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且試天下
作者:二分明月      更新:2020-06-22 02:41      字數:3545
  多年以後,當人們回想這段往事的時候,仍是懷疑這段曆史的真實性,畢竟當時謝瑾兵變不過月餘,到底是什麽支撐著他,讓他有那麽大的魄力發起一場對沉荒的戰爭?

  時一平曆永昌二十一年,一平國居樂城,冬

  居樂城,本是個平凡的地方:似其他地方一樣的人、一樣的城、一樣的水……還有那一樣的山,若非要說有什麽不同,大概也隻有一點——其他地方的山大多是綠的,而此地的山,是紅的。

  滿山的紅楓似火一般,便是在這霜降之後,寒意也是慢慢襲來,但走進這楓山,似乎覺得穿上也貂裘也是多此一舉……整個人似乎都要被這滿山的紅葉感染。

  ‘你母後的陵墓其實是在居樂城外的楓山上,那是你母親出生的地方,具體什麽位置……我相信你會找到的。將我和你母親葬在一起!’

  父皇當日臨死前的話還在耳邊,來到這居樂城,派人出去,隻消一個時辰便尋到了想要找到的那座陵墓。

  “居樂城……居樂、居樂……不想這居樂城卻是走出了一個安家,執掌一平全國兵馬的安家,戎馬一生,不知身上沾了多少血的安家……這算不算是一種諷刺?”

  再看向那漫山的紅葉,第一次覺得這楓葉是這麽紮眼。

  “居樂……這紅色自然是喜慶的顏色,可是……血也是紅的,人……為什麽總是這麽矛盾?”

  整座楓山早被禦林軍圍住了,皇帝來此,自然是轟動了整個居樂城,但阿瑾直接便上了楓山,甚至沒有見居樂城守一麵。

  早已屏退了左右,靜靜站著,偌大的楓山此時竟是有種靜謐的錯覺。也難怪,此時已是霜降之後,早沒了蟲鳴鳥叫,除去林間的風聲,哪裏還有其他多餘的聲音?

  走在那楓葉上,不堪重負的楓葉發出稀疏聲,一步便是一個聲音,不斷的走著,那聲音便好似不絕。

  也不知走了多久,天邊的太陽一直都是那樣,似乎沒什麽改變,也無從知道時間。走的已是腿乏,終於,到了。

  靜靜看著眼前的墓碑,一如皇陵中的那座墓碑,一樣的平凡,隻是皇陵的墓碑上僅僅五個字,而這墓碑之上卻是多了兩字——愛妻安靜楓之墓。

  這……和皇陵中的那座墳墓是多麽相似?一樣的楓樹相伴,一樣的偏僻,甚至連那陵墓都是一樣的,唯一的差別就是那墓碑上多出的兩字……但,僅僅因為這兩個字,一切都變得不一樣:皇陵中的那陵墓,是皇家的,是冰冷的,是無情的;此處的陵墓更像是農家的,僅僅通過兩個字便顯示出一股民間夫妻之間的感情。

  “原來父皇也有這一麵。”若說之前宮變之時對父皇所說還有懷疑,那麽今天看到這墓碑,就再也沒有什麽疑問了。

  走上前,輕輕撫摸那墓碑,“為何這墓碑這般幹淨?”

  看向自己的手指,竟是沒有一絲的灰塵,“難不成父皇還在這裏安排了人手維護這陵墓?”再仔細看那陵墓,果然是不染一絲塵埃的。

  輕歎一聲,“母後,原諒阿瑾到現在才來看你。”

  周圍縱然隻有風聲,沒有應答,但如何能影響阿瑾分毫?

  “阿瑾誤會母後了……也誤會了父皇。”雙膝跪下,“父皇將母後安置此處,想來極符母後的意吧。母後的名字是靜楓,這楓山上有無數楓樹,母後一定不會孤單,更何況……”轉頭看看左邊的那一方陵墓,“阿瑾此次也將父皇送來了。”

  早便派了心腹前來將謝天澤的遺體安葬,隻是……即便是那心腹,也不知這安葬的竟是永昌帝……畢竟,兵變不久後,永昌帝的遺體便在滿朝文武注視下葬入皇陵了。

  永昌帝的墓碑還是新的,沒有任何字跡。

  “前些日子派人將父皇葬在此處,隻怕是擾了母後的清淨吧?阿瑾保證,隻有這一次,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點燃數根華香,輕煙縷縷,散入天際,思緒也如這輕煙,看不清邊際。

  “母後既然選擇此處,想來是不想受朝中雜事的幹擾,阿瑾便也不說了。有父皇在此陪著母後,想來母後也不會孤單吧?”提及此處,阿瑾頭上的憂慮便是濃了幾分,“母後與父皇總算是團聚了,總算是永遠在一起了……隻是,阿瑾不知何時才能找到另一半,不知何時才能如父皇、母後一般。”

  說罷,竟是轉身離開。隻是那身影較之前來時候更加落寞,襯著那紅葉,更是顯得悲哀。

  方一下山,便有人送來書信……隻是一封書信,原本神情慘淡的阿瑾看後竟是怒不可遏。

  “立刻回朝!”

  一聲令下,萬人騷動;甚至那居樂城的百姓都有些呆住了:這漫天龍旗不過來了短短三個時辰,為何這麽快便走了?

