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我舍不得
作者:踩到貓了      更新:2020-06-22 10:53      字數:4420
  陸岸生平第一次發女孩的照片,還一連三條,字字情真,句句意切。

  季昭明也轉發聲援:我是正宮娘娘,她是正牌女友。

  顧承說:我連裙子都穿了,那必須是正牌女友啊。

  當天晚上,楊梓霏找到了陸岸,一看見他就開始悲痛大哭,哭得肝膽俱裂。她之前隻是覺得陸岸和薛芒安不過是玩玩而已,反正跟以前的那些女孩也沒有差別,陸岸遲早會回來的。

  但是這一次她錯了。

  從她第一眼見陸岸,她就喜歡陸岸,別人說他渣,說他戲弄世間,楊梓霏卻不在乎。她就是喜歡陸岸,隻要一直待在他身邊,總有一天能等到他玩膩了,收心了的時候。

  楊梓霏聲淚俱下:“她們都是瞎說!你才不是那麽壞的人呢!”

  陸岸拿紙給她擦鼻涕:“傻丫頭。”

  楊梓霏把紙推開,直接擤在了他衣服上:“我以後不喜歡你了。我這麽好看,追我的人多得是。”

  “嗯。”陸岸幫她把眼淚揩去。

  “你會一直跟薛姐姐在一起嗎?”楊梓霏問。

  陸岸手上一滯,半晌才說:“我希望是。”

  “你隻能跟她在一起!”楊梓霏喊,“別的人我不服氣!”

  “好,”陸岸在她頭上拍了拍,“我盡力。”

  這件事情任芝華也全曉得了,那天回家看到大門上那些惡心的字眼和在池塘裏的林欣羽,她眉間緊蹙,敲開薛芒安的房門:“跟我談談吧。”

  薛芒安放下手裏的筆:“談什麽?”

  “你的事情,”任芝華微怒,“你跟陸岸的事情。”

  薛芒安說:“你不要看門上的那些字,都是假的。”

  “假的?假的她們能找上門來嗎!”任芝華激動起來,“我原先隻是以為陸岸貪玩,沒想到他玩得那麽離譜。”

  薛芒安說:“耳聽不一定為實,眼見也未必為實。”

  “你還要跟他玩到什麽時候?你這麽幹淨這麽優秀的一個孩子,不能被他毀了。”

  薛芒安沒有答話。

  任芝華深吸一口氣,語重心長:“芒芒,你長這麽大從來都沒讓媽媽操心過,但是隻有這件事情,你知道讓我費了多少神嗎?我承認小陸是挺有個人魅力的,可是他真的不適合你。媽媽是過來人,眼光比你長遠得多,你看我讓你學畫畫,讓你學法律,哪一步走錯了?這次也聽媽媽的吧,跟他分手吧。”

  過了良久,薛芒安才緩緩說道:“我舍不得。”

  她舍不得,所以一直拖到現在都沒有下定決心離開。似乎隻要一看見陸岸那雙眼睛,她的腳下就生根了。

  她知道自己喜歡陸岸,很喜歡很喜歡。

  但是她也明白她不喜歡他身邊的那些人和事,不喜歡他混亂的過去,不喜歡他充滿不確定性的未來,不喜歡他遊戲一切的人生態度。

  “長痛不如短痛,媽媽也做過小姑娘的啊,知道你喜歡他,可是看一個人你不能隻看他的現在,你要去考慮你們的未來。”任芝華臉色黯然,“我當初多喜歡你親生爸爸啊,你外公外婆他們都勸我別嫁,說他這個人沒本事脾氣大。我呢?偏偏就是不聽,總覺得他對我好,我就是喜歡他。可是結果呢,你不是不知道,媽媽吃了多少苦啊?”

  薛芒安默聲聽著。

  “我不懂你們年輕人的世界,但是我知道能讓這麽多女人討伐他,他必然不會是什麽好東西。這次出了事後,他為你做了什麽?他有改變他自己嗎?他沒有!他永遠都隻是一個紈絝子弟。”

  “他有他自己的想法,有他自己處理事情的方式。”薛芒安還是維護著陸岸。

  “你要陪著他長大,等著他成熟嗎?”任芝華說,“拿你自己的終生大事去賭他浪子回頭?”

  薛芒安微微攥起了拳頭,指甲尖掐著手心。

  任芝華問她:“知道媽媽為什麽要介紹肖堯給你認識嗎?”

