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扒皮顯然還在發蒙，剛才黃少文拖著鐵鍬慢慢走過來的身影不斷浮現在眼前。剛才他真的嚇壞了，那一刻才真的明白以前被自己打過的語文老師所說的“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是什麽意思。

  “什，什麽什麽感覺？”

  黃少文解開張扒皮被綁著的繩子，拉著又是一臉懵的張扒皮來到橋底下。這事黃少文認為如果要讓張扒皮心甘情願的“合作”，最好，談正事的時候，還是兩人對等“談判”比較好。

  黃少文指著橋底下的一個“張”字說道：“我記得張哥家二十年前遷到九鬥橋的吧？不知道張哥以前念書怎麽樣，這個‘張’字可寫的不怎麽樣。”

  張建文被黃少文摟著脖子，忍著雙腿疼痛的站著，不清楚黃少文這話是什麽意思。

  黃少文鬆開手，把張扒皮按到一塊大石頭上讓他坐下，繼續說道：“我今天不跟你討論什麽曆史。本來我不想跟你談什麽，但是我的魚不能就這麽沒了。所以我想了想還是跟你談談比較好。”

  “你什麽意思？”

  黃少文轉過身來，看向張扒皮笑道：“剛才打了你的人，這是給你們個教訓。做人還是走正道比較好，歪門邪道的沒用。”

  張扒皮沒有說話，什麽歪門邪道，這年頭能掙著錢就行。

  黃少文看張扒皮不以為然的樣子，知道多說無益。“行了，估計跟你說再多你也不會聽。這樣，我傷了你的人，他們醫藥費就我包了，這次這件事就這麽算了。不過要是還有下次，你看我敢不敢敲碎你們腦袋！”

  張扒皮被黃少文一臉的凶相嚇了一跳，轉念一想，這樣豈不是顯得自己很慫很沒有麵子嗎？然後又故作姿態的昂了下頭。

  黃少文看他樣子隻覺得好笑，“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我就奇怪，你還有麵子可丟嗎？你們村一千多人，除了你這幾個小弟，還有誰看得起你？”

  張扒皮並沒有因為黃少文的話而激動，這種話，他聽了基本沒什麽感覺。

  在他的想法中，隻要別人能表麵上跟自己客氣，甚至害怕自己就行，哪有時間去考慮看不看得起的問題，“扒皮”的名聲雖然不好聽，但是能讓自己活的很好就夠了。

  這年頭，活的好就行，再也不要像小時候父母那樣被人欺負了。

  黃少文自然不清楚張扒皮在想什麽，雖然自己的話沒能刺激到張扒皮，但是也並不意外，畢竟名聲在這。

  黃少文坐到張扒皮對麵的石頭上繼續說道：“既然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

  黃少文見張扒皮稍微點了點頭，又繼續說道：“好。下麵咱們正式談談生意的事情。”

  張扒皮感覺自己就像是做過山車一樣，被黃少文這一出又一出的搞的頭昏腦漲的。

  哦，張扒皮沒做過過山車，但是坐過船。“生意？什麽意思？”

  黃少文從他的問話中明顯能感覺到他很有興趣，整理了下思路，說道：“打你們是給你們個教訓。可昨天那一千斤鱔魚的損失你覺得我就算了？”

  剛才還說著生意的事，怎麽又提起損失的事情了？張扒皮雖然不知道那一千斤魚值多少，但自己肯定賠不起，現在又是人家手裏的“魚肉”。

  沒辦法，張扒皮隻能脖子一梗，“要錢沒有，爛命一條！”

  黃少文盯著張扒皮看了好一會，看的張扒皮心裏直發毛。

  這小子不會真要我這條爛命吧？

  黃少文笑了笑，走到張扒皮麵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放心，我不要你的命，也不要你的錢。我要你給我再收一千斤魚上來。收購費我給。把我這損失補上以後，你這邊有魚我按2毛5的價格收購，不知道這個生意你做不做？”

  張扒皮怎麽也想不到黃少文說的生意是這個。

  雖然得給他再提供一千斤，可自己也不用花錢，頂多就是多跑幾戶的事情。更別說之後這小子居然還願意多花5分錢從自己手裏收購鱔魚，這不等於直接送了一門生意給自己嗎？

  張建文狐疑的看向黃少文，可怎麽看都不覺得黃少文是在開玩笑。

  “你，確定，要跟我，做生意？”張扒皮指了指黃少文又指了指自己。

  黃少文看出了他的意思，笑道：“怎麽，張哥是不想賺錢，還是不敢相信？哦，明白了，張哥是想說難道你不怕我再坑了你？”

  張扒皮看著黃少文的眼神明顯像是在說：原來你知道啊。

  可黃少文並不在意，繼續說道：“看來張哥對自己還是看的很清楚的嘛。不過我倒覺得張哥你很好，過路費隻收漢子，不收老弱婦孺，幾年過去物價都漲了，路費也不漲，這就很有原則嘛。至於咱們這事情，這說明張哥還是很有眼光，知道咱們這鱔魚掙了不少錢。不過說到這，我倒想知道，張哥怎麽剛從派出所出來就把我們賣鱔魚的事情搞這麽清楚的呢？”

  這件事情，黃少文一直覺得有些奇怪。這小子不是被拘留了嗎？怎麽自己收多少錢，每天什麽時候出發路過九鬥橋這麽快就知道了？還有昨天自己找人幫忙這件事，他怎麽知道？難道他還知道搞情報工作，專門盯著自己不成？

  看他現在這樣子，估計應該沒那個腦子，那麽就隻有一種可能，有人給他說了什麽，專門讓他來搞破壞的。

  張建文是真沒想到事情會這麽發展，本來他還想著，今天過後，在好好收拾一頓眼前這小子。

  可現在滿腦子琢磨的都是怎麽盡快還給黃少文這一千斤鱔魚，然後就等著賺大錢，那還有什麽心思想什麽搗亂的事情。

  這年頭還是掙錢更重要。

  當下把黃大眼的事情一說。然後兩人就在平等友好的氣氛中，商量好了未來的合作事宜。

  黃少文不管張扒皮怎麽做。2毛5分的收購價，每天還是這個時間，這個地點，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張扒皮從來沒有感受過黃少文帶給自己的這種平等尊重的感覺，所以雖然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但此時就覺得麵前這個年輕的小夥子，似乎很值得自己去信任。

  十多年後，每當別人問這位水產大王為什麽可以這麽成功的時候，張建文總是像今天這樣讚歎道：“那是因為我遇到了黃少文先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