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期如夢
作者:傾觴濁酒      更新:2020-06-20 22:16      字數:6809
  這時,嘩啦啦,傾盆似的大雨瓢潑而至。馬兒受了驚,竟開始撥開人群飛奔起來。

  大街上,行人漸漸少了。終於,馬匹才乖乖地停了下來。

  有好多人在街邊的屋簷下避雨,驀地,慕霽眼前一亮,他在人群中依稀看到了一個身影。他轉過身,迫切地掃視周身的人群。

  有了!慕霽微微牽動了一下嘴角,流逝過一絲不易捕捉的淺笑。就在不遠處,一個女孩子的背影躍入了眼簾。

  “我找你好苦呢!”慕霽自說自話。然而當他剛想跑過去時,那女子消失在人群中了。

  “唉……”慕霽歎了口氣,撇撇嘴,垂頭喪氣牽著馬往人群裏擠。

  “哎……對不起,對不起!”正擠著,耳邊響起了一串女孩子的聲音。慕霽抬起頭,忽然笑了,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說話上的女子正是方才要找的人。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姑娘,在下冒犯了。”說著,一手拉起了被撞倒在地的女子。

  “多謝公子。小女子告辭。”姑娘垂了垂眼簾,走了。

  “怎能讓你再走掉!”慕霽一下子來了精神,自言自語道。

  “姑娘請留步!”慕霽興奮地追了上去。思索了很久的麵孔,想必今日該揭曉謎底了吧。慕霽暗暗地想著。

  “嗯?”姑娘聞聲果然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略帶責備地看著這個唐突的年輕人。

  “下這麽大的雨也沒什麽去處,不如我請姑娘喝杯茶吧!”慕霽抬頭望了望,是悅來客棧,這時辰大堂裏人不多,正是和妹妹閑聊的好時光。

  鬼使神差的,姑娘點點頭,應了。

  小二熱情地擦了擦桌子,看著二人,問,“客官要點什麽?”

  “姑娘喝?”

  “來壺茶。”

  一壺清茶上了桌,氤氳的霧氣後,有一張朦朧的笑顏。

  “那個,姑娘,我叫慕霽……我自覺與姑娘一見如故,今日……認識一下吧!請問姑娘芳諱……”慕霽看著眼前的女子,越發的熟悉,卻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半響無語,慕霽有些沉不住了,“那個,姑娘若是不願說,在下也不強求。”

  “慕公子,小女子名叫落塵。”落塵的眸子亮亮的,小小的櫻桃口抿成一線,露出一個淺淺的笑靨。

  “小姐!”話音未落,卻被人打斷了。

  慕霽轉頭一看,是一個圓臉的丫鬟打扮的女子,氣喘籲籲地站在二人麵前,瞪了一眼慕霽,道,“你這登徒子!小姐,可找到你了!少莊主就來了,快上樓吧!”說完,那丫鬟拉起小姐,迅速上了樓。

  竟是住在客棧,這一段萍水之緣會有一個怎樣的結果呢?慕霽遺憾地歎了口氣,“落塵……”

  家裏,慕霽急不可耐地來到弟弟房裏,出於一種心理——人有些欣喜的事時總願意拿出來和最親近的人分享。

  “落塵……”慕霽在慕雲的床沿上坐下,不停地低聲念叨著這個名字,出神一般。

  “哥,想誰呢?”慕雲趴在慕霽身邊,腆著臉問道。

  “你覺得‘落塵’這個名字怎麽樣?”

  “落塵?像是不染紅塵的仙子,可是聽著有些不祥啊。”

  “怎麽講?”慕霽轉過身看著慕雲。

  “放翁有詞雲,‘零落成泥碾作塵,隻有香如故。’”慕雲正色道。

  “零落成泥麽……落塵……”慕霽失神地念叨著這個名字,腦海裏立刻浮現出那個反複出現的背影,盼顧間,猶淺笑。

  此時,任誰也不會想到,這麽一個簡簡單單的名字,竟然一語成讖。

  翌日,慕霽早早起了,卻不忙著著衣,隻是呆呆地坐在床上,略帶悵然。不知從何時起,當年那個不諳世事的少年也長大了,腦海裏總是莫名其妙地浮現一個女子的身影,卻不知她是何許人也。隻是自那天在東街偶遇了落塵,慕霽深信,那位朝思暮想的女子就是落塵。自此,慕霽更加篤定,自己和落塵是前世的緣分,心中對落塵更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一般了。

