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叫不歡而散，這就叫不歡而散。

  其實就連顧西諼自己也沒有十分的把握可以讓兩個人走到一起。不論是顧西諼還是蘇措都是太過倔強不肯妥協的人。

  蘇措的心底又何嚐不固執，她可以坦然的接受背叛，也可以坦然的認輸，但是卻不願意妥協於自己心底的不完美。她接受了在自己被禁足的那兩年裏安如意的怯懦，也接受了自己被人欺騙而愛上顧西諼的事實，卻不願原諒自己而遠離勾心鬥角的鎮國公府，為自己保留了最後的一片淨土。

  而如今，任何人都休想破壞這片淨土，破壞蘇措安寧的生活。

  這一切，聰明如顧西諼有何嚐看不透。每一次的接觸都是在顛覆從前所認識的蘇措，橫在兩個人之間的不是誰對誰錯和感情的真假，而是兩個人生活完全不同的世界，兩個完全不同的靈魂就算產生了感情，又怎麽能生活在一起。

  如果那一切都沒有發生，如果兩個人有一個不同的相遇，那一切會不會不同？顧西諼不止一次問過自己，答案是會。但是如果沒有這一切，如果相遇時自己是顧西諼，而光華是鎮國公的三小姐，自己也許就不會這麽迷戀和光華在一起的日子，這麽迷戀這個人帶給自己的快樂和痛苦。

  剛剛過去的新年還殘留著它的餘味，它盤旋在人們還穿在身上的新衣上，盤旋在鍋中熱氣騰騰的那些剩下的年夜飯中，盤旋在每個人依舊喜氣洋洋的臉上。

  唐老太坐在自家小院的門口，和左鄰右舍聊著家常。

  “哎哎哎，前幾天你家斜對門的那戶人家搬走啦？”

  “才來了沒多長時間啊！”

  唐老太倒是見到那戶人家搬走的時候了，來的浩浩蕩蕩，走的也浩浩蕩蕩。

  “一看就是大戶人家，想來就來，咱們還是過自己的日子要緊，管這些閑事呢。”唐老太一錘定音，不讓這個她不太了解的話題繼續下去。

  而旁邊的蘇家小院似乎比之前更加安靜了，除了每日倒垃圾和采辦日用，張媽幾乎不再出門，而蘇離離則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進的，連著一整個年都不見人影。

  “就這麽走了啊。。。。”蘇離離覺得顧西諼就好像是一顆驚雷，來去匆匆，除了一個一直關照自己的暗衛，什麽都沒留下，越徹底改變了自己的生活。

  自從大年三十自己上門找他之後，兩個人就沒有見過。那場不歡而散的交涉看起來並沒有動搖顧西諼的想法，顧西諼卻在上元節剛過就搬離這裏。

  張媽卻是該怎樣就怎樣，就好像顧西諼這個人從來沒有出現過——除了越發的少出門了。

  大概是怕再惹來什麽不該來的人吧。

  時間還會這樣一天一天的過下去，一年兩年，十年八年，蘇措依然隻是藏在市井中的一個女孩。而顧西諼會漸漸放下這段感情，他會一步一步走向權利的鼎峰，成為一個傳奇。但是這兩個人卻隻會漸行漸遠，直至死去也不會再有交集。

  蘇離離忽然明白，也許對於顧西諼，感情從來不是全部，就算失去，人生依然有許多值得他去留戀。怎麽會有人執著於過往的感情而放棄自己措手可得權利，蘇措又怎麽比得上顧西諼窮盡一生爭取的一切。

  不是每一次懺悔都會得到原諒，不是每一段感情都會有始有終，人生就不一種不完美，每一次選擇都需要付出代價。顧西諼選擇了這條路，就注定無法擁有蘇措的陪伴。

  在這個時間幾乎被忽略的小院裏，再一次迎來了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客人——王懷。

  “大靖和北夏關係惡化，我已受命北上淮南，隻怕再見不知是什麽時候。”

  蘇離離聽到這個消息很是驚訝，這些年兩朝關係穩定，並無戰事，怎麽忽然這樣劍拔弩張，連王懷也要被調到淮南駐守。

  王懷猶疑片刻道：“此番我為副將，主將是舒州王顧西諼。”

  “。。。。。。”離離這才幾乎無法回神，舒州王居然要去淮南，可是。。。。。。他的姐姐還在北夏，一旦開戰，又是如何境地。

  “如果在這樣錯綜複雜的關係下聖上還執意開戰，到底是因為什麽。”離離自然知道關係重大，自己又怎麽能繼續裝傻下去：“不過我隻是一個女人，又能做什麽呢。”

  王懷早就知道顧西諼找到過蘇措，當時顧西諼千方百計尋找蘇措，自己也下了不少的絆子，不然以顧西諼西府暗營遍布江南的眼線，何以數年尋不到蘇措下落，所以對蘇措已經恢複記憶並不吃驚。

  “皇上心懷大誌，一直想擺脫各家大族的製約，這些年行事太過激進，惹得各家不滿，這才發動對夏的戰事轉移注意力。”王懷倒也不隱瞞：“所謂傾巢之下無完卵，如今的鎮國公府也是舉步維艱，我不願你在最後關頭才知道這些，北夏有謝雅如和楚陽公主，南靖有舒州王和鎮國公，不願開戰之人不在少數，皇上想一意孤行也沒有那麽容易。”

  “但是將軍這次前來，也絕不是探望這麽簡單吧。”

  王懷麵色不變，舉止不見局促：“就算杭州離淮南數千裏，戰事一起，這裏也不安全，我是想請蘇三小姐回建康。”

  離離這才明白王懷的意思，自己是鎮國公府的嫡女，迎娶自己是兩家聯盟最好的方法，如今王懷依然願意為了自己把靖遠將軍府牽扯到這宗亂局之中，此等情誼蘇離離又怎麽能不動搖。

  “將軍錯愛，光華實在無以為報，當年將軍曾不懼天下悠悠之口欲救光華於危難之間，；這些年沒有將軍關照，我和張媽的日子怎麽會這麽順心。但是我已向父親言明——此生不嫁，是光華福薄，將軍又何必如此。”這樣的拒絕，早不是第一次了，但是聽在耳中還是一樣的傷人。

  王懷苦笑：“你又何必這樣說，我甘願此生不娶，又和你有什麽關係。天下不是隻有你一個癡心人，難道小姐連這最後一點點苦等的權利也不願意給我。”

  離離上前按住王懷的衣袖，懇切道：“將軍怎麽會這樣想，從來不是將軍不好，是光華質陋，不堪相配。”

  離離目光懇切，自己早已是聲名掃地之人，而王懷卻是光芒萬丈的帝國將軍。

  “兩情相悅從來無關身份高低，若是小姐真心相待，琬華自然願意為小姐一拚，就是小姐無意，也不必再用這些無用之詞搪塞。”王懷出口鋒利，不見世家人的委婉。

  其實說到底不過都是可憐人，但是王懷這樣風光霽月，卻讓離離生出不忍之情。

  離離歎息：“將軍所言不差，將軍所求光華實在無法應允，但是我實在不願見將軍這般形容。”

  “琬華一生順遂，從無所求，能有一個人讓我傾心以對已經是很滿足了。”王懷不改灑脫之性，好似能遇見蘇措已經是天大的幸事，再不會奢求更多。

  和上一次相見的尷尬不同，這一次蘇離離才覺得自己真的認識了王懷，其實如果最先遇見的是這位少年將軍，也許就會是全然不同的際遇。

  “其實愛可以讓人原諒一切。”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