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雖然李珊比李享大一點，但是李珊卻習慣喊他“享哥”。小時候其實養母讓喊“享哥兒”，類似古人稱呼男孩子“哥兒”的感覺，再大一點喊習慣了。直到後來，李珊發現那個小時候總跟在自己身後的小男孩已經長成男子漢了，他說想成為自己的另一半，永遠擋在自己前麵為自己遮風擋雨，於是漸漸地開始依賴他，感覺李享才是哥哥，自己反而像妹妹了。平時李珊還是習慣性地像姐姐一樣照顧著李享，但是當她心中有困惑的時候，抑或是特別小女人的時候，就會喊他“享哥”。

  所以李享下意識地做出了反應。

  他伸手握住媳婦的手，不自覺地放低了聲音說到：“什麽時候？”

  “是爸爸媽媽把我送去孤兒院的前一天晚上，我無意間聽到了爸爸媽媽說的話。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原來爸爸媽媽這些年一直養著的我，竟然與他們毫無血緣關係。”

  李享難以想象，一個幾歲的小孩，剛得知自己是被領養的，緊接著又得知自己即將被送走，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

  “你一定很害怕吧？”李享心疼得要死。

  “剛開始是害怕，很害怕。後來，想著肯定是因為我在這裏給爸爸媽媽造成了麻煩，所以爸爸媽媽讓我走，我就走吧。後來到了孤兒院，我就跟自己說：別害怕，因為跟別的小朋友比起來，我算是很幸運的了，至少我有過爸爸媽媽，還有一個弟弟。隻是會覺得可惜，因為還不想讓爸爸媽媽知道我知道了這件事，所以沒有機會跟他們說一句謝謝。當時想，等我長大了，一定要找個機會，好好謝謝他們。”

  “誰知道，後來爸爸媽媽又把我接了回去。我想，這就是我報答他們的時候了。”這些年來，這一幕幕總在自己腦海中浮現，提醒著自己不要忘本，要記得自己曾經許諾過的事情。

  “本來以為自己再次有了一個家就是一件幸福的事，沒想到，更大的幸福還在後麵。”李珊看著李享，笑得恬靜。

  李享小時候一直覺得這個姐姐很懂事，什麽事都讓著自己，沒想到這背後還有這麽多內情。

  為了給媳婦轉換一下心情，李享有了一個主意。

  “那媳婦你知道我是什麽時候知道的嗎？”李享說。自從結婚以後，李享就一直用“媳婦”“老婆”等特定稱謂喊著李珊，時刻不忘宣誓著主權。

  “對啊，我一直都沒機會問你。你給我說說吧？”果然引起了李珊的濃厚興趣。

  “你還記得我是什麽時候不叫你姐的嗎？”李享沒有直接說，反而提起了問題。

  “嗯……我想想。好像是初三的時候吧？”李珊努力回憶了一下，然後答到。

  “差不多吧。”李享也陷入了對過去的回憶，“小時候我是真把你當成親姐姐，該欺負欺負。你知道的，不光是女孩子八卦，男孩子一樣八卦。後來大一點的時候，總有人嘴欠，跑到我跟前故意笑話我，說老李家給我養了一個童養媳，等我不讀書了就立刻結婚。我當時覺得他們簡直是滿嘴噴糞……”看媳婦不讚同地看了自己一眼，立馬改了：“滿嘴……胡說。我們家就你一個女孩，而你是我親姐，哪裏來的童養媳。所以他們每說一次，我就狠狠地揍他們一頓。那段時間你們不是總覺得我太調皮了嗎？現在知道了吧，其實真不怪我。”