  隻是,這位私定的伊人,必是終生無法長相思守的。

  想著想著,慕霽越發癡了,“騰”地一聲站起身,三兩下穿了衣裳,似乎已經有了什麽主意,推門就要出去。

  “公子,這麽早就起了,淩先生還沒來呢!您再睡一會兒吧!”玖木在慕霽寢室的外間屋子,聽見開門的動靜,忙起來了。

  “你幫我去二弟那兒把前些日子我要的幾本書討回來,有些地方不甚明白,一會兒我要帶著去找先生。”慕霽看著玖木說道。

  “嗯,公子稍等,小的去去就來!”玖木頭一次聽慕霽竟主動討書來讀,也一陣心喜,忙換衣出門去了。

  慕霽目送玖木跑遠了,也跟著出了院子。小廝們隻當少爺四下逛逛,並不在意。

  慕霽繞到慕家莊園後花園的角門,趁著四下無人,溜出了府。

  悅來客棧,客房。

  “小姐,您這幾日可是越發的怪了,茶不思飯不想,莫非是想情郎了?”小丫鬟珍珠替落塵梳著頭發,笑嘻嘻地看著鏡中眉頭微顰的小姐。

  “討厭,你就會打趣我,不叫你梳頭了!”落塵奪過梳子,嗔怪地看了一眼珍珠,側過身子坐了,不再言語。

  珍珠拿回梳子,慢慢理著小姐烏雲一般的長發,說著:“好小姐,我不說了就是!”說著吐吐舌頭,老老實實地為落塵梳好了頭發。

  珍珠梳完頭發便退下了,落塵一人靜靜地坐在屋子裏,不知在想些什麽,一時間,麵上竟飛起了一團紅暈。

  “珠兒?”落塵往門外看看,珍珠聞聲而至。

  “小姐什麽事?”

  “咱們出去轉轉吧!”落塵看著珍珠,一臉期待。

  “小姐,少莊主不在,這……不太好吧……”珍珠猶猶豫豫。

  “有什麽不好的,哥哥不是還說,讓我沒事多出去轉轉麽!你看著牡丹都開了,多漂亮呢!”落塵攥著梳子,看著珍珠。落塵自幼失去父母又體弱多病,和哥哥相依長大,哥哥心疼妹妹,便讓她沒事就出門散散心,隻是帶上隨從便是。

  “可是……”珍珠拗不過小姐,隻好道,“那我去叫上小廝們。”

  “不要叫他們,你我二人便是!”落塵起身拉過珍珠,往外頭去了。

  人來人去的東街,冥冥中,命中注定相遇的二人仍會相遇。

  慕霽獨自一人,來到那日與落塵第一次相遇的小街,走到路邊,坐下點了一杯涼茶,慢慢地喝。似乎在等什麽人,也似乎漫不經心。

  這時,兩位少年進入茶棚,進入了慕霽的眼簾。眼尖的慕霽一眼看出,頭前那少年打扮的公子其實是一位少女——他日思夜想的落塵!

  慕霽輕輕放下茶盞,嘴巴張開卻又閉上,微笑著坐定,目光已經融入落塵的背影中。落塵微微轉身,卻正好,四目相對。霎時間,仿佛天與地瞬間接通,一道天雷貫穿天地,二人都恍若觸電了一般微微顫抖了一下身子。

  “珠兒,你去海棠軒替我把那日要的胭脂水粉買來,送回客棧裏再來找我……”落塵說著推著珍珠出了茶棚。

  “可是小姐……”不由珍珠分說,落塵的語氣再堅定不過,珍珠搖搖頭,隻好做罷。

  落塵在茶棚外,微笑含羞地立著,等著裏麵的少年郎。

  不多時,她期待已久的男子從茶棚中走出,落塵輕輕喚了一聲:“公子……”

  “落塵!”慕霽興衝衝地小跑過來,伸出手想拉過落塵,指尖剛碰到落塵的手,卻立刻縮了回去。

  “落塵,你知道這洛陽哪裏最有意思麽!”慕霽和落塵不緊不慢地走著,眼睛有意無意地看看落塵。

  說來也巧,落塵隻小慕霽一個月,也是如花一般的年紀。她走起路來,衣角荷風微擺,就真像一朵剛出水的芙蓉花一樣清秀。慕霽十五歲,正值年少的少年郎,風流瀟灑,腰際一柄英武的配劍,真是好一對郎才女貌!

