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推誠不飾
作者:介介      更新:2020-06-21 10:33      字數:3655
  美妙靈動的琴音從他指尖緩緩傾瀉而出, 似絲絲細流淌過心間, 柔美恬靜舒軟安逸。少頃,手腕急轉,又聞變徵之音,淒淒切切, 如泣如訴, 荒寒裏渺無人煙。

  心曠神怡之際, 耳邊一陣微風忽起伏,悠悠揚揚,這股蘊含琴音中的情韻卻令人回腸蕩氣。清澈明晰的琴音潺潺流動,如同來自深穀幽山,靜靜地淌著, 淌過人生的波折,趟過歲月的顛沛。

  周尋眼角眉梢銜著的都是笑意飛揚的盡是風情和彈琴時的風發意氣,錦書隻顧著遙遙看著, 也不懂得要怎麽靠近,或者說一直以來這才是屬於他們二人真正的合適的安全的距離, 便腳步像被釘住一般動彈不得, 隻是看著人, 覺得這麽似乎就夠了,這樣也很好。

  求得多了, 若是不得,往往心上更容易留下失落的傷口。不能靠近,才是真正的距離。

  錦書不是感覺不到注視的目光, 不是不知道她在愛慕著他,而是曉得這是一場沒有開始就要結束的遊戲。遊戲的雙方根本不具備同一種分量,或許身份天差地別,或許立場不同。如果得不到,注定要失去,那不如離去。

  除了身份,還有太多世情不被計算推測。

  誰比誰清醒,誰就比誰殘酷。

  這幾年,他長高了一些,五官也越發俊朗堅毅,隻是經常緊皺著眉頭,讓人忍不住想為他撫平。錦書不記得從前很重要的人是否能抵得過周尋,她也甚至漸漸快忘了一些模糊不清的畫麵是否真的發生過,懷疑印象裏那樣好的人是否真的出現過。

  她雖不記得那人,可她還很清晰的記得,等待的感覺。愛情能使人神傷,也能讓人成長,愛情讓她在愁躁漫長的等待中學會了沉澱落寞。

  周尋直至完整的撫完一曲才停下,然後看出姑娘絲絲縷縷想要退縮臨陣脫逃的心思,故意朝著她勾了勾手。

  錦書看著四周並無人,確定這會兒確實是對著自己招手,於是縮了下頭慢慢吞吞的朝他挪著步子。

  周尋看著姑娘還好,果然乖乖的過來了,一顆七上八下拿不準意思的心這時候才放鬆了一會兒。

  “那些姑娘呢?”錦書目光飄忽,裝著無意的模樣問。

  周尋訝異於她的遲鈍,展開雙臂問她:“哪些姑娘?”

  錦書將頭更往下低了低:“就是方才說要來禦花園瞧你撫琴的姑娘們,怎麽這會兒子一個人都不見。”

  周尋忍不住笑出聲:“姑娘,我麵前倒有一位。隻是我卻想問問她,你可知這裏是什麽地方?”

  錦書抬起頭,目光懵懂,這才緩緩打量四周,周尋背著手等著看她的反應,果然,姑娘的眼睛越睜越大,寫滿了不可思議:“這不是禦花園?”

  周尋嗤笑她:“我的傻姑娘,怎麽才反應過來?”

  錦書的臉上這下確確實實是因著尷尬和羞囧浮上了紅暈。

  周尋靠近些,俯身和她說話:“從來就沒有什麽姑娘,隻有你。我故意讓人散出去的消息,撫琴也是,隻想給你聽。”

  然後他撇了撇嘴,澄澈的眸子光華流轉似奪目的琉璃,吸引得人移不開目光,做足了可憐的神情:“可是卻沒有人領情。可憐我溫病初愈,便匆匆趕來宮中,拖著病體殘軀來隻為撫琴討一人歡心。”

  錦書方才還緊緊抿唇晾著他,聽到溫病表情一下子有了明顯的鬆動,周尋誠懇的示弱,還將頭在她麵前更低下去一些又微微仰起頭,暗示意味再明顯不過。

  錦書索性伸手準備去碰他額頭,手伸出去一半又要往回縮的樣子,周尋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帶著往自己額頭挨了一下:“你試試,可還燙著?”

  錦書手被他捉住,額頭上通過手背傳來的溫度剛好,錦書也鬆了一口氣終於撐不住問:“現下可有好些?”

  周尋皺起臉來:“隻覺得似乎還是不適有些難受,可還是想著甫一好些就要來宮中嗎?”

  錦書推開人:“公子還是同奴婢保持著距離的好,被瞧見傳出去......”

  周尋衝著姑娘眨了眨眼,狡黠的機靈模樣:“不怕,出了什麽事我擔著。哪怕再難,我都好生護著你。”

  錦書突然因為他這句話抬起頭,又覺得定然是幻覺,隻一心道:莫要輕信。他待你沒有別的什麽,隻是因為爹爹的事情虧欠於你想補償而已。

  靠著這句話和這種想法,錦書很快鎮定下來,麵色淡漠。

  周尋將一隻手慢慢放在人的頭頂上,而後輕輕拍了下又在發頂揉了揉,小姑娘的墨發猶如上好的綾羅,有順滑的觸感。

  “以後阿尋哥哥在,護著你。誰也欺負不了公子周的小姑娘。嗯?”