  看到媳婦點頭，李享有一種“終於沉冤得雪”的感覺，喜滋滋地繼續說到：“結果那幾個家夥，像是挨打挨上了癮，沒事就跑來我跟前說，然後又被我揍一頓。他們沒說自己被揍得痛，我還沒說我揍人揍得累呢，幾個家長受不了了，跑到爸媽跟前告狀，說我天天打他們家孩子。爸媽雖然護著我，該做的麵子還是要做的。於是爸爸就問到：‘哥幾個，你們知不知道我家享兒為啥要打你們家孩子啊？’，幾個叔伯立馬就不吭聲了。爸爸就知道這裏麵肯定有文章，底氣也足了，說什麽立馬把我找回家問清楚，如果是我不對，就立刻打斷我的腿之類的話。後來還是其中一個叔叔，不好意思地說‘我們家孩子也不對，自己跑到享兒麵前亂說話，這次的事情就算了，不過以後可不能再打了，再打孩子都要被打傻了’。媽一聽不幹了，硬要他們說說到底亂說什麽話了。最後幾個叔伯被逼的沒辦法，隻好說了出來。當時把爸媽氣得，就差指著鼻子罵他們了。現在想想，幸虧當時爸媽忍住了，不然我們倆結婚的時候又要唱一出大戲了，哈哈哈……”李享自己忍不住樂起來了。

  李珊也笑了，讚同地說：“爸爸媽媽那個時候確實已經把我當成親生女兒一樣。”

  等兩人笑夠了，李享又繼續說到：“爸爸當時說‘珊珊雖然不是我們的親生女兒，但是我們養了這麽多年，早就已經看做是我們的親生女兒了，兩個孩子也把她當成親姐姐一樣。你們這些話確實傳的很不好聽。難怪我家享兒忍不住動手了。這樣吧，等享兒回來我會好好說他的，你們家的孩子也不能再亂說話了。不然我怕我管不了孩子了。’哈哈。”

  “不過，話說回來，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李珊又問。

  “這還得感謝那幾個欠扁的家夥。他們得意洋洋地跑到我跟前說他們大人到我們家告狀去了，等著第二天看我的好戲。我一聽立刻就找了個借口跟老師請了假，飛奔回去，當時想得是我有道理嘛，根本不怕他們說，惹毛了再跟他們大鬧一場，看他們以後還胡說不胡說。到家以後，正好聽到他們說著話，於是就站在外麵偷聽。”

  “從那以後，有很長一段時間，我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你。每次看到，心裏都會冒出‘原來你不是我的姐姐’的念頭，因為總是想著你，漸漸地就不能接受你以後嫁做他人婦，慢慢地覺得應該把你留在我身邊才行。等到高考以後，我18歲了，我覺得我成年了，可以自己做決定了，我也實在不願意等下去了，更重要的是萬一你在大學裏交了男朋友怎麽辦？所以我就跑去跟爸媽說我要娶你，讓他們答應不要把你嫁給別人。現在想來，幸好爸媽身體好，身體差點搞不好就被我嚇死了。”

  “你好厲害，我當時一點沒看出來，隻覺得你有一段時間特別沉默，我當時猜想可能是青春期惹的禍。後來，爸媽來找我說這件事，問我意見的時候，我才要被嚇死了好嗎？”李珊想起當時的情景，也說到。

  “那不叫厲害。那簡直是煎熬，我心裏一直壓抑著，又不能讓你們看出來，還得防著那些野花野草來招惹你。所以我才不想等了嘛，太累了。幹脆挑明了，給我一個名分，我才好名正言順幫你驅蜂趕蝶啊。但是當我知道你居然直接搬出去的時候，簡直要被氣死了。我當時就決定，不管你跑到哪裏去，我都要把你追回來。最後看來，我還很不錯的。”李享每每說起這件事，就覺得很得意。

