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方榆之變
作者:二分明月      更新:2020-06-22 03:00      字數:3493
  時天下三分,沉荒、一平兩國國界雖有萬裏之長,其關隘甚多,然而大多處險峻,僅可容不多的商旅通過;唯有不多的幾條途徑可容大軍,最重要的便是散南平原。

  散南平原,其名稱緣由已不可知,明明是在北方,不知為何,這名中非是帶了一個‘南’字。沉荒多為平原,沉荒鐵騎聞名天下;一平多水路阡陌,騎兵較弱,軍隊之中多是步兵,自數百年前兩國邊界便在此處左右推移。明明是肥沃的土地,可因為兵亂,這散南平原除了邊緣處兩國軍隊屯田之外,再沒有什麽莊稼了,甚至,因為這散南平原埋葬了太多了血肉,散南平原邊緣的土地明明是黃色的,可中間的土地卻是黑色的……那是最為肥沃的黑土地。

  散南平原之東便是天水,屬一平;之西便是方榆,屬沉荒。僅僅兩城,卻至少有十萬大軍常駐於此。

  自二十多年前、短短三年間一平與沉荒兩國先後在此葬送超過四十萬大軍,這仇恨便猶如久旱逢甘的幼苗般瘋長起來……時間,不僅沒有消退這一分仇恨,反而因為時間而越發的深。十二年前雖是休戰,但邊境摩擦不斷。

  夜已經深了,邊關的冬較其他地方的冬更為寒冷,或者,這不是天氣的寒,而是人心的寒吧:久居邊關,親人不在,且因為這軍中獨有的冷酷,在這的人似乎都比正常人冷血一些。

  方榆既是沉荒與一平的邊關重城,這城防豈是一般城池可比?自城外二十裏處便是堅壁清野,不見一分草木,甚至連那水都是毒水。

  距離那城牆越近,那明崗暗哨便越是密集,自長孫長擊出現在城外百裏處便被發現。

  “快開城門!”

  話語剛落,城門便已傳出吱呀聲,一隊人走出,為首一人作揖道,“原來是勇正王爺,末將申屠青鬆在此等候已久,不知王爺此來所為何事?”

  散南平原乃是沉荒、一平兩國交界之地,十分重要,方榆更是前衝。作為方榆守將,申屠青鬆顯然也是極受崇文帝信任的,申屠青鬆按理說沒必要對長孫長擊如此,但仍是早早的侯在這裏等候長孫長擊,長孫長擊在沉荒的名聲也可見一斑了。

  “此處人多口雜,你我還是私下談吧。”說罷,也不等申屠青鬆說話,便是策馬進城。

  左右隨同的武將見狀,也隻是相互無奈的慫慫肩,似乎早就料到會是這個結果。

  “你這將府倒是修的不錯啊。”似乎隻是隨意的幾句話,“若不是你引著路,我還以為到了歌舞坊。”

  “王爺這話可就讓末將惶恐了。”猛地聽到長孫長擊這麽一句,申屠青鬆急忙解釋,“兩國畢竟停戰十二年了,這方榆是一平、沉荒兩國商旅貿易大道,得益於此,這方榆也是逐漸富裕起來。若是不信,王爺可到其他地方看看,整個方榆,也就我這將府最是簡陋了。”

  “申屠將軍為何如此緊張?小王最是隨意一說,不過……”長孫長擊看向申屠青鬆,滿是戲謔,“看不出啊,申屠將軍本是武將,卻對這些了解的這麽清楚,看來回上庸我要向皇兄推薦你擔任少府一職啊。”

  “王爺此話玩笑了……”

  攤開地圖,話語中也收起之前的輕鬆,“最近一平可有異動?”

  “異動?”猛地聽到長孫長擊這話,申屠青鬆目光一凜,也收起之前的畏懼。走上前,也是看著地圖,目光看向地圖上那碩大的紅點,“天水關未有異動啊。”

  “果真?”

  “駐守天水關的一直是安定山,隻是月餘之前,安定山離任,繼任的是車騎大將軍薛元盧。隻是這薛元盧也隻是維持安定山的政策,近來並無兵馬異動啊。”

  “這不對啊。”聽得申屠青鬆的話,長孫長擊皺眉,繼而問道,“這邊關停戰十二年,警戒如何?”

  “散南平原之前本無人家,但休戰十二年,已有些百姓在平原開墾,但我方榆城外三十裏處便是寸草不容的;十裏之內暗哨無數,根本不可能瞞過眼線……”

  “這些都是常識,我問的是三十裏之外呢?”

  “暗哨也有,若是大軍集結,一平兵馬一出天水,末將這邊便能收到消息。”

  “散南平原兩側的昆山山脈呢?從昆山山脈走不是能瞞過眼線嗎?”

  “王爺說笑了,昆山山脈之上積雪終年不化,冰隙無數,且不說大軍了,就連商旅都甚少行走。若是大軍想從昆山山脈繞過來偷襲,隻怕十萬大軍出發,到方榆城下能有一萬便是萬幸了。”

  “肅文帝竟然忍下了?”似是自問,反倒是一旁的申屠青鬆遲疑道,“肅文帝忍下?王爺此話何意?”

