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秋季圍獵
作者:二分明月      更新:2020-06-22 02:41      字數:4086
  永昌帝大壽既過,沉荒、安黎兩國使臣滯留一平國國都長安,暫定七日後豐收節過後回國。

  安瀾圍場乃是皇家專用的獵場,占地近三百平方公裏,獵場之內草木豐盛,除卻獵場邊界設有圍欄護衛,內部人為修飾極少,倒是狩獵的好去處。若是一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皇帝秋季會在這安瀾圍場圍獵,俗稱秋季圍獵。

  “賢弟,彥南侄兒功夫當真了得,前日壽宴上若不是彥南侄兒,我一平國的臉可就丟光了。”永昌帝一襲勁裝,雖然已經過了天命之年,但是今日看起來氣色卻是不錯;胯下戰馬走的雖然緩慢,卻將整個人都襯托得硬朗,“如此棟梁,為何不早日讓朕給他個官職啊。”

  “陛下見笑了,彥南一來不熱衷於朝事,二來……這小子對於那些四書五經可是什麽興趣都沒有,對於練武倒是極為熱衷。”謝王爺騎著一匹棗紅色的三河馬,與永昌帝談話提及自己兒子的時候一臉笑意,“我可是老了,做起事來都有些力不從心了;這下子從小練武,身子倒是壯的很。不過說到前日壽宴,這沉荒國最近可能有些不太安穩,安黎國我看……也是如此。”

  “不錯,這長孫長擊心狠手辣倒與傳聞所說一致,傳聞其兄長長孫無忌氣態平和,博古通今,隻是不知當初這長孫長擊帶兵圍了皇宮,為何會將這到手的皇位讓給他兄長。”永昌帝明顯很信任自己的這位弟弟,提及此事也沒有絲毫避諱,“再說那安黎國吉安公主,如今安黎國興安帝當初有三十多個兄弟,如今僅剩下他一個;興安帝傳聞性格懦弱,如何能勝得過他那三十多個兄弟?更如何有魄力登基之初就下詔逮捕自己那三十多個兄弟並且一夜全部斬首?如今見了吉安公主我倒覺得如此狠辣手段唯有這吉安做得出來。”

  “前日那吉安看似平和,不欲與沉荒爭鋒,但一個女人見血竟然麵不改色,麵對那飛來的巨斧竟然那等表現,這點便遠勝我了。”謝王爺似是自嘲一笑,隻是這一笑,眼角的魚尾紋卻是更加明顯了,“不過她畢竟是個女子,偌大的天下,千年曆史,我還從未聽說過一個女子能當皇帝的,她,也不會例外,女人嘛……始終是要嫁人的。”

  “女皇帝是沒有,不過垂簾聽政卻是有過不少。”說著,永昌帝看著謝王爺笑了,“吉安的那一曲《永不眠》,若非親自經曆過戰爭,如何能彈出那種味道?此女,絕非等閑呐。”

  “陛下真是會開玩笑啊。”謝王爺一笑,“如果沒有記錯,那吉安公主按照我們一平曆計算,應該是承德二十七年出生的,今年三國邊境也算安穩,她如何能經曆戰爭?”說罷,謝王爺勒住韁繩,使馬停下,“昔日國內民生凋敝,皇權落榜,這才有鄧後、張母垂簾聽政,如今三國可都是國泰民安啊,何況那安黎李氏家族可是一直將權力牢牢抓在自己手上,她吉安或許是李家的人,但是那些人會容忍一個女人在自己頭上?說到這,太子早就應該成家了,不如?”

  “賢弟果真是知我心思啊,朕正有此意啊。”永昌帝看著謝王爺哈哈大笑,繼而策馬揚鞭,謝王爺也是哈哈一笑,一黑一紅兩匹駿馬疾馳出去。

  眼見皇帝快馬加鞭了,原本十丈之外的禦林軍也是也是加快了速度趕了上去。

  此次圍獵除卻皇室宗親,也就數十位大臣來此,所帶護衛不過千餘人,千餘護衛皆是身穿銀色甲胄,親王大臣多著行圍褂子。若說例外,怕是隻有三人:永昌帝、謝王爺以及彥南,三人具是一襲勁裝:永昌帝主黑色,謝王爺主灰色,彥南主白色。

  “差點忘了,安黎國人不太適應這一平氣候,於是我便將安黎國使臣安置在了獵場西側,不要過去打擾他們。”永昌帝這話是對同行而來的王公大臣說的,隨後便向身後一人囑咐道,“驍騎營抽調二十人跟隨,其餘人等到獵場東邊活動。”

  那人身上的銀色甲胄似與其他禦林軍無異,唯一的區別便是頭盔頂部的那根赤羽,聽到永昌帝的囑咐,那人也不多說,“諾!”

