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斷香消
作者:傾觴濁酒      更新:2020-06-20 22:16      字數:6112
  契丹王庭。

  遠遠望去,綠油油的牧草中,大紅的喜帳格外的顯眼。慕霽一陣喜悅,趕了過去。

  “站住!”兩個衛兵攔下了慕霽。

  “我是你們大汗的朋友……”怎奈慕霽不會契丹人的話,兩個士兵又聽不懂漢話,真是急人。

  “放開他,他是我的朋友!”

  “小瑜!”慕霽看到故人,高興地招呼起來。

  兩個士兵退到一旁,慕霽走了進去。

  換上袞袍的瑾瑜果然又是另一種風采。除去著戰袍的英姿颯爽,這又添了幾分威嚴。真不知這年輕的姑娘是如何做到的。

  “慕霽,你太容易相信別人了。如果眼下我一聲令下,如果我把你抓起來送給你們的朝廷,你的下場你自己知道,奸細、私通敵國,哪一條都夠你死上一回了!”

  “可是你沒有,不是嗎!”

  “是,因為我覺得你是個有意思的人!”

  “嗬,是麽!”

  “怎麽?你不要輕視我!”

  “姑娘,不累麽?”

  “如何不累呢……沒事,再熬兩個月,等我大婚後,我就退位了。”

  “退位?你真要你弟弟做這王位?”

  “不是。其實瑾蘭是個很好的孩子,他很懂事。我要恢複女兒身份,把我的帝國讓給我的他!”

  “他?”

  “我們草原上最勇猛的男子,紮耶達將軍!”草原的女孩果然是爽朗,說起心上人都不會臉紅,“我做他的王後。放心,紮耶達的祖上是你們中原人,他是不會挑起戰爭的!”

  “嗬嗬,打仗麽……對了,你的‘公主’什麽時候到?”

  “慕公子這麽急啊!”瑾瑜煞有其事地瞟了慕霽一眼。

  慕霽倒是波瀾不驚的神色,淡淡一笑:“自然。”

  忽然,喇叭和嗩呐的聲音漸漸響了起來。瑾瑜笑道:“說話這就來了!公主和慕公子還真是心心相印呐!”

  紅色的隊伍綿延在綠色的草地上,格外的奪目。眼見著一隊迎親的契丹士兵迎了上去。

  “我該過去了,失陪!”瑾瑜告辭,翻身跨上士兵牽來的大馬。棕紅色的高頭大馬脖帶紅花,騎在馬背上的瑾瑜更加英氣勃發。

  慕霽遠遠地看著瑾瑜縱馬去了喜轎前便停下,帶隊的官員也湊了過去。瑾瑜伸出手,攙扶著頭戴蓋頭的公主下車。若瑾瑜非女兒之身,她倆還真是一對兒郎才女貌。

  是夜,銀色的月光自天傾瀉而下,灑在帳篷外的草地上,照在一個坐在帳篷門口的女子年輕的麵龐上——她一襲紅裝,隻手托腮,映的天上的月亮都失去了華彩。然而她卻眉頭緊鎖,望著漆黑的夜空出神。

  ——這是新婚前夜。

  忽然,靜謐的草原上刮起了一陣輕微的晚風。

  “公主……”話音未落,一個黑色身影從虛掩的門闖入了女子的閨閣。

  是瑾瑜。

  她輕盈地落地,扯下麵上的黑紗,又一揮手,帳篷內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公主,明日大婚,有些事,今夜我必須要跟你說清楚。”瑾瑜望著天上如水的月華,一臉寧靜。她走到雲佩身邊,靜靜地坐下。

  “你就是大汗吧!”雲佩抱著雙膝,也不看瑾瑜一眼,目光呆滯地望著腳尖。

  “是。”瑾瑜望著夜空沉吟了片刻,忽然道,“我其實是個女子。”

  雲佩神色淡淡的,微微笑笑,“雲佩知道。”

  “公主不會想和一個女人過一輩子吧?你若想走,等雲翊走了,我自放你。”

  “茫茫草原,雲佩就是走了,能走到哪裏?”雲佩抬起頭,眼神空洞地望向瑾瑜。

  “有一個人,他願意陪你一起走。而且,我也願意送你二人回去。”

  是他?

  雲佩心頭像突然有了一隻小兔子。不可能、不可能的!

  “怎麽,公主不願?”瑾瑜頗為詫異。

  “我願意……”雲佩抬起頭,月亮上,是一張熟悉的麵孔,“你為何要幫我們?”

  “你們?”瑾瑜故意撅了撅嘴,“你和誰?”