  “沒什麽。”長孫長擊笑道,“朝堂之上出了些情況,皇兄擔心一平用兵,便派我日夜兼程前來,這不?走的匆忙,隻是給我一道令牌作為憑證。”說罷,長孫長擊拿出令牌,“既然沒什麽異動,看來是皇兄多心了。既然如此,此時深夜,也是打擾眾將軍休息了。明日小王設宴,還望諸位將軍都來啊,權當小王賠罪。”

  “王爺此話嚴重!設宴便不必了……”

  申屠青鬆話未說完,長孫長擊便是打斷,“怎麽?本王賠罪都不行?”

  “一定!末將這就回去回去通知其他將軍,王爺設宴,便是再忙也要去的!”

  “這才對嘛。”拍了拍申屠青鬆的肩膀,“小王先到城裏尋地方快活一番,將軍先去歇息吧。”

  隻是長孫長擊剛剛走出屋子,目光便看向東北方向,繼而一笑,消失在黑夜。

  ……

  “諸位將軍,小王昨日深夜到此打擾諸位休息了,今日特地在這七絕居設宴,便是給諸位將軍賠罪的。”

  說罷,一拍手。

  隨著掌聲落下,紗簾掀起,進來一隊侍從,“諸將軍在這方榆城呆了多年,想來對這些菜色不會陌生,隻是在這方榆城也找不到更好的地方,隻盼各位將軍看在小王的薄麵上不要拒絕啊。”

  眾將聞言哪敢拒絕?心中隻是納悶:這勇正王爺何時這麽好說話了?莫不成傳聞都是假的?可看昨夜的神情,和今天一比,完全就是兩幅模樣,莫不換成僅僅一夜的功夫便轉了性子?

  心中縱是疑問重重,但那裏敢多問一句?也不推辭。

  眾將吃喝莫約半個時辰,申屠青鬆倒是第一個說話了,“這七絕居的酒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烈了?我喝的也不多,為何腦袋這般暈了?”

  “申屠將軍這話在理,我也是,這七絕居的酒莫非換了?”

  聽得申屠青鬆的話,眾將皆是附和,紛紛疑問,卻也沒多想……直到樓外有了雜聲。

  本是眾將聚在一起的,不想那雜聲卻是越來越大,“什麽人在下麵!”

  就在申屠青鬆惱怒的時候,門外卻是走進一人,徑直走向長孫長擊,“王爺,將符拿到了。”

  沒有刻意的掩飾,這聲音極大。

  隻是一聲,原本喧鬧的酒宴瞬間變靜了下來。

  長孫長擊接過將符,“不錯,本王果然沒有看錯人。”

  長孫長擊手上的將符如何不認識?即便腦袋再暈也是瞬間清醒過來,隻見長孫長擊的臉上的意思卻是試探著問道,“王爺,沒有陛下的旨意,這將符除了末將沒有人能動的……是不是王爺手下此人自作主張……”

  “申屠將軍還沒明白嗎?”輕笑一聲,手中茶杯摔在地上碎裂的瞬間,屏風、帷幕之後竟是走出數百兵卒。

  看到這些兵卒哪裏還不明白?

  “王爺此舉是要打算反了嗎?!”

  “反了?”夾了塊菜,慢悠悠道,“申屠將軍這話可就錯了,這沉荒本就是我長孫家的江山,何來反了這一說?”

  “陛下……”

  “本王隻是看你們這些守將無能而已,休戰十二年了,荒廢了軍備。本王數月前便有百餘親兵混進城中,你們竟是全然不知……若是一平的奸細,恐怕你們的腦袋早就搬了家!本王既被皇兄封為勇正親王,豈能坐視不理?如此本王便代皇兄先取了你們的兵權。”

  “王爺到底要幹什麽!”腦袋越來越暈,此時哪裏還不知道緣由?哪裏是七絕居的酒變烈了?分明是那死酒中下了迷藥!

  “朝堂之事你們不明白。”扔下筷子,一腳踢翻了桌子,桌上無數酒菜灑落一地,隻消一刻,就連空氣中都是那酒氣,“本王不適合這沉悶的的氣氛,若是再休戰十幾年,也不必等一平打過來了,我們沉荒自己的鐵騎就要病死廄中了!你們姑且睡一覺吧,不過本王卻是勸你們逃到秦黎、禦宅一線,因為這方榆就要空了。”

  說罷,長孫長擊便是走出七絕居。

  “王爺如此到底是為了什麽?”

  問話的不是別人,正是方才將將符交予長孫長擊的人。

  “竇安遠……你跟本王多久了?”

  驟然聽得長孫長擊問話,聲音一頓,“五年了。”

  “是啊,五年了。”抬頭看向四周,馬鞭早已經握在手上,“你既然跟了我五年,就應該知道,本文最不喜歡別人過問我的事了。”

  竇安遠急忙跪下,“王爺!我隻是……”

  “好了。”長孫長擊揮揮馬鞭,示意竇安遠站起,“起來吧,你問也情有可原,畢竟這次做的的確有些出人意料。隻是……我不希望有下一次,若是有下次,你自己知道該怎麽辦吧。”

  “小臣……謹記。”

  “好了,傳令下去吧。”

  抬頭看向東北,“昆山山脈?若是從未有人越過那昆山山脈,那麽本王便要做前無古人的第一人!本王的大軍便是第一支跨越昆山山脈的大軍!不知那薛元盧看到一支從天而降的大軍越到天水之後,會是什麽表情?”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