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之死地而後生
作者:
傾觴濁酒 更新:2020-06-20 22:16 字數:3386
慕雲趕到白馬寺時,鸞鳳已經走了,隻留下慕霽靜靜地睡在床上。
“方丈,我大哥當真醒了?”
“二公子放心,大公子不僅醒了,那位小公子妙手回春,連傷都料理妥當了。”
“方丈可知那公子何許人也?小子不才,卻也要拜謝一下恩人方好。”
“恐仙人也。”方丈提起那絕世美少年,也不由感歎了一句。
慕雲望向哥哥眉心燦若朝陽的紅色印記,今世已經曆了太多“仙人”,再怎樣的傳說恐怕也不足為奇了吧。
但他也不能在白馬寺久留,寧策已經奉旨將要退出潼關,他得把借來的兵完璧歸趙。心裏唯一不平的是,大哥為了保衛金陵幾乎付出了生命。但長安封賞已畢,卻連提也沒提慕霽的名字。慕雲尚不知雲佩對冷善成的許諾,若是知曉,還不知要怎樣暴跳如雷。
慕雲先是回家派人來屆接慕霽,一切妥當,動身前往潼關方向。
慕家莊園。
慕霽躺在床上緩緩蘇醒過來,入目已是家中。床前站著的是父親母親和其他家人,見到慕霽醒來,都不由濕了眼眶。
“霽兒感覺怎麽樣?”慕徹先俯下身,輕聲問著。
在慕霽熟睡中,家人叫了大夫檢查了他的傷處,可是短短幾日,如此重傷竟然已經痊愈,而且連疤痕也不見蹤影。若不是慕雲帶回慕霽的當日慕徹親眼見到了那些傷,已經無法相信兒子曾經浴血奮戰、負傷歸來的事實。
“爹,孩兒一切都好。”慕霽淡淡一笑,隻是腦袋裏麵某一處,有些隱隱作痛。
雲氏強忍住眼淚,擠上前來,解開慕霽的衣裳,上上下下查看了一番。
慕霽到叫母親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微紅了臉,阻止道,“娘,真的好了,別看了……這麽多人呢。”
雲氏這才作罷,又一粒扣子一粒扣子替慕霽扣好。
家人全都離開之後,慕徹卻留了下來。
“霽兒可記得恩人模樣?”
“孩兒隻記得一隻金色鳳鳥,容貌不可描述,旁的不記得了。姓名籍貫一概不知,問過方丈,他也不知。隻是雨夜那人帶了我入白馬寺,卻不讓方丈延醫,閉關一月之後孩兒就痊愈了。”
“若是說鳳鳥,那便是了。”慕徹沉吟道,“褪去上衣。”
“脫?”慕霽一驚。
“嗯,看看你後心上留下的印記便知曉了。”
慕霽這才應了,解開扣子,背對著一麵寬大的銅鏡脫去了上衣。後背上,果然是一隻展翅的金色鳳鳥!
是鸞鳳!
慕霽霎時明白了,是他一直給自己輸送著陽氣,使自己能順利渡過忘川回到人間,若僅憑自己尚存的一息,在墜入萬劫不複的煉獄之時就該灰飛煙滅了。但是鸞鳳剛剛從斷崖山回來,元氣大傷未複,再渡自己,現在……
慕霽不敢再想下去。
想想前世少年蒼龍領導眾仙直搗地府,封印冥界邪祟,深孚眾望卻被殞火竊奪天地之位,難怪會在幾世的劫難裏總有人相助。
蒼龍封印了冥界,使得冥王元氣大傷,這也是冥王為何迫不及待要置蒼龍於死地的原因。
“霽兒可有話要說?”慕徹見兒子神色忽明忽暗,關切地問道。
“沒有,”然而這些妖魔鬼怪的話自然不能對慕徹講,慕霽便道,“爹知不知道金陵的情況?”
慕霽因保衛金陵而受傷,慕徹當然及時調查了城內的情況,見慕霽問及,便如是道來。
冷善成入了城,說來奇怪,隻幾個時辰,天一亮便帶著人馬撤出了金陵。之後慕徹的人去了王府,打聽之下方知冷善成帶走了郡主和敏嵐汐。
慕霽沒有瞞著父母,說了嵐汐是雲靖未婚妻的身份,除了雲氏有些惋惜之外,慕徹則是大大鬆了一口氣。
一提到雲佩,慕霽似想起了什麽,渾身摸了一遍,呆住了,“爹,我的玉佩丟了。”
“那是什麽?”慕徹早已不記得九龍佩的事,哪裏知道慕霽貼身帶著什麽物什。
“沒、沒什麽!”慕霽卻好像忽然亂了陣腳,跳到床上,外衣、行囊依次翻了個一個遍,最終也沒有找到。一無所獲的慕霽,跌坐在床上,目光呆滯。
突然,慕霽翻身跪倒縮成一團,捂著額頭抵在枕頭上,渾身顫抖著,冷汗直流。
“霽兒,怎麽了!”
慕徹伸手按住慕霽的肩,卻沒防備,被慕霽一把抓到床上,雙手扼住了他的脖頸!
慕徹喉間發出“嘶嘶”的聲音,抓著慕霽的手說不住話來。慕徹感受到慕霽的不對,他雙手顫栗著,掌心上力似乎要掐死自己,但指尖卻拚著命離開慕徹的脖子。
“霽兒,你怎麽了!”
