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佩輕輕道，“替我告訴慕霽，三年之後的上元節，記得來喝我的喜酒。”

  “喜酒……什麽？”

  “你沒聽錯，我要嫁人了，是冷善成。”雲佩這些年經曆了太多，提及自己的婚事已沒有了少女的羞澀，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一樣，語氣冷的沒有一絲溫度，“等他為父守孝期滿，便來迎娶我過門。”

  “你一定是騙我呢，”慕雲聽了有些不知所措，“我大哥為人雖然冷淡了些，可是他對你……”

  “慕公子對我就像是對親妹妹一樣，在金陵舍身救我，除了哥哥我想他是第二個人。”雲佩說著轉過身來，臉上已是淡淡的笑容，“他一定會來吧？”

  雲佩說完轉身就走，“慕雲你隨便逛逛，我還有事要忙，失陪了。”

  雲佩走後，王府的二管家提出陪慕雲四下看看，可是慕雲已經沒有了逛園子的心情。

  哥哥對雲佩……

  慕霽你到底在猶豫些什麽？

  洛陽，慕家莊園。

  雲靖的請柬到了，竟是一隊人馬，特邀慕家闔家前往長安。

  雲氏大喜過望，去張羅禮單不提。慕徹身子恢複，來到慕霽的屋子。

  自從慕霽再度醒來，就有些悵悵的。可是與人交流，甚至手上功夫和以往相比也沒有絲毫退步——甚至真氣更加純淨，若是運用得法，將在武學上更進一步。

  “霽兒？”慕徹輕輕推開了門，正好看見慕霽扶著無影劍的匣子發呆。

  “啊，爹？”慕霽把劍匣放在桌上，搓搓手站了起來。

  “王爺派人來接咱們去長安，他要大婚了呢！”慕徹說著露出笑意，“咱們爺倆身子剛好，正好出去散散心，怎麽樣？”

  長安？

  “我不去。”慕霽說著神色黯淡下來，坐回椅子上接著擦劍匣上的浮灰。

  “王爺在信上說可要和你比試比試呢！”慕徹說著在兒子身邊坐下，“你倆是不是約定了什麽賭注？你看信裏，王爺這口氣可是不小呢！”慕徹說著展開雲靖的親筆信給慕霽看。

  慕霽匆匆掃了兩眼，“我去就是了，雲靖想敲我一竹杠，怕是沒那麽便宜！”說著嘴角上揚，露出一抹笑意。

  長安，皇城。

  “你給諸王下請柬了？”昌齊帝看著雲靖，有些不信的語氣。

  “嗯，臣邀諸王賞光蒞臨臣的婚禮，各位王爺也是慷慨，全都答應了呢！”雲靖說著笑笑，“臣已經看過了禮單，可要小賺一筆呢！”

  “用婚禮賺銀子，雲靖你羞也不羞！”昌齊帝本以為吳王一呼百應，在諸王中的號召力已經如此之大，心裏也有所不安。但眼下見到雲靖毫不掩飾地流露出對黃白之物的喜好，也許之前對他的提防都是多餘了吧？雲靖起兵看來真的是對自己一片忠心，何況貪財之人能有多大的野心？

  “臣可沒辦法，吳王府本就沒留下多少家底，何況臣還有妹子待嫁，嫁妝可又是一大筆開銷！”雲靖一筆一筆算著，“王妃沒有多少嫁妝這是眾所周知的，不過誰還能指著妻子的嫁妝過日子呢！”

  “哈哈哈……”昌齊帝終於開懷大笑，指著雲靖半晌才說出話來，“好啊好啊，雲靖你今天是來跟朕哭窮來了，好吧朕再賞你黃金萬兩，這下算是給你撐足了麵子吧！”

  “臣謝主隆恩！”雲靖一聽，歡天喜地地謝恩道。

  吳王府。

  雲靖回府之後，得知慕家人已到，放下手中禮單徑直去了客房。

  “姑姑，姑父。”雲靖先到主客房給雲氏和慕徹見禮。

  “王爺不要多禮。”慕徹笑著上前扶了一把，“我們早到了幾日，就多叨擾了！”

  “我盼著姑姑和姑父好久了呢！慕霽呢？”

  “在呢！”

  雲靖話音方落，隔壁的屋子房門一開，慕霽已定定地立在了門口。

  “真是好久不見了，上次洛陽一別，可還好？”雲靖拉著慕霽到他住處，上下打量了一番，卻隻覺得慕霽比上次相別之後更加挺拔，氣勢也更加威嚴了。

  “還好。”慕霽說話時帶了淺淺的笑容，“王爺上次和我打的賭可還算數？”

  “可是王爺要是輸了，拿什麽來兌現諾言！”大門猛地一開，慕雲帶著一身怒氣站在門口。

  “二弟！”慕霽見到弟弟，笑著跑過去。

  慕雲恨恨地看著雲靖道，“大哥，我要先回趟洛陽，把裴大人的人馬送回去！”

