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蕭蕭兮易水寒
作者:傾觴濁酒      更新:2020-06-20 22:16      字數:3033
  “啊,吳王可是來遲了,是不是該自罰三杯酒啊!”雲靖還未坐下,對麵坐著的雲竚端起空的酒盞示意了一下。隻是幾年未見,雖說剛過不惑之年,雲竚卻已經發福不少。雲竚封地在楚國,楚地富庶,割據一方的愜意生活讓他沒有了早些年在皇宮裏那般隱忍,如今見到雲靖一時風光無限,就有些不快,非要在口舌上討回來似的。

  雲靖充耳不聞雲竚話裏的火藥味,看向高台之上端坐的昌齊帝,“陛下。”

  “吳王不要多禮。”昌齊帝看了一眼得意的楚王,頗為滿意地看著雲靖點了點頭。

  雲靖笑笑,示意身邊的少年倒酒,“楚王說的是,本王來遲了,理當自罰三杯!”

  那少年從侍立一旁的宮女手中接過酒壇,不急不緩地斟滿了酒盞。

  雲靖端起來,遙敬帝王,“這一杯敬陛下,祝陛下壽與天齊,國祚綿長。”

  昌齊帝但笑不語,看起來是相當受用。

  “第二杯敬各位王兄王弟,大家不遠萬裏從各國赴京來參加兄弟的婚禮,兄弟在此謝過了。”

  雲靖說完,諸王共同舉杯,一飲而盡。

  雲靖喝完,擦了擦嘴角流出來的酒水,這才又端起最後一杯,“這杯是雲靖來晚了,自罰一杯,大家隨意。”

  “吳王兄爽快,這杯酒我陪了!”突然有人端著酒杯站了起來。

  眾人的目光齊齊望過去,說話的竟是個少年。原來是雲颯,他隻有八歲,是雲翊同母的幼弟,尚未封王,仍住在皇城裏和皇子們一起讀書。但是皇權集中下長大的少年,言語行事舉止投足卻已然像成年人一般。他端著酒盞直勾勾地立著,有些期待地望著雲靖。

  雲靖忽然笑了,對雲颯點點頭,“幹。”

  雲颯忽然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從容地和雲靖喝了這杯酒。

  “老三,連九弟都長大了啊,看來我們這些人都是老東西了。”雲竚小聲地嘟囔了一句,自己喝了一杯。

  雲峻聽見,稍微揚了揚嘴角,隻做未聞。

  “今日咱們手足齊聚,一是為了給雲靖大婚捧場,二也是朕掛念諸位王弟,自從先皇駕崩之後,這樣齊聚的時候還是第一次。今日吳王準備了節目,酒菜就是朕準備的,大家盡興,咱們兄弟今夜就不醉不歸了!”昌齊帝站起來,摸著胡子笑著說道。

  “嗬嗬,齊聚?兄弟已經不齊了啊。”不知是誰發出了輕蔑的聲音,隻是轉瞬就被淹沒在喧鬧的歌舞之下。

  隨著昌齊帝話音落下,大殿裏四下湧入了八隊舞女,她們匯聚在大殿正中,絲竹聲起,又紛紛散開。綾羅舞動中,舞女們的中央忽然緩緩升起了一個高台,眾人的目光被吸引過去時,一個穿著抹胸、馬褲皮靴的西域打扮的女子隨著越來越急促的音樂飛速地旋轉起來。

  “西域的回旋舞!好!”不知是誰帶頭喝彩,大殿之上驟然掌聲雷動。

  直到掌聲漸漸熄了,那西域女子方緩緩停了下來。一個謝幕之後,一腳蹬地,從高台之上淩空飛躍了下來。最後輕盈落地,又是一個鞠躬才退了出去。

  諸王意猶未盡一般,因為舞女的舞步和絲竹之聲尚未停歇,大家就都勾著頭四下張望,生怕會錯過下一個精彩的節目。

  這時雲靖看了看身邊的少年點點頭,那少年也輕輕頷首。雲靖這才站起來,抬手拍了兩下,歌舞戛然而止。舞女和樂隊有秩序地退了下去。

  等到大殿的正中再次空了出來時,雲靖方朗聲道,“這個少年雖然年紀小,卻是深得家傳絕技。”

  他一說完,大家的目光“嗖”的一下關注到雲靖身旁那不起眼的少年身上。

  “小孩,你會什麽!拿出來看看,耍好了本王有賞!”

  雲靖鼓勵地拍拍少年的肩,“去吧。”

  少年這才從袖籠裏拿出一個小盒,輕輕地“嗯”了一聲,走向大殿正中。

  “這個孩子是南方人,不會說官話,大家看節目就好。”雲靖說完坐下,頗有興致地看了起來。

  少年身子瘦小,手裏的盒子更小,所有人都瞪著眼睛、聚精會神地看著。

  這時,雲靖起身走到殿外,喊來一個宮女,“去叫下雲颯。”

  宮女一愣,想起來雲颯是誰,忙進去喊人了。

  不多時,雲颯自己出來了,見雲靖打斷了精彩的表演,有些不快,“王兄尋我可是什麽事?那小哥剛要打開盒子呢!”