慕徹看向慕霽,隻見他眉間的龍紋閃爍著炫目的紅光,一雙珀色的眸子也散發著駭人的光芒。發帶不知何時掉了,一頭漆黑的長發披散下來,表情猙獰的就像是魔鬼附身一般!
突然,慕霽喉間發出一陣龍吟般的長嘯,那聲音,像是在釋放無盡的壓抑,又像是咆哮著憤怒的火焰!
屋裏發出這麽大的動靜,外麵已經聽到了,這時慕霽的幾個師兄弟破門而入,但當看到眼前的場景時,還是不寒而栗起來。
“快救師父!”一人醒悟過來,吼道。
眾人這才一擁而上,拚命地拉開慕霽,二人扶起了慕徹。
慕徹撐著坐起身來,捂著喉嚨不停地咳嗽著。
“師父,小六子去喊大夫了,您忍一會兒。”一人端來了茶水,“師父潤潤嗓子。”
慕徹喝了一口茶方擺擺手,聲音有些嘶啞,“沒事,沒事,我去看看你師弟。”
“師父別去!”年紀小的那個徒弟說著露出了驚恐的神色,“五師兄,三師兄果然是龍妖……”
話沒說完,小徒弟被師兄瞪了一眼,“龍妖”二字在喉嚨裏打了個轉,咽了下去。
卻說慕霽被師兄弟們拖出門外,掙紮了幾下,猛地噴出了一口鮮血,便昏了過去。
“怎麽辦?”
“雖說龍妖發作會傷人,但好歹也是三師兄啊,不如抬回屋子裏,捆一下?請大夫看一看,無礙了再解開吧。”一人提議道。
“就這樣吧。”師兄弟們說著又把慕霽抬了回去。
大夫給慕徹父子診治之後,卻均無大礙。
二師兄拿了方子從屋裏出來,師兄弟們一齊圍了上來。大家看了覺得奇怪,一個開了安神化瘀的方子,一個開了安神補血的方子
難道慕霽什麽事也沒有?
大夫卻是知道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三緘其口拎起藥箱收好診金便離開了。
慕徹那邊早早醒了,雲氏在床前已經哭成了淚人。
“我的好夫人,別哭了啊。”慕徹嗓子仍有些沙啞,說話不便。
“霽兒怎麽能做出弑父之舉!”
“孩子不知怎麽了,自從回來就有些不對勁,但是他無心殺我,這一點夫人放心。”慕徹說著又喝了一口茶,“放心。”
“大公子醒了嗎?”雲氏擦擦眼淚,走到門口去問守著的紫衫。
紫衫搖搖頭道,“剛剛玖木來報,說還沒有。”
慕霽的院子。
玖木守在床邊,和慕霽的奶媽溫氏一勺一勺給他喂藥。所幸藥都灌進去了,但是慕霽渾身冰冷的嚇人,溫氏一個哆嗦,想起了慕霽一歲時的那個雨夜。
那一天,久負盛名的老大夫孟鐸在診治了公子之後喪命,“龍妖公子”的綽號也是從那以後名噪江湖!
一夜過去,清晨慕霽再度醒來時,屋子裏仍是一片靜悄悄的。他輕輕掀開床上的帷幕,探出一隻腳在床下摸到了鞋子,趿拉著走到地上。屋子裏隻有他一人,慕霽找來一件衣裳披著,推開房門,見溫氏窩在椅子裏熟睡著,玖木坐在另一張椅子上,頭枕在溫氏懷裏,也睡得正香。
慕霽摸了摸胳膊,體溫已經恢複,揉了揉眉心,頭也不疼了,昨天……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麽!隱隱記得是要想起一個熟悉的麵孔,一抹熟悉的花香……但為何一想起就頭痛欲裂,而那個力量,像是要把一切毀滅!
慕雲趕到京城長安時,長安城裏張燈結彩,頗有普天同慶的意味。
好不容易找到吳王府,卻被告知吳王即將大婚,來賓要有請柬方能入內。
雲靖大婚?
竟然沒有給慕家下請柬?
慕雲冷哼一身,轉身就走。
“慕雲!”這時忽然有人叫了一聲。
慕雲站住腳步,看到來人竟是雲佩。
“知道你要來,哥哥特意讓我在門口迎你,進來吧!”雲佩說著莞爾一笑,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沒有請柬,我可高攀不上王府的大門!”慕雲有些不悅。
“請柬送去了啊,想必是路上和你岔開了,來吧!”雲佩雙手合十,“慕公子,我給您賠個不是,您就賞光進來喝個酒吧!”
慕雲這才笑開,“既是發了請柬,原來是我錯怪王爺了,是我不對。”
二人說著進了王府。
“慕霽可找到了?”走了一段,雲佩終於按捺不住。
“嗯。”慕雲點點頭,“已經回家了。”
“他……他傷的要不要緊?”雲佩知道當時情況緊急,怎會傷的不重,但這麽問,心裏就還有一絲希冀。
“大夫說不礙事。”慕雲故作輕鬆,“等王府這邊忙完了,你去我家看看大哥不就放心了!”
雲佩聽聞,不見應有的喜悅,卻背過臉捂住了嘴。
“雲佩你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