  那人手持一黃色龍旗,快馬跑到隊伍後方,“驍騎營一隊隨我出來,其餘人等按陛下旨意,前往獵場東部!”

  聽到這話,自然是有不少人失望的,每次皇帝狩獵隻帶十餘王公大臣,能與陛下一同前來的自然都是極受信任的人,但同樣的受信任,人與人之間也是有區別的。如今陛下隻是允許其餘人等在東邊活動,那麽陛下到底是在南邊、北邊還是西邊?這都不說出來,很明顯,陛下不想被打擾。

  馬蹄聲起,永昌帝與謝王爺、彥南一起,直接馳向北邊,隻有身後的二十一人跟隨負責護衛永昌帝三人,除統領頭盔帶赤羽外,其餘二十騎皆是白羽。很快,這二十四騎便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馬蹄踐踏在地麵的聲音傳開,整個樹林除去蟲鳴便是這馬蹄聲。

  “籲!”

  永昌帝勒緊馬繩,放慢了速度,“賢弟,還記得我們上一次一起狩獵是什麽時候嗎?”

  謝王爺也是放慢了速度,“應該是十二年前吧,時間過得可真快,我已經十幾年沒和陛下一起狩獵了。”

  “是啊……一轉眼都十幾年了。”永昌帝眼見雖是看向遠處,但是嘴上卻是說道,“不如今日你我再比試一回?”

  “陛下,我父親他騎不得馬,每次騎馬都會胃疼,如今身體更是不如從前,怕是受不得這等顛簸。”聽到永昌帝竟是要和自己父親比賽狩獵,彥南也顧不得禮數,“陛下若是真有那等興致,不如讓小侄與陛下比試吧。”

  “弘義,你這兒子可讓我嫉妒的很啊。”永昌帝哈哈大笑,隻是這笑聲聽上去卻似乎有些勉強,“我那兒子隻知道文人迂腐。”隨即又高聲道,“驍騎營於五丈外散開,任何試圖靠近者,格殺勿論!”

  永昌帝命令一出,二十一騎馬蹄一致,全部後退,隨後散開。永昌帝這突然變化讓彥南有些意外,以為自己剛才的話觸犯了永昌帝,唯獨謝王爺對永昌帝有些了解,才沒有什麽吃驚的表情。

  “弘義。”永昌帝一臉凝重,“我那兒子你也知道。”

  謝王爺微微點頭,“太子尚儒,仁義之至。”

  “弘義,我將驍騎營全部屏退,就是想和你些真心話,你又何必說這些客套話呢?”永昌帝聽到謝王爺的話反倒有些不悅,“說尚儒是好聽的,我看整天隻知道風花雪月、吟詩作對、優柔寡斷才是真。”

  看的出來,永昌帝對於太子瑾還是有些不喜的,隻是眼下不好多說什麽,“陛下嚴重了,為皇者,需以仁義為本,太子這麽做倒也符合聖賢之言。”

  “治國確是需要以仁義為本,但如今這天下三分,需要的是可為帝者,而不是皇者。”說這話時,永昌帝身上又浮現出一股狠意,“這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這混亂已經持續三百年了,如今這三國鼎立的姿態也維持將近百年;三國,任何一國出現混亂,其他兩國必定乘勢而起,這天下也就一統了。阿瑾受儒影響太深,怕是少了身為皇帝應有的霸氣。”說罷,永昌帝又看看彥南,“我謝家子嗣此代不旺,我隻有阿瑾這一個獨子;你也是隻有彥南這一個獨子。”