  他最後那一聲“嗯”語調微微上揚的似問非問之感,又帶著十足的慵懶,低沉溫潤的聲音久久在她耳朵裏蕩了好幾個來回,撓的不止耳朵,還有那一顆心也變得癢癢的。

  “不過,不是兄長的哥哥。是那種哥哥。”他手還依舊放在錦書的頭上,俯身的姿勢也沒變,隻是側過身子,直接對著她右耳邊說話,一字一句都像帶了灼人的溫度,不然怎麽會輕易短短一句話就將她的耳朵帶著燒了起來,滾燙的灼灼溫度久久難以消散。

  那一句話也奇怪,並不像是尋常那般說出來的,每個字兒都像是隨著微微的吐息裹挾著氣音蹦跳著被吹進了她的耳朵裏,氣息掃著姑娘的耳垂,弄得她微微癢,實在忍不住躲了一下。腰又被人一手扶住。

  後麵有個台階,周尋無奈的想:他若是不留心扶著點兒,一會兒不注意崴了腳,再疼她又會忍著了。

  她再能忍,可他見不得她受苦。

  周尋直起身子:“琴音可還滿意?”

  周尋此刻像極了一個剛做完好事就著急炫耀邀功請賞的孩子,很是稚氣。

  錦書學著他背過手,搖頭晃腦,聲音拖得長長的:“甚~好~”

  “那便不枉費我跑一趟了。”

  錦書聽到他這樣毫不遮掩的對著她說出來,還是會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識的捏了下自己的耳垂,周尋看見她的小動作,學她的模樣壞心眼的捏上她另一隻耳朵的耳垂。

  錦書直接怔住,偏生周尋不止捏住還兩手指尖開始揉捏慢撚搓揉著她的耳垂,漸漸地,周尋反而像上癮一般愛上了指尖傳來的這種軟乎乎溫熱的觸感。

  錦書覺得二人之間的氣氛越來越不對,拍掉了他的手:“你早些回去歇著吧。身子不是還沒好嗎?”

  “見到你,身上的頑疾,也不醫而愈了。”

  逗弄夠了人,周尋明白她心中的顧忌和心結,如若一直橫亙在二人之間恐怕她一直都無法正視對他的感覺。

  就換上了那一副認真的表情:“我待你好,卻是有所圖謀,卻不是因為虧欠。即便一開始的確是有分毫那樣的想法,後來就消失殆盡了。”

  錦書小小聲的“嗯”了一聲。

  這時候,周尋才看見那不遠處匿著的身影動了動,而後轉身黯然離去。在他對著錦書耳語時他就注意到了那裏的身影,瞧著熟悉,身上的衣裳華貴,舉手投足都是矜貴,還忍不住如此掛念錦書的,除了梁宣,恐怕也再沒有別人了。

  對著錦書故意耳語,一是為了逗小姑娘,二則也是為了故意做給梁宣看,那時候梁宣在的地方那個角度,周尋做的動作看起來應該像是周尋正輕輕以唇觸碰錦書麵頰的感覺。

  果不其然,那人看到了這一幕,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

  那日之後,二人之間的關係變得更親近自然也奇妙了許多,周尋依舊會時不時尋各種由頭和借口來宮中隻為見她一時片刻,她時而也會故意拆穿他,在看他為了這些由頭和借口百般絞盡腦汁想一個又一個理由。

  更讓錦書摸不著頭腦的是,周尋如此也便罷了,就連梁宣近日來慶華殿都來得更勤快了許多,較之周尋簡直不相上下,帶著看她的眼神和對她的動作讓她莫名覺得無比親近,那種迫切想要達成親昵的一般的感覺,讓她對著梁宣反而更多了不自在和畏懼。

  這一日梁宣來的時候帶來了個消息說是宮中要舉辦一場宮宴,屆時會召所有的大臣來宮中宴飲。

  錦書壓不住心裏那些雀躍,試探著問:“所有的臣子都會來嗎?”

  即便她並不點明,梁宣也知曉她在想什麽,也明確地感受到了錦書語句中帶著的歡欣,強忍住喉頭的苦澀,半晌道:“是。”

  錦書眼下哪還能容得下其他,自然也沒能感覺到梁宣霎時低落的心情,一心隻顧著不日後可以見周尋的歡喜。

  梁宣自嘲的勾了下唇角自己從慶華殿走了,直到人走後,錦書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梁宣已經不知何時悄然離開了。

  或者說,是裝著遲鈍。一個女子,最為敏感細膩的便是各種心思,又怎麽會感覺不到梁宣待她是如何的感受呢?但梁宣也是執著異常的人,錦書無法,隻能裝著愚笨,裝著看不懂,裝著遲鈍,讓梁宣自己知難而退。

  她無心傷人,隻是在很多人存在的各種千絲萬縷纏繞的關係中,總有或多或少無辜的人要受到傷害,當斷則斷,也是她唯一能為梁宣做的。梁宣之於她是救命恩人,她之於梁宣,則是受恩於人當報則報。

  除去恩人與友人,她再清楚不過,他們之間再無其他任何的可能。

  宮宴在即,梁政清對此次宮宴極為在意辦的規模之大之隆重也是少有的,故而除去特意挑出來的人手,就連各宮中的侍女太監都跟著做完自己的活計還要騰出時間去為了宮宴四處跑做準備。

  錦書自然也不例外,跟著每天在宮中四處來來回回的跑,幫著安排和置辦。

  這一日和覺淺一同走在路上,懷中抱著備的果酒回了慶華殿才終於能落座歇一歇。

  昨夜下了一整晚的細雨,空氣裏沁著雨後的清新,隔著窗向遠處的晴空遙遙望去,隻見幾隻紙鳶穿梭在青天白雲間,長長的軸線不知從哪座宮殿而起,卻仿佛有歡快清朗的笑聲落入耳中。

  作者有話要說:叮~情話boy阿尋上線

  我來了我來了,我帶著二更走來了!

  寶貝們看文愉快鴨ow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