中央的塞拉斯額頭冒出冷汗，這太詭異了，連魔法波動都感覺不到，他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防禦對方接下來的進攻，難道自己要死在這裏了嗎？

  “閉上眼睛，塞拉斯！”

  “這裏是德瑪西亞，法師的禁地！”

  “蒼白女巫，你的力量在這裏百不存一！”

  就在塞拉斯以為自己必須無疑時，突然出現的聲音讓周圍的樂芙蘭消失不見，隻剩下最初的那個，在她的腳下是被鮮血侵染的大地，看起來是那麽刺眼，真實。

  “維斯賽羅…你不該在這裏的。”

  望著閉目走來的趙信，樂芙蘭罕見的眉頭微皺，在自己漫長的生命中她看過無數英雄豪傑。唯獨沒想到就是這麽一個隻知殺戮的清算人，會從諾克薩斯的競技場走出，繼而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對黑色玫瑰行動造成百般阻礙的德邦總管，命運總是喜歡開這種惡劣的玩笑。

  緩步而來的趙信長槍在手，徑直向著前方而來，步伐不見一絲動搖：“好久都沒人叫過這個名字了，除了陛下會偶爾提及…我的確沒聽到任何響動，但我還是來了，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為什麽？這還真是令人好奇。”

  “因為我的直覺告訴我，這裏有諾克薩斯熟悉的黑煙味與惡毒氣息…這是我無數次在競技場死裏逃生進化出來的本能！”

  “本能啊，這片土地還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說話間樂芙蘭的身體搖晃起來，臉上的五官一同滲出鮮紅的血液，這個身體受傷太重已經無法維持下去了，因為剛才的塞拉斯的意外之舉。

  “又一個老朋友，這太有趣了…”

  將要離去之際，樂芙蘭看了一眼黑暗也無法掩蓋的通天光柱，起初自己隻不過是受詹姆的邀請，來幫他抑製體內的惡魔。

  作為交換他會給出對諾克薩斯有用的情報，用以滿足達克威爾的貪婪請求，可誰又能想到這之後會意外頻發呢？

  先是塞拉斯的橫空出世，成為德瑪西亞災難的源頭。

  隨後是道森這個一把火燒死數千諾克薩斯人，同時備受「暗影之劍-莫甘娜」青睞的年輕人出現，意識到這是機會的自己開始行動，先前戰爭中留下的伏筆麥撒起了作用，成功將其陷害。

  緊接著殺死羅伯特，誰知對方竟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孱弱，雖有意外，但目的還是達到了。

  等道森逃出城外，怕引來莫甘娜注目的自己沒有深追，本想接觸塞拉斯，才發現這位久居凡塵的星靈盯上了他，隻好讓下屬將虛空怪物引導至平澤鎮，轉移了對方注意力，從而有機會與塞拉斯建立初步聯係。

  後續的事情也如自己所期望的那樣，塞拉斯有充足的情報下攻入雄都，可誰又能想到，詹姆那邊反而出了問題。

  以往萬無一失的信息專遞方式，竟會因為趙信派去的奎因、再加上斯維因派來的刺客幹擾，從而令詹姆這枚身居高位的棋子徹底暴露，以至於魔騰反客為主跑了出來，繼而是正義星靈凱爾降世。

  事情進行到這裏也還在掌控之中，畢竟凱爾與莫甘娜，這兩位天使姐妹的恩怨無法調解。姐姐出現，妹妹一定也必然會趕來，兩強相爭必有一方退場，自己隻要用前段時間火焰巨龍伊姆的隕落，引來在以緒塔爾隱居的元素巨龍們。

  巨龍一族雖然不如遠古時期繁榮強大、但還是不容小覷，深居天界的巨神族也不會輕易得罪對方，不管這對姐妹勝利的是誰，天界都會讓對方與巨龍們談判，到時候隻要讓塞拉斯成為引來巨龍的告密者、並保證肅清王室成員，高傲的巨龍們就一定會給予回報，他就能成為新的國王。

  結果意外又一次發生，被自己選為棋子的塞拉斯，拒絕了幾乎沒有人能拒絕的誘惑。本來這樣也沒關係，自己能夠取而代之變成他的樣子，結果趙信又意外闖入。

  光是這樣也就罷了，守護星靈這個老朋友，也出現在了天界之門附近，星空上的守護星座也蠢蠢欲動，想來要不了多久對方就會通過巨神峰降世。

  或許跟前段時間複活的「暗裔」有關，這個老朋友隻要下方，就不會是坐視天使姐妹兩敗俱傷，後麵的計劃隻能胎死腹中。要知道守護星靈不僅自身是星靈中的佼佼者，也因職責所在守護了無數種族，尤其是那些瀕臨滅絕的，比如巨龍一族，貿然引戰的話，隻會引火燒身。