  “我不勝酒力,喝得有些醉了,你陪我走走可好?今日的節目不過雕蟲小技,改日你來我府上,給你看更炫的。”

  “好啊好啊!”雲颯聽了鼓掌道,“我猜也就是個障眼把戲,民間都是常見的,隻是哥哥們見得少才覺得稀奇!”

  “就是,外麵的世界大著,他們這點心思就整日攏在那塊巴掌大的地方,不狹隘才怪。”

  不知雲颯聽懂了沒有,隻見他頗有興致地點頭附和。

  雲颯幼年喪父,在兄長死後母親也幾近瘋癲,平日陪他的不是宮女就是侍衛,並沒有什麽夥伴。雲颯正是內心渴望朋友,渴望被人承認的年紀,如今雲靖能像對待一個成年人一樣跟他喝酒,商量事情,讓他心裏的那杆秤沒怎麽掙紮就偏向了雲靖。

  “咱們這邊走。”雲靖不動聲色地帶著雲颯遠離了大殿。他們所走的方向正是朝著軟禁慕霽的院子。

  來到院子門口,雲颯一見到門口伏臥著的兩具士兵屍體和滿地的鮮血,不由地尖叫起來,“王兄,這是……這是怎麽回事?”

  雲靖沒有理會雲颯害怕,彎腰探了探士兵的鼻息,暗罵了一句。起身之後,匆匆地進了院子。

  院子裏遍地伏屍,牆上、路上,甚至花叢裏都是鮮血。雲颯小心翼翼地跟在雲靖身後,驚悚地看著這仿佛還溫熱的殺戮氣息。

  雲靖徑直走到一間屋前,猛地推開門,慕霽半側臥在在藤椅上,慢條斯理地品著香茗。

  小屋裏茶香四溢,驅散了院子裏濃重的血腥之氣。慕霽隻有衣服的下擺沾了些血漬,劍匣放在案上,神情很是安逸。

  “你倒是坐得住。”

  “三百七十二人。”慕霽又呷了一口茶,終於放下茶盞,“你知道這點人根本攔不住我,為何還要讓他們枉死?這些人命,算你頭上。”慕霽說著換了個坐起來的姿勢,認真地看著雲靖,看都沒看躲在門後的雲颯。

  “早知道你不走,我就不留人看著你了。”

  “我知道你肯定有求於我,為什麽要走?送佛送到西,我既然答應了你就自然會幫你得到你想要的。”

  “慕霽,你幫我,你能得到什麽?”雲靖忽然問道。

  “千金難買爺高興,你管那麽多?”慕霽白了他一眼,“這小鬼留我這兒吧,你去忙。”說完,慕霽這才看了雲颯一眼。

  僅一眼,雲颯忽然渾身篩糠一般抖了起來,他捂著嘴驚叫,“你,你是龍妖公子!”

  慕霽看著雲颯,冷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雲靖退到外麵,猛地推了一把雲颯就聽隨著屋裏兩聲響亮的擊掌聲,大門“呯”的一下闔上了。

  估計大殿之上事情已經結束了,雲靖從容地走出院子,唯一困惑的是,現在慕霽行事愈發詭異起來,他,到底想幹什麽?

  雲靖還沒回到大殿,就見一個宮女帶著那少年急匆匆地跑來,“王爺去哪裏了,王爺沒事吧?”

  “還好,就是有些腹瀉……”話未說完,雲靖臉色一變,跑到一旁扶著肚子嘔吐起來。

  那少年手舞足蹈地不停比劃著,嘴裏是聽不懂的話,隻能聽出語氣裏的著急與憤怒。

  “大殿裏怎麽了?”雲靖接過宮女遞來的手帕,擦了擦嘴問道。

  “不知何人在今天的菜肴裏下了藥,各位王爺都有差不多的症狀。您突然不見了,陛下嚇了一跳,讓我和這位小哥出來找找。”

  “是九王弟貪玩跑出來,我出來尋他,又不知道藏到哪裏去了。所幸我還沒怎麽吃,症狀不厲害,不要擔心我。”雲靖撫了撫胸口,“陛下無礙吧?”

  “陛下身子無礙,但是王爺們症狀深淺不一,現在龍顏大怒,綁了禦膳房的師傅們,說著全部要砍頭呢!王爺您要是身子還頂得住,先勸一勸陛下吧!”宮女說著露出了祈求的神色。

  她看起來是昌齊帝身邊得用的大宮女,年紀也不輕了,有幾分尊重,雲靖便點點頭,“那本王進去看看,你給本王弄點水來漱漱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