  “急什麽，讓弟兄們留下喝一杯喜酒再走嘛！”

  “雖然我不如王爺身份高貴，但我也知道君子應該一諾千金。我答應了裴大人攻下潼關便歸還人馬，至於弟兄們的酒水，我自己解決！”

  雲靖一凜，若是說自己兌現不了諾言，隻能是妹妹的事情……

  慕霽看著這二人針尖對麥芒，卻有些摸不著頭腦，“你們在說些什麽！”

  “大哥，你想娶郡主嗎？”慕雲忽然反問慕霽。

  慕霽一時語塞。

  “如果不想，這個賭打的還有什麽意思？如果想……”

  “夠了！”雲靖突然一拍桌子，“慕霽，我老實告訴你吧，佩佩和冷善成訂了婚約，三年之後上元節成親。”

  “冷善成？”

  “是，就是冷善成！很驚愕吧，覺得快了些對不對？”雲靖也不知為何冒出火來，大袖一揮，桌子上的茶具“嘩啦啦”掉到地上摔了個粉碎，雲靖怒視著慕霽，“他隻是說出了你想說的話！”

  “佩佩一直等的隻是你一個點頭，然而一個女子有多少個十五年可以等？”

  “你還要她再等你猶猶豫豫、猶猶豫豫多久？”

  “慕霽，你為何不敢答應她！”

  “慕霽，你心裏到底有沒有她！”

  雲靖連珠炮一般的發問，問的慕霽一陣發懵——

  是啊，我為何不敢答應？

  我到底喜不喜歡她？

  “慕霽，我搞不懂你他媽到底在猶豫什麽？我妹妹她是長得醜還是身體有殘？是家世不好還是品德有瑕疵？現在的她比起小時候可是像姑娘多了，琴棋書畫女工廚藝她都會，手裏功夫不敢說一流吧在女子裏你敢說比她厲害的我不知道還能有幾個！不是我作為哥哥維護自己妹子，早些年在王府外求婚的隊伍能排到金陵城外！但是你知不知道她等的一直是你！”

  “慕霽，雲佩已經二十二歲了，早就過了花嫁之年……算我求你，放過她吧。”雲靖一口氣說了一串話，口幹舌燥，走到桌前喝了一大口水，放下水杯，直勾勾地看著慕霽。

  “是我錯了。”慕霽忽然想通了，低著頭，喃喃道。

  既然他不能接受旁人安排在自己身上的前世的背景，不願接受唾手可得的天帝權柄，那為何還要抓著一個根本不知存在在哪裏的等了幾世的可憐女子不放？

  執著有時候堅持到一定程度就是犯傻。

  “三年還長，慕霽，好好想想。”雲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拍著慕霽的肩膀，“我可不想要冷善成做我的妹夫。”

  雲靖走了之後，屋子裏隻剩下慕霽兄弟二人。

  “哥，奪妻之恨可是不共戴天！”慕雲咬牙切齒道，“冷善成也真夠乘人之危！”

  “哪跟哪兒！二弟你也夠了，讓我清靜清靜。”

  你心裏到底有沒有她？

  慕霽，你能不能正視自己的內心？

  慕霽撫額，有些頭痛。

  兄弟倆靜靜地對坐了一會兒，慕雲打破了寧靜，“哥，柳安給我寫信說他發現了雲靖的一些事情，我要離開。”

  “什麽？你要走？”這個消息比雲佩嫁人更讓慕霽詫異，他說著壓低了聲音，“柳安發現了什麽？”

  “哥，與你無關。你留下今後的路隻會越走越寬，而我，對他徹底失望了。”

  “那你說，你要去哪兒？家裏，爹娘我和妹妹，都不要管了嗎？今年的考試也要放棄了？功名利祿如雲煙就不說了，家人朋友你都要割舍嗎？”

  “大哥，我還有家人嗎？”慕雲冷笑著，反問，“我生下來就是個錯誤，注定了被人拋棄，眼下就算我自暴自棄吧！哥，你能不能不要管我！”

  慕霽開始還壓著火，越聽越不像那麽回事，等聽到“自暴自棄”，一下子拍案而起，指著慕雲的鼻尖吼道，“你再給我說一遍！”

  “哥你要想打我就打吧。”慕雲說著默默地抬起了頭，“我想了好久好久，求你，就放我出去清靜清靜吧。”

  “你是不是不想娶裴姑娘？”

  “我或許懦弱，但絕不是一個小人！”慕雲一聽，仿佛也被激怒了，猛地站起來，和慕霽怒目而視。

  過了一會兒，慕雲鬆了口，“哥，我出去走走，如果……”

  “如果你在外麵走累了，隨時回家。”慕霽說著張開雙臂，和兄弟緊緊地相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