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忍人不為
作者:介介      更新:2020-06-21 10:33      字數:3250
  小姑娘被周尋帶著如願以償去吃了饅頭, 周尋還是叫了兩個菜, 不管她願不願吃,他到底還是不忍心拿幾個饅頭搪塞她。

  小姑娘一手抓著一個白麵饅頭左一口右一口吃著,險些還要噎著的模樣。

  那是富貴人家最普通不過的吃食,食肆中便隻有她一個人兩手拿著白麵饅頭吃得滿足, 口齒不清道:“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饅頭了!”

  這個小丫頭, 小小年紀, 流離失所,又因為家境,恐怕也不曾吃過許多好東西,於是僅僅是兩個白麵饅頭都能被她稱作是最好吃的東西了。

  周尋為她倒了一杯水推到她麵前:“慢些吃,不夠還有。”

  小姑娘看著周尋笑眼彎彎:“哥哥, 你是我見過心地最好長得最好看的人啦。”

  周尋看著她,眉眼間都盛著滿滿的溫柔:“哥哥出去一下,一會兒就回來。”

  小姑娘停住不吃了, 拽住他的袖子:“哥哥,你是不是也要丟下我不管了。”

  周尋拉下她的手:“怎麽會, 哥哥有事, 一會兒就回來。”

  宗慶還傻傻坐在那裏不動, 周尋偷偷拉扯了一下他背後衣裳,宗慶這才站起身跟著走出去。

  “先生不是有事嗎?帶著我一起去幹嘛?”

  周尋隻顧著往前, 一刻都不敢停下,他生怕自己慢一點忍不住回頭就再也不想走了。

  宗慶感覺到周尋的不對勁,一下子停了下來就往回走。

  周尋察覺到周遭沒有聲息, 一把去拉他不讓他走,可是宗慶甩開了他的手冷聲質問著:“先生這是想要丟下那小姑娘一個人在那裏對她不管不顧一走了之嗎?”

  周尋兩手垂在身側,不知道到底該怎麽同他解釋。

  “阿慶,如今世道這樣的人何其多,我們幫得了一時,幫不了一世的。”

  宗慶:“可是她方才那般問先生的時候,先生為何索性不直說。這樣的話,先生不如一開始便不要幫她。”

  少年的聲音堅定而格外清晰:“先生不去,我去。先生不幫,我幫。”

  周尋叫住他:“阿慶,你想救所有陷入如此困境的人嗎?如果你想,便跟著我走。”

  周尋這幾日接觸下來,已經對宗慶這個孩子品性摸了個十成十,是和他爹那般麵上淡薄名利實際狼子野心完全不同的存在。

  周尋目光看著他,宗慶卻因此時置氣不願看他一眼。

  “阿慶,你記住你今日所說,若是日後你爹爹也做了你所不認可不齒的事情,你也會如此嗎?你現在真的能堅定地承諾自己即便遇到爹爹如此也能毫不猶豫的大義滅親嗎?”

  宗慶兩手纏在一起,蹙著眉頭:他不明白周尋為何每次都要用這般刁鑽的問題故意來為難他。

  周尋:“每個人都有一套自己的對錯標準,明明說著遵守世間所有的對錯規則,可其實總是會對自己身邊的親近之人格外寬容。”

  “以生物多時之痛楚,易我片刻之甘甜,忍人不為,況稍具婆心者乎?地獄之設,正為此人,其死後炮烙之刑,必有過於此者。”

  為了讓自己感到舒服,人總是很會給自己找理由。

  周尋一隻膝蓋屈膝蹲下來,一手捏著宗慶的肩膀:“阿慶,你年紀還小,做不了決定,等到自己足夠強大獨當一麵才有足夠的能力去做決定。”

  這句話宗慶倒是明白了,他的現在全都是因為禦史府,隻有他靠自己的能力不再依賴爹爹,他才是真正的宗慶。

  即便他今日帶著這個小姑娘回去,他又如何說服爹留下她呢

  宗慶忽然說:“我們回去吧。”

  周尋於是哽著聲音應了一聲“好”。

  宗慶走在路上時,拳頭都始終捏的緊緊的,一直沒鬆開。

  周尋知曉他心裏難受,可是隻有讓他和他一樣,看盡這所有虛假偽裝的盛世,才能狠心將自己磨礪成強大的人。

  宗啟餘此人的德行,恐怕將來也支撐不住這偌大的禦史府永遠的榮華,他想教著宗慶這個孩子獨立強大,不要有一日落得他最初的那般下場。

  自保,是最重要的。

  這個小姑娘哪怕僅僅是起了讓他一輩子記住今日的百姓苦難,記住今日所立之誓,也算起到了她的作用。

  宗慶回府中,便把自己鎖在房中不見人。

  宗啟餘擔心去探望宗慶,宗慶還是不見。

  周尋隻寬慰宗啟餘:“小少爺自有自己的道理,他想通了自己會出來的。”

  宗啟餘是信得過周尋的,於是便不多管。

  周尋知道宗慶得花時間去消化自己的考量和做法,他自然也是尊重的。

  ......