  不管猜測如何,答案卻是不得而知。

  再轉眼已是朝堂之上。

  “我一平崔尚書之女崔凝蓮不遠萬裏嫁到沉荒,不想著這長孫長擊卻是在娶崔凝蓮的同時娶了三名青樓女子,眾卿以為,我一平該如何?”

  “沉荒此舉實在羞辱我一平,微臣以為沉荒需昭告天下,以示歉意。唯有如此,才能聊減其罪。”

  “陳翰林這話我可就不同意了。”右側班列走出一人,“陛下,沉荒此舉已是蔑我國體,僅僅隻是道歉就夠了嗎?依末將之見,不如直接用兵沉荒!”

  “撫軍大將軍!這天下不過太平十幾年,若是再起戰事,不知又有多少黎明百姓要流離失所,兵馬一動,日費千金,月耗萬粟……”說話的是戶部尚書,“皇上,雖是休整十幾年,但永昌十一年天下大旱,先皇下令全國興修水利,耗盡曆代庫存,如今國庫也隻是稍稍殷實,若是用兵……怕難以為繼啊!且男子三妻四妾正常不過,這實在……”

  ……

  “不知中軍、上軍、鎮軍和鎮國四位大將軍意下如何?”聽得一向注重國體的文官竟是一邊倒的想要和解,眉頭一皺,目光側向武將一側,“不知四位大將軍意向是否如撫軍大將軍一樣?”

  滿朝文武聞言一驚:謝瑾定國號為肅文,自是重文之意。可如今翰林大學士、戶部尚書等文官紛紛出言之後,肅文帝竟是不表任何意見,反而直接詢問武將意見……這教滿朝文官心中如何想?

  武官一列走出四人,四人相互一視,一人道,“我一平較沉荒雖然殷實些,但二十年前先是幾年間折損二十五萬大軍,隨後與安黎交戰數年,更是折損五萬大軍。正如戶尚書所說,十年前天下大旱,我一平的政策便是以征兵代替賑災……如今我一平雖有五十餘萬大軍,但隻有二十萬老兵,其他兵馬都是新兵,更沒有上過戰場……說實話,末將並不看好那三十多萬新兵。”

  “如此說鎮國大將軍是不讚成用兵沉荒?”謝瑾臉色不變,反是問道,“其他三位大將軍也是這個意思?”眼見三位大將軍沉默,“征東、征南、征西、征北、鎮東、鎮南、鎮西和鎮北八位將軍是什麽意思?”

  謝瑾話語一落,便有四人同時走出,“若是陛下有意用兵沉荒,末將願為先鋒!”

  “征東、征北、鎮東和鎮南四位將軍看來是願意的了。其他四位將軍呢?”其他四人猶豫正欲說話,謝瑾卻已經等不及了,從王座上站起,上前兩步。

  高台之上,俯視而下,“朕沒想到,爾等文官不是日日將儒家道義掛在嘴邊?如今沉荒此舉如此辱沒我一平國體,爾等卻不願用兵。這天下不過暫時停戰了十二年,區區十二年!十二年前,這天下何時太平過?哪一天沒有戰事?新兵……十年了,若是練兵十年還不能上戰場,那再等十年也是一樣的結果!”

  謝瑾一頓,看向武官一列,“既然中軍、上軍、鎮軍和鎮國四位大將軍已經失去了雄心,想來是不能繼續擔任大將軍之職了。既然如此……征東、征北、鎮東和鎮南四位將軍和中軍、上軍、鎮軍和鎮國四位大將軍的職務便互換一下吧;至於其他四位將軍降為中領軍。”

  此話一出,縱朝堂之上紀律嚴明,但滿朝文武卻是忍不住的驚出聲來。

  “陛下!大將軍與將軍之職事關重大,陛下為何無故調動……”

  “少師,朕讓你說話了嗎?”謝瑾目光斜視少師,不待少師把話說完,“少師目無尊上,即刻罷去少師之職,即,禦史大夫任少師之職位。”

  “陛下!”

  滿朝聽聞謝瑾竟是因為一句話便撤去少師之位,紛紛跪下,“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朕意已決,眾卿無需多言。”不顧下方跪著眾多文臣武將,“十二年……不過區區十二年!十二年的太平讓朕的文官從浩然大儒變成隻知貪圖安穩的腐朽,猛將也變得貪生怕死!所幸,這腐朽沒有使得朕的文臣武將全部變得怯懦,趁著朝中還有些剛正之人,便將這些腐朽之氣全部掃去吧!”

  “陛下!這兵馬一動,先皇與其他兩國立下的合約可就再沒了用處,這天下……”

  “太師盧建宇即刻撤去太師之職,由觀文殿大學士繼任。”眼見朝中大臣仍是勸諫,謝瑾怒道,“崔凝蓮本是崔尚書膝下僅有的人了,卻為了我一平不遠萬裏遠嫁沉荒,崔凝蓮走後,崔尚書更是一病不起!可崔凝蓮入了沉荒竟隻是妻妾之一,崔尚書為國操勞一身,如今女兒在沉荒受了這麽大的委屈,若是毫無作為,如何對得起崔尚書?豈不是讓老臣心寒!你們口中那所謂的儒家道義又去了哪裏?莫非真像市坊鄉間傳聞的那樣,隻是可笑的虛言?沉荒以鐵騎聞名天下,安黎有一人一槍獨守安黎的軍魂!可我一平聞名天下的竟是那可笑的曼舞曲賦!”

  “如今朕要動兵,滿朝除了文官,竟連不少武將都畏戰!今天,且趁著這個機會,讓天下人知道,他們錯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