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你終於來了。”

  “你，認得我？”釋眉心微蹙，帶著疑惑看向眼前之人。他有著和自己一樣的容貌，有那麽一瞬，他恍然覺得自己麵對的不過是鏡花水月。

  但他開口，聲色聽來淡漠，眼中卻有一絲意味不明的笑，讓人參不透。

  “當然，櫻空釋，你可知，我在這裏，等了你很久。”

  “你，是誰？為何與我相貌如此相像？又是為何，在這裏等我？”

  他眼中笑意愈顯，悠悠道：“我叫霰雪，是將要陪你度過今後無盡歲月的人。”

  01

  世界映在我眼中的第一瞬，是無邊無際的白。

  我不太清楚自己從何處而來，赤凝說，我是凝結天地萬物之靈而生，也是這世間第一個可以自由來去的生靈。至於赤凝，她無具象，無聲音，但我腦海中，卻聽得到她的話。她說她叫赤凝，是異世之物。

  赤凝並不總是開口說話，多數時刻，隻有我一個人，遊蕩在這無邊的空曠之中。

  “你的出現，會觸發更多生命的靈性，不用擔心，很快，你就不會感到寂寞了。”

  寂寞何意，我並不是很理解。隻是，有一日晨光初生，我慣常臥著的地方忽然長出了一根綠色的枝丫，我心中，莫名地感覺到有些異樣。

  “你好呀！”我熱情地打招呼。

  小枝丫不語。

  我想起赤凝第一次同我說話時似乎先報了自己的名字，我沒有名字，過去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好，但是此刻，我卻忽然想為自己取個名字：“我叫霰雪。”聽著漫天雪落之聲，這個名字脫口而出，“你叫什麽？”

  小枝丫還是無言。

  “叫你櫻好不好？”

  一陣風吹過，枝丫點了點頭，我想，我忽然知道什麽叫做寂寞了，那就是，櫻出現之前的所有日子。

  02

  以舍彌這類生靈的計算方式，距離我初醒之時，已過去數萬年。天地早已經曆一番巨變，萬物順時而生，熱鬧非凡。但我不喜歡人類，這個自認為天地獨尊的群體。赤凝說，我這個萬物之靈太小氣，定是不喜歡被取代。

  我不屑辯解，除了出遊時化作飛鳥，我從來不會去用靈力支配任何生靈，僅僅覺得，就算是利用，也是相互糾纏不清的開端。責任什麽的，是一個很麻煩的東西。

  我隻想對櫻負責。用我的靈氣喂養它，看著他一點點地長大，是我唯一會感到快樂的事。櫻第一次開花那日，大雪已連續下了無數個日夜，我躺在一旁睡得昏昏沉沉，隱約聽到撲撲簌簌的聲音。醒來，是漫天的櫻花，正對著我笑得燦爛。

  “赤凝，既然我是萬物之靈，為何不能讓櫻跟我說話？是不是我靈氣輸入的不夠？”

  “櫻的生命雖是因你而生，但天地自有命數，即便是萬物之靈，也不可隨意更改靈體存在方式。”赤凝停頓了一會兒道：“這樣悶著不好，你應該去更廣闊的天地看看。”

  “天地有什麽？有沒有可以讓櫻開口的靈藥？”

  “生命本就是蘊藏著許多不可解的神秘，終有一日，你會參破的。”

  我把這句話當做是暗示，既然天地廣闊，總會藏著我想要的奇跡。每隔一段時間，我都會出去一次，起初是迫不及待地尋覓，後來漸漸變成了無序性地遊蕩。

  當然，每次回來，我都會記得給櫻帶來一件凡間新奇之物。我堅信櫻隻是不會說話而已，他被固定在此處，一定很希望出去走走，那麽，就由我來告訴他，外麵都有些什麽。

  03

  “你好，請問，這裏去淵祭真神的神殿要怎麽走？”

  我正靠在櫻的樹幹上闔目養神，聽到這句問話略略抬了眼皮，從眼角的縫隙裏看到一個衣衫襤褸的男子，真神？嗬，又是一個異想天開的人類。

  要說我出遊的副產物，大概就是淵祭這樣的人。我初初下世之時，並沒有注意隱藏靈力，所用之物所過之地都會有靈力殘餘，有些人類天性敏感又有天賦，淵祭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順利地捕捉到了那些殘餘，收為己用，之後順著那些痕跡找到了我，說要和我成為朋友。

  我不喜歡他，他眼中對於靈力的渴望太強烈，讓我徒然升起一陣無趣。但我更是懶得向他表達的厭煩之意，隻好幻化作飛鳥，出去晃了幾天。

  淵祭很聰明，沒過多久，他就發覺我根本無意參與他們人類所謂的地位之爭，便也不再執著示好，轉而在附近的山裏修行，迅猛地提升靈力，不過百年，就自封為真神，更是建起了自己的宮殿，取名作：“幻雪神山”。這就是我討厭人類的地方，無論到了哪裏，總是喜歡劃定地界，占山為王。

  此後慕名而來者源源不斷，多數是為了拜在淵祭門下，求得靈力快速進益之法。

  見我沒有反應，那人徑自在樹下坐了，順手抓起地上的雪口中念念有詞，不多時，他手中的雪就幻化成了一個冰狀物。

  “那是什麽？”盯著看了好一會兒，我還是忍不住開口問。

  他轉頭，臉上略帶著驚訝，隨即又轉為笑意說道：“哦，這個啊，是我正在練習的幻術，還沒有練好，所以，有些粗糙，你仔細看，它，其實是一隻鳥。”

  我探出頭來，望著他伸手托著的“鳥”，忽然很想笑：“我從未見過如此肥壯笨重的鳥。”

  沒有聽到底下的辯解，我的目光轉向他，卻隻看到他站在那裏看著我發呆。

  “喂，你看什麽？”

  他的眼神恍惚了一下，訕訕地收回伸著的手，麵上浮著靦腆的笑：“不好意思，我是，從來沒見過長得像你這麽精致的人，一時看呆了。”

  這說法倒是新鮮，不過，並不討厭。

  “難道說，您就是傳說中的淵祭真神麽？”

  “哼，我可沒那麽無聊，仗著一點靈力就自封什麽真神。”我對此人的好感迅即消失，繼續靠回樹上閉目。

  “抱歉，是我唐突了，鄉野小民，對於世外高人缺乏了解還望能諒解。”

  “對了，在下舍彌，敢問仙人可否告知名號？”

  我側目，看到這位名叫舍彌的人，拱著手，他的眼中沒有淵祭式的權力欲望，隻有溫和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