  “因為他背景體麵。”薛芒安淡聲。

  “是,他是上海人,父親是大律師,母親是教授,自小家教就好,樣樣都得體。這樣的人才能配得上你,而不是陸岸那種混小子。”

  “配得上我?”薛芒安突然開始冷笑,語調裏滿是嘲弄,“什麽叫配得上我?我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你不清楚嗎?我自幼父母離異,從記事起就活在陰暗裏。我沒有一個朋友,一直都被人家孤立。我永遠學不會待人接物,不懂怎麽主動跟人親近。我偏執又扭曲,隻認定自己的死道理,我能配得上誰啊?”

  “我不許你這麽說!”任芝華掐著她的肩膀,聲音尖利,“你可以罵我,但是你不能貶低自己!因為你是我的作品!我最得意的作品!你比我的任何一個設計都更讓我驕傲!”

  “我不是你的作品……”薛芒安喃喃,任由她搖晃著,眼睛沒有神采,“我隻是我自己。”

  任芝華帶上了哭腔:“薛芒安你給我記著,你是杭州人,你爸爸叫薛林,是個大老板。你媽媽是設計師,你是複旦大學的研究生!現在這個社會上,除了最頂尖的男人,沒有人能夠配得上你!這是我給你的榮耀,我不允許你隨意踐踏。站在你身邊的應該是優秀又專一的人,而不是陸岸那種花花公子!”

  薛芒安說:“我是揚州人,我爸爸叫趙誌成,是個人人唾沫的廢物。我媽媽是小三,我是賤人的女兒。我現在的一切吃穿用度,都是我媽媽偷來的,我們搶了別人的東西。”

  任芝華一巴掌抽在她臉上:“為了你我吃了多少苦!揚州城哪個不說老任家的二閨女是個婊 | 子?現在連你都這麽說!我在你身上傾注了全部的心血,我對你比對你妹妹的期望高得多,可是你為什麽就不能像芙安那樣聽話呢?”

  說起薛芙安,薛芒安的心裏就更加難受。是她的冷漠,讓她一直都在忽略自己的妹妹,任由她活在水深火熱裏,被任芝華壓迫。

  “因為我一直都活在我自己的世界裏,芙安卻活在你的世界裏。”她說,“芙安是你的女兒,不是你設計的房子。她應該有她自己的喜好,自己的選擇,而不是為了你的虛榮,變成一個不停追逐名利的人。”

  她本可以開開心心地長大的。

  薛芒安語氣發狠:“你不可以再去壓迫她,逼她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她是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她有自己的感情,自己的人生,她不是你的提線木偶!”

  任芝華驚訝道:“我壓迫她?薛芒安你有沒有良心?我做什麽不是為了你們姐妹兩個好!你竟然會覺得我是在壓迫你們?”

  薛芒安喃喃:“我是一個失敗的人,我改變不了我的父親,改變不了我的母親,甚至保護不了我的妹妹。我也是一個自私的人,我能做的就是保護我自己。”

  良久後,她平靜地開口:“我會處理好我跟陸岸的關係的,至於肖堯,我會先正常跟他相處一段時間。不是為了他的家境,我隻是遵從自己的內心,覺得他可能是適合我的人,僅此而已。”

  一切都恢複了平常,薛芒安也回學校去了。她現在已經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了,他們愛說什麽,就由著他們去說吧。反正再過半年,就該離開這裏了。

  薛芒安一直一直都是一個涼薄的人,初中也好,高中也罷,都沒有在她心裏留下任何感情。大學也是一樣,她甚至連一個班的大多數同學都叫不上名字,更不會去在乎他們怎麽看自己了。

