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出院那天正巧是芹川高嶺的休息日，芹川國光看著哥哥推門進來頓時抱著衣服回頭看了看已經收拾好東西坐在一邊玩手機的橘遙，連話都不敢多說一句的縮了縮脖子跟個猩猩似得踮著腳尖躲進了衛生間。

  橘遙抬眼看了看掛著墨鏡進來的男人，冷淡地打了一個招呼指了指衛生間的門，“早，國光他去衛生間了。他的東西還沒收拾好，你可能要多等一會兒了。”

  “他活蹦亂跳地會自己騎車回去。”芹川高嶺非常沒有兄弟情的看了一眼弟弟的那輛寶貝自行車，走過來提了提橘遙手邊的行李箱說道，“走吧，我來接你回家。”

  “不用了，”已有一段時間沒有見到芹川高嶺的橘遙在心裏歎口氣，放下手機撇了撇嘴抬頭看著他說道，“妹妹和爸爸已經在來的路上了，不用麻煩你。”

  芹川高嶺抿了抿唇，雙手插入褲兜臉上看不出喜怒的說道，“也好。你也很久沒有回伯父那裏了，最近休息就去住幾天，等你恢複的差不多了我再去接你。”決口不提分手的事情，像是想當做這件事情從未發生過一樣。

  橘遙看著他有些煩躁地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高嶺？”遙爸爸驚訝地看著這個‘兒婿’，笑著問道，“你來接國光嗎？對了，我把遙接回家住幾天你不反對吧？”

  芹川高嶺和橘遙的事情兩家長輩都心知肚明，他們雖然誰都沒有說明話可也都知道自己家的兒子和隔壁家的兒子正在戀愛而且看起來非常認真。這件事情暫時還沒有擺到台麵上來商量，但兩家長輩也的確是打著等橘遙考上大學兩家人在正式見一麵的注意。

  芹川高嶺和橘遙的感情從沒有遭受到來自家庭的阻力，他們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這世間上大多數‘同誌’想要的來自家庭的承認和祝福。但很可惜，這份殊榮也改變不了即將‘情變’的事實。

  “伯父開玩笑了。”芹川高嶺恭敬地微微彎腰打了一個招呼，看著促狹地朝他眨眼睛的‘老頑童’遙爸爸笑著說道，“那麽遙就麻煩您照顧幾日了，等過幾天他該上學了我在去接他。”

  因為摔下樓梯，害怕產生什麽後遺症的芹川高嶺給橘遙請了整整十天假。至於衛生間裏的那個家夥，擔心弟弟會跟不上教學進度的哥哥非常憂心地隻請了六天。

  這大概就是兄弟和‘愛人’的區別。

  遙爸爸哈哈笑起來拍了拍芹川高嶺的肩頭連聲說沒有問題，在提著兒子的行李將要離開病房的時候忽然說道，“遙和國光這兩個孩子這幾天也是受驚了，在醫院也沒有什麽好東西可以吃。晚上我做飯，你帶著國光一起來吧。”

  芹川高嶺笑著應下，站在病房門口看著和瀨戶花打鬧的橘遙連個眼神都吝嗇給他，拐了彎徹底看不見。

  縮在衛生間的芹川國光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個腦袋看著低氣壓的哥哥良久不敢說話。這幾天醫院裏的風言風語他也聽了幾耳朵，借著繼承人親弟弟的身份也喝止了不少。對於哥哥這幾天輕微變化也是看在眼裏的，芹川國光隱約能猜到哥哥變化的原因，他唏噓的搖搖頭覺得自家哥哥的腦子看起來也不是很聰明。

  愛情啊~使人盲目。

  “遙這幾天如果有什麽動靜……”芹川高嶺整了整情緒，餘光瞄到了小崽子，意味深長地說道。

  “我一定會告訴哥哥的。”芹川國光忙不迭的點頭，拍著胸膛保證道。

  芹川高嶺抬手摸了摸弟弟的後脖子，笑的陰森森的，“如果在我和橘遙還沒處理好感情之前，你一時疏忽讓什麽奇奇怪怪的阿貓阿狗接近了他……嗬嗬。”

  後頭兩個字包含了各種死法，已經腦補到中國滿清十大酷刑的芹川國光渾身哆嗦了一下，欲哭無淚地點點頭咬著唇角受氣包似得推著自行車跟在了提著行李轉身離開的哥哥身後。

  周扒皮，活該要跑‘老婆’。

  08

  遙爸爸關上車門看著後座的兒女笑起來，正了正後視鏡邊說道，“你們芹川伯母特意打聽了遙的出院時間，原本打算跟我一起來接的。可因為一個突發的出差任務，昨天出國了。等她回來遙你記得要過去打一個招呼，你伯父伯母他們非常擔心你。”