  “公子說哪裏好玩?”

  “我聽說妹妹自小身子弱,咱們去白馬寺,給你求支平安符來!”說著拉起落塵向人群深處跑去。

  此時,慕家莊園後宅,慕霽的院子。

  “公子,我回來了!”玖木捧著幾本書興衝衝地往回趕,進了屋卻發現屋裏空蕩蕩的,慕霽並不在,“一定是已經去先生那兒了,嗨,怪我,跑的太慢了!”玖木一拍大腿,轉身出了屋子。

  玖木一路小跑來到書院,門口慕雲的小廝弄潮在門下無聊地站著,看見玖木跑來了,一臉欣喜地迎了過來。

  “玖木哥!”弄潮喊著。

  “哎咻……”玖木一手撐著弄潮的肩,一手撐著腰,喘勻了氣,“公子……來了沒?”

  “大爺?”弄潮踮著腳往裏頭瞅瞅,搖了搖頭,“哎,大爺沒來哎!”

  “什麽……沒來?”玖木一驚,可往裏麵看去,真的沒有慕霽。玖木慌了,“嘩啦——”手裏的書本掉了一地。

  “吱呀——”一聲,淩嘯江聞聲打開了門:“你是慕霽的長隨吧?”

  “是,先生,小的玖木。”玖木顧不上撿書,忙站起身來回話。

  “慕霽今天怎麽沒來,身體不舒服?”淩嘯江提到慕霽頗為關切。

  玖木隻覺天旋地轉,“嗯嗯啊啊”地答了幾句,便離開了書院。

  玖木不敢聲張,隻是讓家裏的丫鬟小廝們悄悄地尋了,可是尋遍整個慕家莊園,都不見慕霽的身影。

  與此同時,東街茶鋪前。

  “小姐……”珍珠來到茶鋪前,哪裏還有落塵的身影?

  “老板,打聽一下,您有沒有看見一個十五六歲的公子,這麽高……”珍珠跑過去找到了茶鋪老板,邊比劃邊打聽。

  茶鋪老板也算是個熱心人,沒有轟了珍珠出去。可他隻是搖搖頭,道:“抱歉,沒見到。”

  珍珠告別老板,走到了大街上,望著人流如潮,小姐,你去哪裏了?

  白馬寺。

  鍾聲悠悠,香煙嫋嫋。

  偌大的寺宇隱在一棵參天的菩提樹下,善男信女們出入白馬寺,慕霽拉著落塵,倒不覺顯眼。

  “這位施主,佛門淨地,請勿帶佩劍入內。”然而在寺廟門口,慕霽被一位眉須皆白的老僧攔下。

  “我又不碰它!”慕霽瞥了一眼老僧,欲闖。

  老僧不語,卻也不退讓,隻是站到慕霽麵前:“施主,你看——”

  慕霽望去,正好看見一尊大佛正對自己,洞察一切的目光好似審視無疑。

  “好,好,依了你便是!”慕霽說著解下佩劍,“方丈,煩勞您幫我拿一下?”

  “不麻煩。”老僧接過佩劍,湊到慕霽耳邊,“小施主有慧根。”

  等慕霽轉頭看他時,老僧卻如人間蒸發一般消失無蹤了。

  從白馬寺出來,一個小僧走過來:“施主,這是您的佩劍。”

  “多謝了。”慕霽接過佩劍,也沒多想,帶著落塵離開了白馬寺。

  “公子,你許的到底是什麽願,我都告訴你了,快告訴我吧!”

  “還公子公子的……”慕霽嗔怪地看看落塵。

  “慕霽哥哥……”落塵低聲叫了一聲,臉卻紅了一片。

  “嘿嘿,落塵妹妹,這個可說不得!”慕霽“哈哈”大笑,快步走去。

  “壞哥哥,你騙我!”落塵跑著跟了過去。

  “怎麽敢……嗬嗬!”慕霽暗暗地拉住了落塵的柔荑。

  落塵朝著慕霽衝過去,卻沒想到他停了下來,不偏不倚,正跌進了他的懷裏。落塵望了一眼慕霽,羞得紅了臉,連忙掙開了慕霽的手。

  慕霽不以為意,暗暗自得,嘴上卻道,“二月二,洛陽花朝節,女子皆去看花,怎麽落塵妹妹不喜歡?”