  雲佩沉默了片刻,“慕霽啊。”

  “哈哈,我為何要幫你?”瑾瑜聽完大笑。

  “那……”雲佩紅了臉。

  “我在幫慕公子啦!”瑾瑜秀眉一挑,狡黠笑道,“你要問為什麽對不對?你想啊,慕公子他長得一表人才,功夫又那麽好,我可是在戰場上見過的!再說公子與我有救命之恩,大凡女子,都會以身相許吧?何況大汗我也未婚,不正是郎才女貌麽?”瑾瑜說著把臉湊近了雲佩。

  雲佩看看瑾瑜,喃喃說:“是啊,大汗長的真是漂亮呢!”

  瑾瑜沉默了,她覺得再逗她也沒什麽意思,話鋒一轉,“可漂亮有什麽用呢?他要帶走的是你啦!”說完,瑾瑜站起,走了幾步,又站定,給了雲佩一個真誠的笑臉。

  “是麽?”雲佩揚起臉,一臉希冀的神色。

  “公主,我還真是羨慕你啊!”

  “不要羨慕我……”雲佩的聲音越來越低,說著,她回想起和慕霽從相識到如今的一幕幕。

  不過瑾瑜似未聞一般,“不過當年的雲佩怎麽也是女中豪傑,你當年那一襲白衣飄過,就多少好男兒要拜倒的!真是……”

  雲佩忽然打斷:“大汗真不喜慕公子麽?”

  “哈?不,我有所愛了。”

  “是啊,那祝福你。”

  “謝謝,也祝你們終成眷屬。”

  兩個聰明的卻都沐浴愛河的女人互相看看,笑了。就像兩個未泯童心的少女。

  “我走了,你保重。今夜我的確不該出現在這裏。”說著,瑾瑜一陣風似的消失在月色之中。

  雲佩默默地目送瑾瑜走遠,一滴淚迎著月亮悄然滴下,“我的愛,太卑微了,可是為了你,我願意。”

  後麵一連幾天的典禮慕霽都沒去,隻是每天獨自在草原上縱馬射獵,倒也瀟灑。

  有一天,慕霽這裏來了不速之客。

  “慕公子過的好生瀟灑,不知我妹妹在你心裏還有沒有一席之地?”是敏嵐汐。

  “敏姑娘你怎麽在這兒?”

  “我在哪裏關你什麽事?”嵐汐望著慕霽,眼神已然像是能迸出火來。

  慕霽這才想起,自己得趕快找到雲佩。

  “落塵可在?我去看看她。”

  “你不要去看她,她不想見你。”嵐汐輕蔑地瞥了一眼,轉過頭去。

  “那你來找我做什麽?”慕霽忽然著惱,“我和落塵也不過是萍水相逢,你憑什麽以為我就會救她?”

  “你……你!”嵐汐勃然大怒,抬起手突然被慕霽截住。

  “我心裏有數,敏姑娘稍安勿躁。不送。”說著端起茶盞,輕輕呷了一口。

  “無恥之徒!”嵐汐氣得一跺腳出了帳子,突然折回來,“敏峻焱說的沒錯,慕霽果然狡猾!”

  下午,瑾瑜來找慕霽。

  “恭喜陛下啊,洞房花燭夜啊!”慕霽知道今日婚禮結束,雲翊也離開了契丹,瑾瑜八成會來找自己。

  “什麽?”瑾瑜不懂中原的俗語。

  “沒什麽。陛下找我什麽事?”

  “廢話,當然是送你和雲佩回中原啊!熬了這好幾天,雲翊總算走了,每天都要演戲,真是累死我了!”瑾瑜真正是把慕霽當成了哥們兒,一頭癱倒在慕霽的床上,手腳擺了個大字。

  “我的陛下,快快起來,被別人看見這成什麽了!”

  “成什麽?”瑾瑜倒也單純,不解地問道。

  慕霽撓撓頭,不想解釋。

  “來來,瞧我這腦袋!公主在外麵都站了半天了!”瑾瑜猛地一躍而起,打開了帳篷。

  外麵站著一個姑娘,她長發飄飄,一襲白衣勝雪。

  “郡主。”慕霽臉上熱了一下,伸手接過簾子,“請進。”

  “你倆坐一會兒,我去送送雲翊的人。”

  瑾瑜走了之後,慕霽和雲佩隔了一張椅子坐下。

  “郡主,我求你件事可好?”

  雲佩沒有說話,沉吟著從胸口摸出了一個小葫蘆,輕輕地推了過去,“拿去吧。”

  “郡主在我這裏小坐片刻,我馬上回來。”慕霽猛地站起來,又對雲佩作揖道,“大恩不言謝!”說完欣喜若狂地跑了出去。

  雲佩緊緊地攥著裙擺,微微闔上了雙眼。

  “落塵!落塵!”慕霽熟悉了營地的分布,大致猜到了敏落塵的住處,徑直尋了過去。

  “吵什麽!”嵐汐探出頭來,“進來。”

  慕霽跟著嵐汐進屋,看到落塵躺在床上,麵目蒼白,口眼緊閉,似乎已經了無生氣。

  “落塵妹妹,你醒醒……我知道你醒著!”