  橘遙握緊了雙手，麵色平靜地點了點頭，“好，知道了爸爸。”

  他並不想此刻就把分手的事情告訴父親和芹川家的長輩。以目前來說，他和芹川高嶺之間的事情還是一團亂麻。芹川夫婦對他一直都很好，他不想因為外人的推動而去做什麽決定。是就此分手，還是再給高嶺給自己一次機會，都該由自己不受任何外因的來決定。

  從某一種角度來說，他們其實是一種人。

  橘遙想用‘忘卻’‘分手’來逼迫高嶺想明白；而高嶺則是為了‘霸占’施展各種手段。

  他們的愛是霸占、摧毀、還有破壞。是為了得到對方不擇手段，不惜讓對方傷心，必要時一拍兩散，玉石俱焚。①

  半斤對八兩，也都不是什麽好人。

  橘遙靠著椅背自嘲的搖了搖頭。

  汽車緩緩開動，拎著箱子站在停車場的芹川高嶺笑著朝他揮了揮手。橘遙冷哼了一聲關上了車窗，暗暗詛咒著他汽車爆胎，轉念一想又覺得爆胎委實太過危險，那就詛咒他被交警罰錢吧。

  “爸爸，我們去哪裏？”瀨戶花看著外頭熱鬧的陌生街道疑惑地問道，“不回家嗎？”

  遙爸爸小心地開著車，聞言笑道，“這附近有一個非常大的市場，我們先去買些東西，晚上可要大顯一番身手。況且，出來之前我還請了芹川兩兄弟過來吃晚飯。”遙爸爸停車，回頭看了看兒女呲牙笑道，“你芹川阿姨和叔叔都不在家，這兩兄弟肯定又得出去吃飯了。”

  瀨戶花飛快地看了一眼哥哥，轉頭企圖說服爸爸，“爸爸，高嶺哥這麽忙你就不要給別人添亂了……”

  “他今日不是休息嚒？”被說成添亂的遙爸爸非常不高興地哼了一聲，將車子倒進停車位說道，“再說了他又不是沒來過我們家吃飯，以前還留宿呢。好啦好啦，你高嶺哥都已經答應我了總不能在打電話過去說‘不好意思哦我們晚飯不吃了’吧。”遙爸爸開門下車，招呼道，“好了，都下車。”

  橘遙看著默不作聲就給自己添了一個堵的爸爸無奈的搖搖頭，插著褲兜沉默地跟在了後頭。瀨戶花畢竟還是小孩心性，見哥哥並沒有多大的不悅轉頭就高興地跟著爸爸東看看西逛逛的，就見手裏的籃子裏各種食材越堆越多。

  “遙，”遙爸爸忽然在一片海產品攤子前停下，撓了撓腦袋轉頭看著橘遙問道，“高嶺喜歡吃什麽？”

  橘遙暗暗翻了一個白眼，抬手指了指大蝦說道，“買些蝦回去，還有生蠔。哦，隔壁攤子的三文魚也可以買些回去。他吃的淡，不喜歡重口的東西。”

  遙爸爸為難地點了點頭，橘遙揉了揉眼眶歎氣，“你就隻管買就好，他的那一份我會來做。”

  橘遙一家都喜歡吃重口的關東菜，芹川國光又是一個什麽都喜歡吃的。隻有芹川高嶺不同，比別人都金貴的胃稍稍吃的重了都能難受的整夜睡不著。和他在一起的日子裏，為了照顧他的身體，吃了關東菜十幾年的橘遙硬生生的習慣了淡口的料理。

  見兩個孩子的感情還是這麽好，遙爸爸也覺得非常高興，哪裏知道他們已經處在了分手的邊沿。萬事不知傻嗬嗬的他利落地掏錢買菜，開心地招呼著提著東西的女兒上車。

  09

  芹川國光和瀨戶花蹲在一起，兩個小倉鼠似得吃著零食盯著在料理台前整理食材的橘遙和靠在冰箱上‘癡漢臉’盯著橘遙的芹川高嶺。

  “我不相信。”從芹川國光那裏聽到高嶺細微變化的瀨戶花放下零食，皺著鼻子小聲說道，“高嶺哥明明和那個女醫生……”