  “怎麽不喜歡?”

  “那我告訴你一個絕妙的賞花之處!”說著拉起落塵便跑。

  “還好趕上!這叫‘花對殘陽’,若是有酒,便更妙了!”慕霽拉著落塵上了一座小亭子。

  夕陽西垂,天邊一片朱紅。晚霞籠罩中,亭子四角翹起,翼然高踞於山崖上。山穀裏有山泉“泠泠”作響,一陣幽幽的山風襲來,帶來了一陣濃鬱的芳香。

  “看!在那裏!”落塵驚奇地叫道,她扯著慕霽的袖子,十分歡愉。

  順著落塵手指的方向望去,山下一座莊園裏,有一片牡丹開的正豔,紅似火一般頗有燒遍山穀之勢。

  二人從小亭子下山,轉著轉著不覺間到了月上梢頭。

  “妹妹。你看那月亮。”

  “做什麽?”

  “我想到一個上闋,不若妹妹來補一個下闋吧。”

  “你說來看看。”

  “獨倚窗欄望月殘,群星閃,夜風寒,皎皎玉輪漸紅盤。流光易散,世間冷暖,卿與何人言?”慕霽言罷,望著殘月出神。

  這《青玉案》是某天慕雲抽風一樣又想起淩子芮時填的半闋,說是日後見了她,讓她來補這下半闋。

  慕霽看到月亮,和月色下的玉人,忽地就想起這闋詞。就像抽風似的,他忽然也想聽聽,麵前這個人,會補一個怎樣的下闋?

  “這是《青玉案》?”落塵想了一會兒,沉吟片刻,吟道,“月宮淒清幾千年,坐擁冷衾意也闌。偶見人間燭火燃,夜幕慘淡,星火明暗,化作相思盞。”

  “化作相思盞……妹妹是有情人呐!世人皆道‘嫦娥應悔偷靈藥’,誰又能體諒她年年不盡的思念呢?”

  “慕霽哥哥……”

  “是我失態了。”慕霽輕輕吸了吸鼻子,似乎是有所觸動,“你填的比我原來填的好。”

  “詞句本無好壞,隻是我這幾句恰恰寫到你心裏罷了。”落塵暗暗笑了,“本以為慕家行走江湖,原來慕霽哥哥也是滿腹經綸!”

  “哦?原來妹妹一直以為我是隻會動武的粗人?”

  “老實話,是的啊。看你提著劍滿街跑,怪嚇人呢!”

  “是這樣麽……”慕霽心忽然一沉。

  “慕霽哥哥,是不是該回家了,今天出來久了,珍珠找不到我,該著急了……”落塵扯扯慕霽的袖子道。

  “妹妹累了?可我還有好多地方要帶你去啊……也罷,你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以後日子還長呢!”慕霽說著,“我送你回去。”

  西垂的殘陽仍在緩緩地下沉,西山在一片晚霞中是一片酡紅。敏家的莊子在雲間時隱時現。

  幾服藥下去,慕霽恍惚著有了知覺。

  “慕公子……”門外忽然穿來一個爽朗的聲音。隨著聲音落下,一個身著青衣的年輕男子信步邁進了屋子。

  “你是……”慕霽躺在床上,微微抬起身子,打量著這個陌生的男子,他二十上下的年紀,一條青色的絲絛係著一大把烏亮的長發。左頰……左頰上赫然文著一隻金色大鳥——凰?

  “這普天之下能讓我放開手中所有事務也要見上一見的人……不愧是中原慕家的大公子——真是人不風流枉少年啊!”男子甩出一柄折扇,其上如舞遊龍一般,“慕公子快躺好!”

  “你到底是誰!落塵呢?”

