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亂世之幕
作者:二分明月      更新:2020-06-22 02:41      字數:3378
  時一平曆永昌二十一年,亦沉荒曆崇文四年,冬,沉荒國都上庸

  天歲的冬天是孤絕、長安的冬天盡管微寒,可多少還保有一些溫存……上庸的冬天則是徹底的凜冽了。

  不過才過了秋天,冬天也才降臨不久,一場暴雪便降臨了。

  暴雪席卷了整個平原,不過一夜的光景,整個平原便被那白雪覆蓋了。走在城外,若是稍不注意跌倒,整個人怕是都會陷入那白雪中,轉瞬便被那白雪覆蓋……別人無論如何都看不到了。城外的雲杉、柏樹林早已經看不到一絲翠色,映入眼中的盡是白色。

  平原雖是白色,數條通往上庸城的道路卻是沒有白雪的痕跡。

  從昨夜開始,無數的馬匹、馬車便不間斷的湧入上庸城,路上的積雪早已被那馬蹄、車輪湮滅。

  上庸城牆上自黎光破曉之時便豎起了火把,饒是下了一夜的雪,城牆上卻是幹幹淨淨。

  不同於長安的豐富……上庸,黑色的城牆、黑色的城門……黑色,便是上庸永遠不變的基調。

  金雞堪堪報曉,太陽還沒升起,甚至於天際上還掛著稀月……勇正王府卻已經是燈火通明……看王府中仆從忙碌的樣子,整個王府的燈火應該整夜都未曾熄過。

  還在看著窗外的飛雪,耳邊卻是傳來江先生的聲音,“你這做法有些偏激了。”

  “先生。”看到江先生,長孫長擊急忙起身,“先生為何這樣說?”

  “你那兄長隻是讓你迎娶崔凝蓮,而你卻連當日在散花樓要來的三個花魁也要一並娶了。”江先生搖搖頭,走到長孫長擊身邊的太師椅上坐下,“你這是存心和長孫無忌過不去啊。”

  “先生。”拿起手旁的酒杯,一口飲盡,“當初一平派人追殺我,可他還是讓我迎娶崔凝蓮,這是什麽意思,你我都懂。”

  “沉荒國力畢竟不如一平,若是貿然交兵,恐怕有失敗的可能。但你畢竟安全回來了,借著你和崔凝蓮大婚的事情,也就將那件事掩過去了。”看向桌麵,桌上僅有一壺酒,眉頭一皺,“當初永昌帝允許崔凝蓮嫁到沉荒來,也是為了和約能維持的久一些。”

  看到江先生眼神的變化,長孫長擊一拍手,“來人,奉茶。”

  說罷,又看向江先生,沉荒雖然以黑、紅二色為正統顏色,但是如江先生這般一年四季無論何時,全身盡是穿著黑色料子衣裳的人還是不多見的,黑鞋、黑褲、黑衣、黑發、黑瞳……永遠不變的黑色給人一種莫名的壓抑感。

  “自從數百年前天下分裂之後,到如今這般的三國鼎立……先生,平心而論,這樣真的好嗎?”

  “哦?”江先生有些詫異,不由得抬頭看向長孫長擊:長孫長擊尚武,除了特殊場合勉為其難說話心平氣和,其他時候語氣中多多少少帶著暴虐,如今私下說話竟然帶著這種商量的語氣……這不可謂不怪。

  “先生為何這般模樣?”看到江先生那滿是詫異的表情,長孫長擊不由的笑道,“我還是第一次在先生臉上看到這幅模樣。”

  收回詫異,接過仆人送來的清茶,輕抿一口,才開口,“天下之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這三國鼎立的樣子是不可能持久的。如今隻需要一個契機,三國中一旦一國出現頹勢,其他兩國必定趁勢而起,這天下必然統一。”放下手中的茶杯,右手食指輕敲桌案,“這道理你我懂……你兄長、其他兩國很多人都懂。”

  “二十一年前一平為了鏟除安家力量,全國折損半數兵馬,當時安黎若是專心用兵一平,這天下怕是早就一統了。”說罷,又是飲盡一杯酒,眼睛看向窗外,“這是老天眷顧我,想讓這天下在我手中一統!”

  聽到長孫長擊如此自大的話,江先生也不反駁,隻是一笑,“怎麽?你想利用這個機會挑起與一平的戰事?”

  “難道不行嗎?”長孫長擊站起,走到兵鑭前,輕輕撫摸一支長槍的紅纓,看著那閃爍著銀光的槍尖,眼中也是閃著寒光,“永昌帝讓那崔凝蓮嫁到沉荒來,本就是作為聯姻的工具。崔凝蓮是一平六部之首崔尚書唯一的女兒,如今我娶他女兒的同時娶了三個女人……一平的那群迂腐怕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無動於衷吧?況且,那謝瑾長安兵變弑父奪位,為的,不就是崔凝蓮嗎?即便一平朝野不想開戰,那謝瑾也不會同意吧!”

  “打?”沒有看向長孫長擊,反而將目光投向窗外,眼中也盡是陰寒,“你兄長原本是想借著和崔凝蓮大婚的事情掩過去的,這也是朝中滿朝文武的意思,可你搞了這麽一套,你兄長的打算怕是落空了……隻是,可惜啊……”江先生轉頭看向長孫長擊,輕哼一聲,“僅僅隻是這點,怕是達不到目的吧。”

  “那又如何?他有對策,我自有計策。”

  猙!

