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婚夜孤人
作者:二分明月      更新:2020-06-22 02:41      字數:3756
  “夫人還請在此等候,王爺稍後便會來的。”

  待左右仆人全部退下之後,又等了足足數個時辰也不見人進來,周圍也慢慢變黑,不多時,仆人已經進來添燈。

  喊住一個仆人,試探著問道,“王爺……還沒來嗎?”

  “王爺正在議事,具體奴婢就不知道了。”

  仆人答得惶恐,眼看仆人的模樣,自知無論再問什麽也得不到什麽答案了,凝蓮暗歎一聲,“好了,你先下去吧。”

  “奴婢告退。”

  至此,才掀開蓋在頭上的喜帕,打量周圍的環境。

  如同之前在上庸見到的房屋一樣……即便是這婚房,基調也是那陰沉的黑色。看看窗外,太陽雖然還沒有全部落下,但也到了日暮時分,想來距離徹底落下也不遠了。

  房內還有陣陣香料的香味,有些淡雅。燭火散發出昏黃的光芒,照亮房間,整個房間竟有種暮暮黃昏的光暈,那昏黃的光讓人看了不由得便平添了幾分傷感。

  低頭看看自己身上那火紅的嫁衣,如今竟是有種深紅如血,紅的發黑的錯覺。似乎有些害怕,“有人嗎?”

  房門應聲而開,進來兩個婢女,“夫人,有什麽吩咐?”

  聽得仆人說到‘夫人’兩個字的時候,凝蓮一怔,似乎連呼吸都忘記了,待到婢女又問了一次才反應過來,“房間不夠亮,再添幾盞燈。”

  兩名仆人相對一視:這房間中分明已經點了數十盞燈,若論光亮,絲毫不比白天差多少,但還是很快回複,“是。”

  不多一會,那兩名仆人各自捧著一方燭台進來,“夫人還有什麽吩咐嗎?”

  “沒有了。”房中雖是多了兩盞燭台,可絲毫沒有感覺亮了多少,但也不想再麻煩那兩個婢女,“沒事了,你們先下去吧。”

  “是。”

  兩名婢女告退之後,凝蓮才從床上站起,方一站起,腰部便傳來酸痛感,這感覺來的突然,甚至讓凝蓮有些不適應,雙手連連揉捏了好一會才慢慢恢複過來。

  “以往坐在琴邊一彈就是幾個時辰也沒有這種感覺,為何這才坐了一會便感覺這麽難受?”又抬頭看向周圍,一片安靜,安靜的有些可怕,“我……真的做好準備了嗎?”

  之前還沒有感覺,可剛才聽到仆人稱呼自己為夫人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根本就沒做好成為長孫長擊王妃的準備……當初自己答應嫁到上庸來,完全是絕望啊。

  就這麽一愣,再回過神來,窗外已經黑夜。

  “今天不是……長孫長擊怎麽沒有來?”不知怎的,想到這裏,心裏竟是有些慶幸。

  走到床邊看向外麵:整個世界都是安靜的,除了屋中燭火散出的光芒,窗外稀疏的星光……就再也沒有任何光光亮。借著星光——

  “這裏竟然還有梅花!”

  雖是經曆了昨夜的大雪,但大雪沒有掩住枝頭的無數梅花,紅色的冬梅在星光下顯得更是美麗,淡淡的幽香傳出,更讓人感到胸中一震。

  “上庸怎麽會有梅花的?”一路到上庸,見識了沉荒的天氣,尤其是過了新平,到上庸的路上,沿途多見雲杉、柏樹林……可以說,在一平常見的草木在上庸是難得一見的,唯有在某些灌木叢中才能稀稀疏疏的看到一些彩色。

  若是往日在一平見到這紅梅白雪,根本就不會有什麽興奮的表情,可如今在沉荒……

  “白雪賴紅梅,相扶嘲東風……”思及此處,目光一黯,“白……紅……”

  再看看窗外的白雪紅梅,不知怎的,竟是憑空添了幾分悲哀,一瞬間,目光似乎都恍惚了一些:眼前勇正王府竟是變成輔國王府的花園,那紅梅白雪也變成紅白二色的彼岸花。

  寒風吹過臉頰,本不畏寒的雙眼竟是不知覺的落下兩滴淚來。

  正在此時,門外卻是傳來長孫長擊的聲音,“夫人可歇下了?”

  不待仆人回答,門已經被推開了。

  門一推開,一陣風雪便吹了進來,伴著寒風,披風飄飄,發出瑟瑟的聲音,“你還沒……”話沒說完,看到凝蓮眼角帶著的淚花,緊忙關上門,走上前,“你在想……謝彥南?”

  聲音平淡,平淡的有些不真實。

  看向長孫長擊,那清秀的臉上的漠然讓人有些害怕:這就是將成為的丈夫的人?明知道自己在想著別人卻完全不在乎……自己在他心中可有一點分量嗎?

  “我……”麵對長孫長擊的質疑,凝蓮一時間竟是說不出話來……不是說不出,而是不好說:大婚之日,卻想著另一個男人……這有違從小受到的禮數,有違婦道!