  “慕公子莫惱,咱們倆單獨聊聊。”男子按著慕霽躺下,“慕公子,容我介紹一下自己——我姓敏……”

  “敏峻焱!”慕霽衝口而出。敏峻焱是百凰山莊的少莊主,正是和慕家對立之人,正是引著契丹人入侵中原的罪魁,可如今,他正站在麵前,若有若無地笑著。慕霽想起身,一抬身子,胸口上立時火燒似的灼熱起來。

  “是,正是在下。”敏峻焱順勢坐下,“我也不隱瞞什麽了,落塵就是我的妹妹。說實話,十年前在我家你就見過我和我的妹妹,隻可惜你沒有記起來。算了,先給你講個故事,我敏家有個傳說,凰女的傳說——

  “凰女是鳳凰轉世,凰女的血澆灌出的百凰草可以治愈百病,益壽延年,是敏家得以傳家、名盛江湖的重要原因。而為了保證下一代凰女能繼續出現在敏家,敏家選擇讓上一代凰女成年後與族人成婚,可是凰隻能嫁給鳳。於是,三年之內,下一世的凰涅槃重生。近親成婚,在敏家內部早已出現了不可治愈的疾病。我爹便是因此早逝,我自幼學醫,深知那百凰之毒亦浸入肌骨,縱是仙丹靈藥也是無力回天。隻是家族使命,我作為莊主,必須要娶自己的妹妹……我也是人,不是禽獸,讓我如何做得出這種事”敏峻焱說著,表情愈發痛苦。

  “你的意思……落塵是凰女?”

  “不是。我既不知道為什麽,也不知道凰女在哪裏,但是敏家沒法承受失去凰女的後果。隻是妹妹自從中原回家,便提起你的名字,我自小雖視你們慕家為敵,卻了解你的為人。嗬嗬,這是舍妹那拿來的——”敏峻焱忽地展開笑顏,從懷袖中摸出一張字條。

  “雲裳羅綺入塵來,紫電霞光為伊開。此女隻應天上有,何緣凡世弄塵埃?”慕霽默念,耳朵一陣陣發熱起來。

  “我素來瞧不起慕家向雲景仁那狗皇帝奴顏婢膝,本可讓你再也下不去這百凰山,奈何妹妹死活攔著。我雖隻是落塵的哥哥,可長兄如父,我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死掉,所以妹妹便是我這輩子的牽掛了,原是看好你,隻希望你不要負她……隻是眼下時局所限,實話告訴你,我妹妹已經嫁人了,你不要再糾纏她了。”

  “她嫁給誰?”

  “她的夫婿麽,是契丹的將軍。”

  “契丹苦寒,落塵她怎麽會受得了?”

  “那就與你無關了,你傷好後就快快下山吧。此番,我也不與你為難。我眼下一息尚存,不提也罷。隻是慕公子,過了今日,日後對陣沙場時,在下難保再救你一命!”敏峻焱目光一沉,微微揚起了嘴角

  慕霽盯著他臉上文彩,不由出了神。

  慕霽在西北小城一住便是兩個月。轉眼間,三月末,和煦的春風貼著地皮,撫摸著方才蘇醒的萬物。走在春風中,慕霽思索著東邊,這邊傷養的差不多了,跑跑跳跳都不成問題,隻是兩個月沒有關注中原的情況,不知回去後會怎樣。

  回到家裏,慕霽才知道北方形式已變,心裏按捺不住,不顧方才回家,心已經飛到了前線。

  “爹,我想前線。”突然有一日,慕霽信誓旦旦地站到慕徹麵前,這樣說著。

  “哦?”慕徹連眼皮都沒抬一下,淡淡地應了一聲。

  “爹?”慕霽又叫了一聲。

  然而話音未落,慕霽便感到了空氣在微微震動,緊接著,一柄亮閃閃的劍鋒自下而出,朝自己刺來。慕霽驚出一身汗,餘光裏看到父親的微笑,於是慕霽一個閃身,避開了這一劍。

  “謔啦啦——”流影劍把身後的桌子削掉了一個角,慕霽登時愣住了——老爹竟然玩真的——這個遊戲自小是父子倆玩過無數遍的,可每次父親都隻是點到即止的。

  “速度不錯,劍法麽……還是沒有長進!出門?再等等吧!”慕徹反手舞了個劍花,背著劍出門去了。

  哼,我要出門,你欲攔我?慕霽憤憤地想。但這樣想著,仍是心有餘悸地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