  過了一會兒,落塵緩緩張開眼,直直地盯著麵前的一張臉,“扶我坐起來……”

  “落塵,我來了。我們可以在一起了,我等你好起來……這是百凰草汁,有了它我們可以堅持到金陵,我去取來百凰草……”

  “你別傻了!”落塵推開慕霽的臉。

  “我知道你還在氣我,但沒事,我等你,等你原諒我!”慕霽說著抱住落塵。

  落塵掙了幾下,可慕霽仍是緊緊地抱著不放,落塵咬了咬牙,伸手給了慕霽一記耳光。

  慕霽捂著臉鬆開了落塵,回過頭,看著她,說:“你要是覺得委屈,那就打吧!”

  “傻瓜!”落塵摸著慕霽臉上紅紅的手印,哭道,“你還沒看出麽?咱們是不可能的!何況……我根本就……就不愛你!”

  “你在說什麽!你不記得了麽?你不可能不愛我!看著我,看著我的眼睛!”慕霽抓著落塵的肩膀,幾乎瘋了。

  慕霽從懷袖裏掏出一打一打的紙。落塵抽噎著,看到那些熟悉的字跡,嚶嚶地哭了。

  “塞外一夜北風舞,沙場上、殘晨露。握弓縱馬學射虎,老將展顏,後生苦楚,卻與何人訴?自與卿卿分兩處,棄馬欲還無船渡。夜複忽夢還鄉路,伊人如故,獨守紅燭,癡等繡鴛鷺。”

  這是慕霽入軍中後,二人的來往書信。

  “不,我就是不愛你!你這不祥的妖魔,我為何要愛你?醒醒吧!那都是騙你的!你知不知道,我和姐姐都是哥哥派來的細作,顛覆朝廷和中原武林。嗬嗬,哥哥他,他很小就誌在天下了呢!”

  為了你的性命,我狠心地說不再愛你,隻是希望你能把我忘記。紅塵如泥,而我在最深的紅塵裏,與你相遇,又在風輕雲淡的光陰下,匆匆別離。落塵滿腹相思,卻隻能深埋心底。

  “你不知道吧,你姐姐她,早就脫離了敏家呢。敏峻焱眾叛親離,你不要隨他一意孤行了……”

  “我已經嫁人了啊!”落塵望著慕霽,眼眶一酸,淚水滾落下來。她輕輕撫著小腹,“何況,我有了他的孩子……你還要我?”

  “我要……無論怎樣,我都要你。”

  有你這句話,落塵此生足矣。

  即使在對的年華裏遇到你又能怎樣?

  上天給了彼此南轅北轍的使命,我們隻能望著對方的背影漸行漸遠……

  一朝錯過,生生相錯。

  落塵望著慕霽熾熱的目光,心裏微微一動。忽然感覺喘不上氣,用力支撐起身子,往外推慕霽,“你滾啊!”反手拉上了帳篷,順勢坐在地上,再也止不住的抽噎起來。她攤開手掌,手心裏是一個小巧的葫蘆瓶。她凝視著它,淚水像泉水一樣湧了出來,順著臉頰留了下來。

  “安得與君相訣絕,免教生死作相思。”落塵喃喃自語。

  慕霽的帳子裏。

  雲佩仍然閉著眼,淚水卻布滿了雙頰。她終於看到了前世的自己——

  前世,她的哥哥做了高高在上的天帝。她是他唯一的妹妹,唯一的親人。哥哥說她是凰,原本就該翱翔九重天的自由的大鳥。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後悔了——本以為上了天,就可以天天和哥哥在一起,誰知一隔竟是十年。

  後來遇到了他,蒼龍。哥哥說他是頂壞的人,要她接近他,然後……殺了他。

  她輕而易舉地來到他身邊,時間久了,卻越來越發現他像大哥哥一樣,雖然有些桀驁不羈,卻是一個十分善良的人。但他不像她的哥哥,覬覦一切權柄。

  不久,哥哥派人送來了毒酒並告訴她可以下手了,她不知他和哥哥有什麽仇,卻無論如何也下不去手了——她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他。

  “你愛我麽?”那時她問他。

  “愛。”他不擅言辭,但這一個字足以勝過千言萬語。

  “可是今生我們不能在一起。”

  “那我們便來生再見,我等你。”他不問緣由,隻是抽出一把匕首,揮下去,一道鮮血噴湧而出。

  “這是我的逆鱗,沒了它,我既使死了也不會忘記前世。”他攤開手掌,手心的血中躺著一枚龍鱗,鱗片上那一抹鮮紅格外的觸目,“那時,它會幻化成兩件信物,相遇合二為一時,便能記起一切。”他自顧自地說著,“再來一片,做一柄無堅不摧、無影無形的長劍去陪我的奪魂寶刀……”