  黑玫瑰，還沒到綻放的時候。

  思考起來很漫長，但對現實來說隻是一瞬的功夫，意識到局勢已經不受自己掌控，不能再待下去的樂芙蘭做出決定，開口與兩人道別：“兩位先生，希望將來再見的時候…你們還能帶給我不一樣的意外，後會有期。”

  噗通——！

  樂芙蘭摔倒在地的身體讓塞拉斯忍不住睜開眼睛，既殘忍又淒美的一幕倒映在他的瞳孔中，不是原來的臉龐，而是一個陌生的少女麵容。

  她的表情安詳而寧和，氤氳的漆黑魔法升騰而起，讓她倒地的身體變得若隱若現，就像凋零的花瓣般，短短幾秒內安睡的少女就消融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堆落葉般的黑色灰燼，風輕輕一吹就消泯不見。

  能夠控製他人身體、甚至是靈魂的黑魔法塞拉斯見過很多，也會用，但沒有見過這種隨心所欲改變樣貌，甚至是徹底掩蓋魔法波動的能力，或許這就是黑色玫瑰的底蘊吧。

  “別動。”

  “喂喂，偷襲可不好吧…總管大人！”

  “你應該感謝我，不然你剛才就死了…罪大惡極的塞拉斯。”

  用長槍抵住塞拉斯後心的趙信目光凝重，他心中升起的如釋重負，也證明了蒼白女巫的離去。

  “是是，我罪大惡極…可您現在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不太好吧？”

  “浪費？你太小看自己了，塞拉斯…能被黑色玫瑰首領親自拉攏、還敢反手殺了對方分身的你，可比絕大多數人都出色太多了。”

  “黑色玫瑰…究竟是什麽樣的組織？”

  順著話題談下去的塞拉斯，目光投向籠罩黎明城堡的沉重黑霧，他能感覺到黑暗在躁動，魔騰一定會和凱爾發生戰鬥，戰鬥爆發的瞬間定會驚天動地，那時就是自己逃離的機會。

  “黑色玫瑰來自諾克薩斯，傳言中他們無數不在，其實不過是對魔法的鑽研更高明，隱蔽、偽裝的手法讓人無法輕易察覺罷了，但這個組織的實力的確無法估量…諾克薩斯的皇帝達克威爾你一定聽過，近年來他不惜窮兵黷武，多線作戰就是為了收集各種魔法聖物，其中關乎到壽命的更是不惜一切代價，你覺得他最後的下場是什麽？”

  “被黑色玫瑰榨幹所有利用價值，最後再被無情拋棄…就像搜魔人對待我們這些罪人一樣。”

  “我知道你心有怨恨…可現在回頭也不遲。”

  “嗬嗬嗬，又來了…你無非是想讓我幫你找到惡魔的寄宿體，然後再將我關起來，接受你們所謂的審判。”

  轉身的塞拉斯不顧背後鋒芒，嗤笑著迎上趙信的詢問目光：“表情還算光明正大，總管大人你的英雄事跡我是挺佩服的…可你何必費事呢？飛翼保護神來了，惡魔和我們這些罪人可逃不了。”

  “還有一些時間，等飛翼保護神的利刃受召而來時，才會有光明的火焰淨世…陛下在惡魔被殺死前，留下的遺願是與法師們和解，所以我會盡量保證不殺你，但你要提供幫助，盡早的打敗惡魔，讓更多人有逃走的機會！”

  趙信的語氣有些沉重，聽的塞拉斯目光難免複雜：“暗影魔法的本質是以人類的精神能量為主，恐懼越大產生的暗影也就越強。

  這些暗影並不會毫無意識，他們會優先靠近喜歡或者是厭惡的對象。嘉文四世驟然喪父，匆促登基，精神本就有所缺失，被魔騰利用也就不足為奇。

  惡魔一族本就擅長隱匿，你們與其費盡心思去找他藏起來的寄宿者，倒不如主動進入身為源頭的嘉文四世夢中，解開他的恐懼…這樣暗影魔法就能解除，其他人也會醒來。”

  “聽口氣你似乎會暗影魔法。”

  “當然，這是黑魔法進階的一種。”

  “那好，送我進去…”

  收起長槍的趙信沒有理會塞拉斯的詫異，臉上的神情無比堅定：“三世陛下身亡是我的失職，我曾立下誓言要用生命守護他，我本該與他同生共死…生死對我來說並不需要害怕，你可以殺了我，但要在我喚醒嘉文後，不要提前動手，如果你還深愛這片土地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