  看出凝蓮眼中的驚恐,長孫長擊也不在意,隨意走到榻前,靜靜坐下。

  看到長孫長擊坐到榻上,凝蓮也隻得靜靜的走上前,“夫……夫君……”

  聽出凝蓮話中的糾結,長孫長擊擺手打斷凝蓮的話,“你不必擔心,我長孫長擊怎麽說都是一國親王,還不至於強迫一個女人。”看出凝蓮臉上的驚愕,繼續道,“我知道你喜歡那謝彥南,當日在船上我就知道了……你,終究是不善於隱藏。今日我本來也不打算來,可顧慮到……時辰,我想還是過來一下。你也別多想什麽,我坐坐便走。”

  聲音雖然平淡,卻不容拒絕,凝蓮隻能呆呆的看著長孫長擊;長孫長擊隻是靜坐著,看著窗外的夜色。

  時間過得出奇的慢……尤其是這尷尬的局麵,此刻的安靜甚至讓凝蓮不知該將手放在那裏,一副的局促。

  “好了。”長孫長擊站起,“我出去吧,我不管你,隻是……你注意你的身份,你畢竟是王妃,明早還要與我一同……覲見崇文帝。”

  說罷,長孫長擊便走出房門。

  “終於出來了?”方一走出房間,江先生便開口了,“我還以為你打算不出來了呢。”

  “怎麽可能?”抬頭看著星空,“我豈是那種會沉溺於溫柔鄉的人,更何況……”轉頭看向屋內,“她也不是自願的。”

  “怎麽?”看到長孫長擊的模樣,有些差異,“你可從未對哪個女人這般啊。”

  “這般?你說的是哪般?”

  向前走著,江先生也是跟著,“你對女人可是從來不懂什麽憐香惜玉的,我還以為你對女人隻會說一個字呢。”

  “那是一般人。”冬風的呼嘯聲平添幾分寒意,“你知道我是怎麽長大的,宮中的爾虞我詐讓我不相信任何人,我見過的所有女人都是工於心計的……像崔凝蓮這麽單純且簡單的女子……我是第一次見到吧……第一次……”

  “第一次聽你這種口氣說話,我還真是有些不習慣。”江先生頭都沒抬,隻是一味的看著眼前的路,“既然你認同崔凝蓮,為何不……”

  “簡單也好,單純也罷。再怎麽說,我之所以會娶他,是因為長孫無忌的緣故。”

  “長孫無忌……”提到長孫無忌,江先生終於是抬頭看向了長孫長擊,“你當真這麽恨你的那位哥哥嗎?”

  “我說過,從小到大,他總是在算計我!而且都算中了!那種感覺你知道嗎?”深深呼了一口氣,帶著一絲怒意,“所以……不管那崔凝蓮如何,我都不會如了長孫無忌的意的!他可以控製世事的發展,但是他不能控製我愛的是誰,有他這層關係,對著崔凝蓮,我隻能做到這一步了。我是絕對不會對著崔凝蓮有什麽感覺了。”說著,長孫長擊指著自己的胸口,“畢竟,這心可是我自己的,是受我自己控製的。離了我……這心,也就死了。”

  門房關閉的聲音在夜中湮滅,來時和走時如此的相似,呆呆的看著那關閉的房門甚至讓人有種錯覺。

  “走了……”看著房門,聽著窗外傳來的呼嘯聲,心底竟是有種慶幸,但隱約有種失落,“我……終究是什麽都做不好啊。”

  披上裘衣,走出門。

  “夫人。”

  看出門外守衛的倦意與寒意,“你們都退下吧,別守著了。”

  左右守衛相互一視,“夫人,職責所在,卑職不敢。”

  凝蓮也看出兩人的為難,也不多說。隻是步伐剛剛跨出一步,侍衛卻是開口了,“夫人要到哪裏?”

  凝蓮一笑,“我出去隨便走走,怎麽?有問題嗎?”

  今日本是王妃與王爺大婚的日子,可是王爺隻是來了一會便走了……這不免讓人多想些什麽,隻是卻依舊恭敬道,“夫人一個人外出不安全,還是我等跟隨吧。”

  凝蓮自知拒絕不了,便也不再多說,任由身後的侍衛跟著,仍當做一個人,走了。

  不過一個花園,但周圍都是一樣的環境,不過走了一圈,便失去了方向,“回去怎麽走?”

  身後的侍衛急忙引路,“這邊。”

  “咦。”耳邊卻是傳來鳥聲,順著聲音望去,那殿簷下赫然有一個燕巢!聲音就是從燕巢中傳出的,“上庸這麽冷的天氣怎麽會有燕子?”

  “上庸冬天采暖多是采用爐壁和火牆,房屋的整個牆壁都是熱的。或許這隻燕子就是靠著這些熱量才留下來的。”

  “不對啊。”凝蓮走上前,“這冬天……燕子吃什麽?”

  “夫人……這裏就是膳堂,每日王府都會有些食物剩餘的,或許就是靠此才活下來的。”

  “那……”方欲說話,突然覺得腳底有東西,急忙收回腳來,這才發現腳底竟然有一隻凍僵的燕子。

  “這燕子怕是早就凍死了吧。”握在手裏,分明已經完全感受不到的絲毫的熱量了,又抬頭看向簷下的燕巢,其中發出的聲音也越來越小……很快,那聲音就徹底消失了,“能幫我看看那燕巢裏的燕子還活著嗎?”

  “諾!”

  “夫人……這燕巢裏就一隻燕子,已經……死了。”

  “死了?”忍不住的後退一步,又看向手中那凍僵的燕子的屍體,嘴唇微微張開,呆滯了好一會,“我知道了……回去吧。”

  一步一步,每走一步,都似乎更沉重一些。待到回過神來,不知何時,已是回到屋中,紙上已是寫下:

  冬梅緒,椒房怨,空室餘香可堪凝。

  紅燭燼,清光淚,簷下哀燕,或留成雙,欄攔南;

  燈影重,人影疊,目向玉盤雲路隱。

  冬風寒,孤裘冷,怕應羞問,長安一念,喃南難。

  看到紙上的話,不由得搖搖頭,將紙在燭火上引燃,“既然選擇嫁到沉荒來,便學著做長孫長擊的……王妃吧。”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