  芹川國光急忙低聲解釋道，“我哥哥那是犯了錯，不過他現在想改了。”他雙手合十上下拜了拜，“遙最疼你這個妹妹了，求求你勸勸遙再給我哥哥一次機會啊。有什麽話大家好好說，不要提分手啊。”

  “我才不要。”並不想哥哥掉進‘渣男’坑的瀨戶花哼了一聲，“我才不相信犯了這種錯的男人會改呢。”她雖然曾經喜歡過高嶺哥沒錯，但比起來明顯是自家哥哥更為重要。一棵會劈叉的樹誰知道它以後會長成什麽歪瓜裂棗的樣子，她才不想讓哥哥吊死在那棵不願好好生長的壞樹上。盡管那棵樹的樹皮上都是金光燦燦的珍珠寶石，樹根也霸道的占據了大半個東京。

  見瀨戶花的態度十分的堅決，芹川國光歇了繼續說服的念頭。他回頭看著被橘遙嫌礙事而趕到一邊站著的哥哥擔憂地皺眉，他隱約覺得如果橘遙徹底選擇分手，自己的哥哥肯定會做出什麽可怕的事情來。

  被芹川國光和盯罪犯似得盯住的芹川高嶺靠著料理台，抱著肩頭笑眯眯地看著橘遙來來回回地忙活。鍋裏和擺在外麵的食材都是他最愛吃的東西，就連放進去的調料也細心地控製在了一個他可以接受的程度裏。

  行醫也沒有多長一段時間，但因為各種突如其來的急診和難度巨大一上台就持續十幾小時的手術，芹川高嶺的胃早就已經發出了紅牌警告。以前一個人的時候，那幢除了橘遙從沒別人進去過的家裏最多的就是世界各地的胃藥。後來橘遙住了進來，這些胃藥漸漸地沒有了用武之地。等到芹川高嶺整理過期胃藥的時候才忽然察覺胃痛已經有很久沒有發生了。

  在那天之前，他以為這種日子會一直過下去的。

  當初橘遙向他告白的時候，少年羞澀的吻過來的時候他也是發自真心的竊喜。芹川高嶺那幢東京高級別墅區的公寓從沒有外人進去過，但橘遙卻是一個例外。他每時每刻都在想把橘遙關在那座房子裏，就像養籠中鳥一般的隻有自己能看見。

  所以他才會那麽急促地便提出了讓橘遙和他一起住，用的理由是爛大街的‘遙升大學，我或許可以給他一些建議和學業上的指導’。

  被摒棄在外的芹川國光彼時聽到這個借口簡直楞的懷疑自己的DNA。

  被稱為‘風流貴公子’的芹川高嶺的的確確是‘安定’過一段日子的，和橘遙住在一起的那段日子裏那安定的氛圍、昏黃溫馨的燈光、一個圍著圍裙繞為自己烹飪各種佳肴的全身心信任自己的愛人，這簡直就是他曾經想過的一切。

  但風流的劣根性一直潛伏在心裏，時間久了骨子裏那一點‘不甘安分’的因子又趁機冒了出來。偶爾身材火辣的女人撲上來，他也並不會明確的拒絕她們帶著意味的親吻和撫摸。

  想想的確挺不是東西的，芹川高嶺看著摘下圍裙準備開飯的橘遙想到。

  這幾天他刻意避開了橘遙，就是怕自己看見他會做出什麽不能控製的事情來。他不接受自己會失去橘遙的假設，和橘遙比起來，這世間似乎沒有事情更重要了。

  橘遙其實並不夠了解他，至少他低估了自己在芹川高嶺心中的位置，低估了自己對芹川高嶺造成的影響。

  這世上有些人就是俗稱的犯賤，永遠不會珍惜現有的，隻會在將要失去的時候想盡一切辦法去挽回。

  哪怕以傷害自己為武器。

  10

  晚餐吃得有些沉悶，但有神經大條的遙爸爸和芹川國光調節氣氛，好歹一頓飯還是平安的吃完了。飯後遙爸爸便自告奮勇地接過了收拾晚盤的工作，把幾個孩子趕到了海邊去看星星。天知道這陰沉沉的天氣哪裏會有什麽星星。而芹川國光也是為了自家哥哥操碎了心，硬生生拉著要做大電燈泡的瀨戶花去了客廳打遊戲。

  橘遙躺在躺椅上並不想動彈，左三圈右三圈的揉著肚子就這麽大咧咧地喂著蚊子。

  芹川高嶺拿著驅蚊器在他手邊坐下，盯著滿臉‘對方拒絕和你說話’的橘遙忽然有了一個，

  非常不光彩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