  長劍出鞘的聲音傳出,漆黑的劍身折射的清光倒映在牆壁上,長劍劍尖直指窗外稀月!

  “說說過,我要英雄造時勢……這就是我長孫長擊造的時勢!”

  嘭……嘭……嘭……

  皇城上空無數煙花綻放,鮮紅的煙火閃耀著刺眼的光芒,徹底撕裂黯淡的蒼穹;數以百萬計的煙火鮮紅如血,映紅了整個天際;此刻,甚至連東方漸漸升起的太陽也不能與此爭輝,仿佛此時天地間最耀眼的便是那些煙火。

  伴隨著那煙火,皇城中傳出低鳴的號角聲;號角聲悠長,似從皇城深處傳出,卻好像穿破了一切阻礙,直接傳到皇城之外……甚至整個上庸似乎都能聽到這悠長的號角聲。

  黑色的上庸城、黑紅二色的上庸皇城本就給人一種莫名的壓抑感,即便是這大喜的時候,也是傳出這令人壓抑的號角聲;伴隨著凜冽的寒風,一種強烈的孤寂似乎深深地刻入靈魂,一方麵讓人感到一種無比的寒意,另一方麵也讓人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渺小感——天地浩大,人,終究太過於渺小了。

  “勇正,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你為何穿成這樣?”

  崇文帝一早便來了勇正王府,作為勇正的皇兄,正值勇正大喜的日子,崇文帝隻是穿著黑紋裘襖,帶著幾個隨從;其他到來之人也是一身便裝,隻是……大家都能著便裝,長孫長擊身為新郎如何能那般隨意:隻是穿著平日出門的棱紋黑裘。

  崇文帝這話一出,眾人紛紛側目,無論從哪方麵說,在今天這日子,長孫長擊穿的這般隨意總歸是不好的。

  “皇兄這話可就錯了。”長孫長擊一笑,這笑在那黑裘的襯托下更是顯得詭異,“臣弟今天可是要娶四位的,隻能在此滯留少許時間;若是穿的太正式,被諸位拉著陪酒,可就耽擱入洞房的時辰了。”

  “四位?”崇文帝眉頭一皺,蒼白的臉上閃過一絲異樣,還不待長孫長擊開口,便猜出了,“難道是你從一平帶來的那是三位青樓女子?”

  崇文帝這話一出來,在場不少人都呼出聲來,“這怎麽可以!”

  “如此定會招來戰事!”

  唏噓聲陣起,除卻與長孫長擊關係親近之人,其他人都是一邊倒的反對。

  看向眾人的搖頭反對,長孫長擊臉色不變,反而看向了長孫無忌。

  隻見長孫無忌眯著眼睛,盡管沒有多說什麽,但是臉上的陰寒卻是掩飾不了的,“按照規矩一步步來吧,隻是不知皇弟將置那崔姑娘於什麽位置?”

  眼見長孫無忌麵色陰寒,長孫長擊卻是哈哈大笑,“皇兄有所不知,那三位青樓女子正是臣弟豐收節夜觀摩花魁之選的時候,問那謝瑾要來的!”又抬頭看向眾大臣,“那謝瑾送我三位美人,我若是置這三位美人於一旁,豈非辜負了肅文皇帝的美意?”

  “勇正此話有些牽強。”第一個說話的卻是尉遲丞相,在這寒冬之時,雖是蒼老體弱,卻依舊前來參加長孫長擊的大婚,拄著拐杖,每走一步都是顫顫巍巍,“就算是肅文帝贈給你的,但你如何能在今天這個本該迎娶崔凝蓮的時候納了她們!”

  尉遲丞相的聲音中明顯帶著怒意,渾身顫抖,顯然氣急,還想再說什麽,卻被長孫無忌止住了,“既然皇弟想這麽做,自然有不能道出的原有的,若是皇弟執意如此,為兄也不反對。”長孫無忌看向房外天際,又看向長孫長擊,“你打算給那崔姑娘什麽名分?那三位姑娘又是什麽名分?”

  “皇兄為何這般?這番話倒不像是我沉荒國人說出來的話。”長孫長擊搖搖頭,又看向眾人,“名分是什麽?我沉荒何時開始重視這種東西了?莫不成出使一平數月,這一平的風俗都傳到我沉荒來了?”

  “我沉荒自然是不在乎的,但是那四位姑娘都是一平國人……她們在乎。”

  “崔凝蓮自然是王妃了……其他,都算是側夫人吧。”

  “按理說,親王最多隻能有兩名側夫人,你竟然一下子立三個……雖是於理不合,但如今情況特殊,便應允了吧。”說罷,長孫無忌看向門外,“帶新娘進來吧。”

  看到長孫無忌的反應,長孫長擊臉色一變,呼吸陡然一怔,深深呼吸,聲音低沉,完全聽不出任何喜悅的成分,“接新娘進來。”

  聽到崇文帝這麽說,尉遲丞相還想或說,但看到長孫無忌的目光,卻是不開口了;眾人見崇文帝和尉遲丞相皆是閉口,也不再阻止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