  “不要再拔了,你會死的!”她想阻止他,可他已渾身是血。

  他一甩長發,珀色的眼睛一閃:“那又何妨?反正我們還有來生……”

  他有時天真的就像孩子。

  後來,他拉著她去了那片海灘,從背後抽出一柄寶劍。她能看見,那柄青銅色的寶劍上刻著一條騰飛的蒼龍。

  “來世,我等你……”他笑著橫劍頸間,接著,鮮血像山瀑一般噴湧。

  她顫抖著雙手,從袖中取出那瓶毒酒,凝視了片刻,使勁扔向了大海。接著,她毅然地撿起地上的寶劍,那上麵,有她戀人的鮮血……

  他要等的人是她啊,可是他為什麽……

  “落塵,讓我進去!”慕霽在外麵大喊。

  “慕霽哥哥,落塵不怨你,不怨你。這都是命,是命啊!”落塵任晶瑩的淚珠一滴一滴地墜下。

  “妹妹,你還愛他麽?”嵐汐從屋裏走出來,扶起妹妹回到床上。

  落塵捧著臉,輕輕地點了點頭。

  “既然割舍不掉,為何不給自己一個機會?就像我和子平那樣,管他的家族國家?”

  “不……”落塵搖頭,“姐姐,我們不一樣……況且,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再說……我和他……是不可能的。有人告訴我說,我的命裏注定了永世的天罰,不得與心上人相守,如今別無他法,但求一死!我不想他因為我毀了蒼龍的生生世世……”

  “你在說什麽?”嵐汐不解。

  “不……”落塵忽地暈倒在嵐汐懷裏。

  嵐汐摸了摸脈象,忽然慌了,喊道:“慕霽!快來!”

  “怎麽……落塵!”慕霽找來匕首,撕爛了帳篷,跑了過來。

  殞火跟在後麵。

  “你對落塵說了什麽?”慕霽看見殞火,“為何我不爽的時候總能見到你?”

  “做什麽?”殞火遞給慕霽一把匕首,慕霽一驚,退了一步。

  殞火見慕霽不敢接,解釋道,“我親手送她去了地獄,她無法輪回,在地獄裏做一個孤魂野鬼,不斷被烈焰燒灼,然後涅槃重生……你還想讓她經曆多少次的折磨,為了這個女人?”殞火突然用匕首指向落塵。

  “你這個瘋子別想碰我妹妹!”嵐汐突然站起來,伸手擋在了落塵身前。

  “慕霽,你就是是個軟弱的家夥,但凡你有一點血性,你覺得你會做不了天帝,會任我把凰女打入地獄嗎?你如果克服不了身體裏兩個聲音的爭執,最終被毀滅的隻有你自己啊!哈哈哈哈……”殞火瘋了一般大笑起來。

  “慕霽哥哥……”忽然落塵輕聲喚了一句,“能遇見你,是落塵此生最大的幸福。”她眼中露出清明的神色,“這個還給你。”

  “你怎麽沒有用!”慕霽撲向落塵,“快吃了啊傻丫頭,你這是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嗎……”慕霽顫抖著雙手企圖把百凰草汁灌進落塵的嘴裏,但是猩紅色的百凰草汁卻源源不斷地往外流。慕霽用手去擦,卻怎麽也止不住。

  “血!這是血……落塵!”嵐汐看出落塵神色已經渙散,一把推開了慕霽。

  殞火把匕首塞進慕霽手中,握著他的手,狠狠地刺進了自己的胸膛,“謝謝你慕霽,我找到凰女的轉世了,她在那邊。”殞火抬手一指,“那裏才是你的歸宿,醒醒吧。”

  殷紅的血順著匕首汩汩地流出,慕霽驚地張大了眼睛,猛鬆開了手。殞火一頭跌倒,嘴角殘存著滿意地笑。

  “殞火……”慕霽伸手去抓,誰知殞火的屍體一下子化成的碎末,隨風散去了。

  “妹妹……妹妹!”嵐汐看落塵的身體如羽毛般在自己懷裏軟了下去,驚得張大了眼睛,探手試試落塵的鼻息,嚇了一跳,然後捧著落塵的身體“嚶嚶”地哭了起來。

  接下來的幾天,準備好了幹淨衣服和幹糧,瑾瑜又牽來了兩匹好馬,一直送二人到邊境上。

  “我不能再往前走了!慕霽,雲佩,兩個月以後,記得來吃我和紮耶達的喜酒啊!”

  瑾瑜的身影越來越小,終於變成一個黑點,消失在天際。

  “慕霽,咱們去哪?”

  “洛陽。”

  【卷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