  因著宗啟餘賭了賭,信了周尋一次在朝堂上果然照著周尋所說舉薦了諸位大臣眼中最瞧不上的三殿下梁宣去管治南方的水患。

  還不等梁政清回些什麽,眾位大臣反而急的不得了,紛紛進諫道這三殿下不可走,雖然言辭之間對三殿下其人描述十分委婉,但微微一琢磨便知曉是三殿下上不了台麵扶不起的阿鬥。

  於是紛紛罵這禦史大人是昏了頭。

  宗啟餘卻仍舊固執己見。

  梁政清本來就因為此事頭疼,一眾臣子又想不出好的對策和人選來解決此事更是擾得他日日鬧心又頭疼,看著大臣們因此吵得不分場合不可開交梁政清也忍不住發怒。

  根據諸位大人的進言他細細思考一番,本來想著聽都察院左都禦史大人的讓二殿下梁容去,可是細細思量過後又覺不妥:這容兒是自己幾個兒子裏最有才幹的,就這般輕易派出去,治理好水患他自是可以給他大肆封賞,若是不成就要擔上天下人的罵名,臣子中沒有如此實力自然也難以服眾,更不提前去治水有多少危險,稍微出上那麽一點差池他都不舍。

  而縱觀別的幾個皇兒,愚笨玩樂不務正業皆比比有之。

  不論是臣子還是幾位臣子家中的少年郎定然也不願去,即便去沒有一定的身份威信也難以服眾。

  這麽權衡利弊思前想後竟真的隻剩下了一個三皇子梁宣,略微有幾分小聰明,加上皇家皇子的身份也能壓的住人有幾分威信,本身便沒有太大的才幹一向不怎麽起眼,眼下這個節骨眼推他出去。若能順利解決水患的事情肯定是再好不過,沒辦法解決他也能將責任怪到他這個皇兒無才無德這一麵去,好一些能護住他因為沒法解決水患的錯處,再不濟就推說是這些大臣集體上諫,三殿下迫不得已不得不接受,怎麽還能怪到他身上去?

  便再不顧大臣們態度是反對與否,當即就敲定三殿下梁宣去治理水患。

  梁宣彼時正在自己的殿中玩樂,抱著美人坐在自己膝上調笑,有下人進來恰好撞見梁宣一手挑著美人下巴低聲言語,自知唐突便背過身去不敢再看。

  梁宣被他掃了興,停下動作,美人也自覺地從他膝上起來。

  下人這才敢開口:“聽聞王上選了殿下去治理水患,估計一會兒便要親自過來同殿下商量了,小的是想先來給殿下報個信兒。”

  梁宣理了一下衣衫:“好了,你先下去吧。”

  下人識趣的退下了。

  那美人將自己方才同梁宣玩鬧時被扯下去露出肩膀的衣服往上好好拉了一些:他身邊的這些人,也是向來很懂禮數的。

  不多時,梁政清果然親自來了,見著一旁姿色過人身段窈窕的美人,也料到自己兒子的心性,隻是那美人姣姣之姿惹得他都忍不住多瞧了幾眼。

  梁宣的目光饒有興味的在梁政清和自己的美人身上繞了繞。

  他這個父皇,可是越年老越昏庸好色,大抵也是隨著年歲增長的原因,變得越發多疑疑神疑鬼,想著一切都攥在自己手裏,反而越發不願意服老起來,私底下不知道向多少太醫討了調理養身的藥,總寧願自己道一句自己年歲大了也容不得別人拿此事在他麵前說上兩句。

  他是真的老了,即便頭發用冠束得齊整,還是遮擋不住兩鬢稀稀斑白。

  梁宣行禮:“見過父皇。”

  梁政清今日反而待他格外親切,竟是自己親自扶著人起身:“無需多禮,我今日來是有事想要同你商議。”

  梁宣招呼梁政清坐下細細說,梁政清便掀開衣袍坐下來:“近日南方的水災很是厲害,我左思右想都想不到合適的人選去一趟,最後定下來了你。你可願去?”

  梁宣直接拱手謝恩:“為父皇分憂為百姓立命本就是兒臣應該做的,兒臣自然是願意的。又何苦勞煩父皇特意跑了這一趟。”

  “說得這是什麽話,何苦同父皇生疏客氣至此?此去路途遙遠,環境艱苦,我讓人備了許多必備的藥品和衣物,你好生照顧好自己。”

  梁宣認認真真的聽著,心裏隻覺得可笑:他這父皇可是忘了,他已經許久未曾來瞧過他這個所謂的皇子了,久到梁宣自己都要以為梁政清一定是忘了他還有這麽一個皇子的存在了。

  無事不登三寶殿,這句話放在他和梁政清身上也是格外的恰當。

  作者有話要說:小可愛們看文愉快o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