  “應該感謝爸媽對我太好了，當時他們應該也承受了不少壓力。正因為如此，我常常提醒自己要心懷感恩。也謝謝你，享哥。”李珊動情地說到。

  “老婆，咱倆之間說什麽謝不謝的嘛，太見外了。你給我生個女兒就行了啊。”又提起這茬，李珊感覺自己剛才白感動了。

  李享見氣氛鋪墊得差不多了，開始把也話題往一邊繞。

  “老婆，我覺得你到咱們家來，就是上天特意安排的。假如……”話說出口了就沒辦法收回來了，所以李享猶豫著。

  “假如什麽？你想跟我說什麽？”李珊問。

  “假如你的親生父母找來了，你會怎麽做？”李享終於問出了口。

  李珊第一直覺就想到了校門口那個男子，但很快又否認了，那個男子最多30歲，再怎麽著，自己不可能有這麽年輕的父母的。

  “你怎麽這麽問？”李珊沒有回答，反問到。

  “嗯，其實是我昨晚做了一個夢，我夢見你的親生父母來找你，讓你跟他們走，我和小寶在後麵牽著手抹著眼淚一直追你，結果你頭也沒回。老婆，我這不是害怕你真的會扔下我不管嘛。”李享做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你整天在瞎想些什麽。”李珊笑他，“二十多年了，要找早就找了，哪能等到現在？再說了，就算他們真的找來了，難道我還扔下一家子老老小小跟他們走？不是有句話嗎？生恩不及養恩大。我沒那麽糊塗，你放心吧！”李珊毫不含糊地說到。

  “那要是他們說當年有苦衷呢？”李享又問到。

  “你是不是傻了？再說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還等著他們領我回去。至於你說的苦衷什麽的，等他們真的找來再說吧。”李珊說。

  李享仿佛吃了一顆定心丸，拍了拍心口說：“那我就放心了，你不知道我多怕你不要我了呢。”

  李享這邊至少確定了，媳婦對於這件事情並不是一味抵觸的，從她的話語中來看，她其實心裏也盼望著找到自己的親人。

  而李珊才不相信李享隻是隨意提起的呢！不過是不戳穿他罷了。

  至於他說的事情嘛，走一步算一步吧！

  這邊李享夫妻雙雙把家還，那邊顧然載著蘇盼往家趕。

  蘇盼有些過意不去：“顧然，你累不累啊？今天真是麻煩你了，這才來了沒多久，又急著往回趕。”

  顧然笑著說：“不累。你坐在我旁邊，我不知道有多精神呢。”

  這次麵對顧然的調笑，蘇盼卻沒有說什麽，隻是笑笑。

  顧然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問到：“怎麽有一種任人擺布的感覺？怎麽，覺得無以為報了？”

  沒想到蘇盼卻直接說到：“是啊！怎麽辦？”

  “啊？”輪到顧然無話可說了。

  這樣的蘇盼，顧然可是第一次見。

  “那我這算不算挾恩圖報？”顧然又問。

  “這個問題我怎麽答？”蘇盼反問。

  兩人相視一笑。

  似乎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

  然後，蘇盼閉著眼睛想著心事。於蘇盼而言，這樣的顧然，讓人很難拒絕。她不想這樣理所當然地享受著顧然的關心，也不能對顧然三番五次的表白視而不見。一直猶豫，不過是想看清楚自己的本心，也想給顧然更多的時間考慮清楚。

  所以，隔了許久，久到顧然以為蘇盼又睡著了的時候，蘇盼突然喊到：“顧然！”

  “嗯，怎麽了？”顧然正專心開車呢，不過聽到蘇盼喚自己，還是立馬應到。

  “顧然，你要不要再想想？”蘇盼看著顧然，表情十分嚴肅。

  “沒頭沒尾的，我要想什麽……”本來顧然還沒反應過來，瞥了一眼蘇盼，看到她的神色，卻突然福至心靈。

  他一時心急，把車停到了應急車道，轉頭看著蘇盼：“蘇盼，你是認真的嗎？”顧然直呼起蘇盼的名字。

  顧然的反應嚇了蘇盼一跳。

  蘇盼說：“這句話……不該……我……我說嗎？”

  “那你是答應我了？是吧？是答應了吧？”顧然反複確認。

  蘇盼本來剛才挺鎮定的，現下被他這樣直愣愣地盯著，心裏不禁有些後悔自己這個時候說這件事。

  “你不會這麽快後悔了吧？不行，我剛才可聽見了，你是答應我了。”見蘇盼有些遲疑的模樣，顧然更加心急了。

  等了這麽久，終於等到她鬆了口，怎麽可能就這樣錯過？

  “顧然，你真的想清楚了？”蘇盼終於定了定心神，又問了一遍。

  “蘇盼，我知道語言有時候很蒼白，可是我還是要對你說，此生不負，信我。”

  這一瞬間，看著笑得有些傻氣的顧然，蘇盼突然覺得，未來似乎也不是那麽悲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