  “如今其他兩國對於十二年前的合約似乎有些微詞,且看兩國使臣都是年輕人,都非常人,這隱約便是威懾之意,之前所說結盟之事便不容有失了,隻是,若單純與安黎結盟,必會遭到沉荒反駁。如今的沉荒長孫氏族,除了那被迫退位的許仁老兒,隻有長孫長擊和長孫無忌二人;而安黎李氏,除了吉安公主便是如今的興安帝。若是聯盟,唯有將一女子嫁與沉荒,至於安黎國,則是娶了那吉安公主最好。隻是我謝氏不說公主了,就連個郡主、格格都沒有,如此,想平衡沉荒那邊的關係,唯有從眾大臣子女中挑選一人,然後陛下你認其為義女,再嫁與沉荒。”

  “如此最好!”永昌帝一笑,“數日後便是豐收節,長安也該熱鬧一番了,若是那長孫長擊外出時能看上某位女子,這事情便也方便多了。”謝王爺與永昌帝此番對話聲音不大,甚至可以說是刻意的壓低了聲音,不說身後的驍騎,就是彥南都沒聽清楚永昌帝和謝王爺說的是什麽,在彥南看來,兩人既是低聲說話了,自然是不想旁人聽見,於是也沒想著去偷聽。

  永昌帝似乎解開了心結心情也好了很多,向著彥南招手,“走!彥南賢侄,你我二人今日便比試一番,今日朕要收獲的最多!勢要常人一生不及朕一日所得!”

  “驍騎營留下五人送王爺回去!”隨後永昌帝看著彥南,“走?”

  “走!”若說別人對永昌帝或許還有什麽畏懼,彥南可是沒有一般人的畏懼之心,“駕!”

  彥南和永昌帝一白一黑兩騎跑在最前麵,隨後便是十六騎,看著遠去的背影,原本一臉笑意的謝王爺臉色漸漸堅硬下來,隨後更是陰冷。

  “走!”謝王爺勒緊韁繩,向身後的五名白羽驍騎說了一聲,便一步一步的、慢悠悠的往回走了。

  話說彥南和永昌帝二人早出了數裏之外,馬蹄也慢了下來。

  如今正值畜牲儲備過冬食物的時候,也正是畜牲最為肥美的時候。永昌帝雖說已經過了五十,鬢角已有白發,但是彎弓上馬卻是精神抖擻,一路上已經獵到數隻野兔,更獵得一隻野狐。

  “彥南賢侄,若你再不加把勁,可就要被朕比下去嘍。”永昌帝一提韁繩,胯下黑色駿馬嘶鳴一聲,“年輕人,可別連朕都比不過啊。”

  彥南此時不過獵了兩隻野兔,自然是不能和永昌帝相比,彥南手中的長弓放下,摸了摸手指間的繭,“陛下神勇,當年土木堡一戰的神勇如今依舊還在。小侄如何能與陛下相比?”

  “怎麽?你對這些很感興趣?”永昌帝似乎很意外,側臉看向彥南,“你長得可不像是武將啊,倒像是個書生。”

  “難道習武之人就要和當日的巴圖魯長得一樣?”彥南似乎在永昌帝麵前沒什麽壓力,而且看皇上似乎也對這些感興趣,“古有飛文將軍火燒嘉定山、水淹七堂坳,那飛文將軍可就是儒將;謀劃於胸、決勝帷幄才是為將者的典範。陛下當年於散南平原一戰中馬上彎弓搭箭射殺兩百步外敵將,這才有了今天的三國和平,陛下神勇,無人可當。”

  “說得好!哈哈哈……”永昌帝大笑起來,但是不過一瞬,笑聲猛地頓住,原本已經放下的長弓更是已經抬起,另一隻手已經將箭矢搭在弓上,一切隻是眨眼之間,幾乎是在箭矢剛剛搭載弓弦上的下一秒——

  噔!

  箭羽劃破空氣的聲音流出,似一道銀光。

  那箭的目標乃是一隻純白色的狐狸!那狐狸似乎靈敏至極,幾乎是在弓弦聲響起的下一刹那便開始閃避——

  崢!

  箭矢射中樹幹,由於餘力,箭杆還在晃動,永昌帝用的弓必是極品,箭也當是極品,那箭竟是半截都深入樹幹中。

  “竟然沒中!”永昌帝看來一眼身邊的彥南,“這隻白狐便交給你了!”

  “好!侄兒定將這隻白狐獵來,就當是送予陛下的大壽之禮!”說罷,彥南已然策馬朝著白狐逃跑的方向追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