  如果說陸岸把薛芒安打破了一道裂縫,讓她可以放開一些自己,那麽這道縫隙如今又愈合了。薛芒安再次把自己包裹進蠶繭裏,甚至比以前更加冷漠。

  她鮮少跟人講話,獨來獨往,隻活在自己的一方小小天地裏。

  那裏幹淨又安全,沒有混亂,沒有糜爛,也沒有陸岸。

  她開始實習,就在肖堯爸爸的律所裏,肖鑫衝很喜歡這個姑娘,冷靜理智專業知識紮實,將來絕對能成為一個著名律師。

  薛芒安最近聽到消息,顧承和錢思萬分手了,似乎這早就是預料之中的事情,她一點都不驚訝。錢思萬走得也很瀟灑,據說還給了顧承一巴掌,給他扇得臉腫起來幾天沒敢見人。

  顧承跟丁和也沒有走到一起,那晚過後就沒什麽聯絡了。王珞珞也並沒有回來,有些人走了就是走了,永遠都不會回來的。

  就像陸岸說的,哪怕是她回來了,顧承也回不去了。

  薛芒安看著,感覺就像是在看一場鬧劇。

  隻不過這次她不是局外人,她也在這場鬧劇中扮演了角色。

  錢思萬還是清醒的,玩玩而已,不會把自己賠進去的。因為還年輕,所以玩得起。

  年輕真的是一個很無賴的借口。

  因為年輕,所以可以不負責任。

  因為年輕,所以可以重頭再來。

  因為年輕,所以可以荒唐至極。

  這不是薛芒安要的生活,鹿終究是不能長期待在獅群裏的,否則它不是被同化就是被吃掉。而這兩種結局,薛芒安都不想看到。

  所以,不能再貪戀這局遊戲了,就算再舍不得,也是時候離開了。

  肖堯和薛芒安的聯絡也變多了,偶爾會一起吃個飯,聊聊工作上的事情。

  他們在一起很舒服,因為肖堯的交際圈很窄,井井有序,沒有一些胡七雜八的朋友,也沒有神經兮兮的前女友。

  這才是薛芒安一直想要的東西。

  不過她對肖堯,完全沒有那種男女之間的喜歡。和陸岸在一起時,心裏總是充盈又欣忭的,甜津津的叫人忍不住想笑。可是卻也戰戰兢兢,格格不入。她永遠融不進他的圈子,沒有辦法和那些荒唐的人廝混。

  因為薛芒安是一個極度怕麻煩的人,她更不喜歡自己不能掌控的事情。

  與其費盡心力去改變他,不如瀟灑轉身,及時損止。

  陸岸給她打電話,笑得溫柔:“知道明天什麽日子嗎?”

  薛芒安看了下日曆,問:“怎麽了?”

  “你看,我就猜你肯定不記得。”陸岸失落,“明天我們就在一起四個月了。”

  已經這麽久了嗎?

  薛芒安恍然。

  “我明天去找你吧好不好?”

  “不用。”

  “我這邊項目也進展得差不多了,現在正好有時間。”他帶上了點鼻音,“我想你了。”

  薛芒安歎聲:“我明天也放假,我的意思是我去昆山吧。”

  陸岸欣喜:“真的?好好好,那我在家等你。你最近都在忙什麽呀?”

  “我在上海,實習。”

  陸岸警覺起來:“在哪個律所?”

  薛芒安也不隱瞞:“肖堯爸爸那裏。”

  “那你……經常能見到肖堯?”

  “嗯。”

  陸岸捏了捏眉心:“就不能不見他麽,我總得那小子對你有意思。”

  “為什麽不見?”薛芒安說,“對你有意思的姑娘那麽多,你還能一個都不見嗎?”

  陸岸自知理虧:“反正你記著,沒有人比我更喜歡你了,我喜歡你喜歡得都快要爆炸了。”

  “嗯,”薛芒安沉默了一會兒,帶著試探和期盼問道,“那你能永遠永遠隻喜歡我一個人嗎?”

  陸岸緘口沉思了片刻,他從來都不做承諾,因為就連他自己都沒有辦法信任自己。

  見他不回答,薛芒安心裏那點星星火花又熄滅了:“想要什麽禮物嗎?”

  “不要,見到你就是最好的禮物。”陸岸說,“要是能聽見你親口說一句喜歡我,那就更完美了。”

  “想得美。”

  “嗯,我想美人。”

  薛芒安問:“那你給我準備禮物了嗎?”

  陸岸語氣繾綣,又是那句:“我連心都給你了。”

  薛芒安低低笑了一聲:“嗯,收到了。”

  “你什麽時候有空啊,”陸岸說,“我們再去旅遊吧,就我們兩個人。”

  薛芒安言辭閃爍:“再說吧。”

  “安安……”

  “嗯?”

  陸岸突然有些害怕,像是要失去什麽東西,但是那個東西縹緲得像空氣,無論他怎麽伸手都抓不住:“我喜歡你。”

  “嗯。”

  “安安。”

  “又怎麽了?”

  “我喜歡你。”

  “有病吧?”薛芒安輕笑。

  “安安。”

  “幹什麽呀?”

  “我喜歡你。”

  一滴眼淚從薛芒安的眼角滾落,她說:“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