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雲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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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觴濁酒 更新:2020-06-20 22:16 字數:8320
那年慕霽七歲,聖朝國曆是景仁帝十七年。
半個月前,慕霽的母親雲氏生下了慕家的第一位千金,取名慕雪。滿月酒當日,吳王合家蒞臨洛陽。
提句外話,洛陽慕家家主慕徹的夫人雲氏乃是當朝的長公主、吳王雲正皓的胞妹,其異母兄弟便是當今聖上景仁皇帝。
十年前,雲正皓初封王爵,雲氏南下金陵看望王兄,路上遇到水匪,多虧慕徹路過相救,公主便芳心暗許。彼時先皇已逝,雲正皓有意拉攏臨近的武林世家,便越過聖上,默許了妹妹對慕徹的愛慕之意,暗中為二人搭橋牽線——雖然慕徹大雲氏十歲,卻未曾有過妻室,雙方皆大歡喜。隻是慕家畢竟是江湖中人,尚主不是是門當戶對,吳王便在洛陽為慕徹謀了個掛名的官職。
說起來,慕徹少年時有過幾房姬妾,但終是沒有名分。鬧的大發了,在慕老爺子的威逼下,一口氣兒配的配,賣的賣了。如今年紀長了,反而不近女色。隻是當年到底留下了一個孩子,卻是一落地就不知被老爺子送去了何處,若是活下來,如今算起來也是弱冠年紀。不過武林中人,何況當年的慕徹又是世家少俠,風流得一表人才,那些個花花事兒,雲氏到也沒放心上。
慕家前廳。
慕徹和吳王寒暄之後,賓主落座。
吳王世子雲靖已是十五歲的少年,身形都比兩年前又高了許多,這兩年隨吳王四處巡查,皮膚曬得黝黑,看起來竟是像弱冠的年紀。他下首相陪,聽著父親和姑父相談甚歡,抿著嘴一言不發。
“慕公,我家後山的百凰草快要開花了。”雲正皓說著壓低了聲音,意味深長地看了慕徹一眼,“不知敏維風的身子怎麽樣了,也請上他吧?”。吳王除了掌管著江南的政務,對周圍的武林世家也是諳熟於胸。
“有生之年能得見百鳥朝鳳也是一大幸事啊,下個帖子也好。”慕徹並不接招,隻在外圍不鹹不淡地回了幾句。
“王爺和世子稍候,”慕徹起身到門口喚了個小廝,“去看看王妃同夫人那邊如何了,在花廳擺飯吧。”
內宅,雲氏房裏。
“這小丫頭多俊,以後定是個小美人!”因聽了雲氏覺得女兒生的醜的話,王妃忍俊不禁,“你且放心,她哥哥長這麽俊,妹妹能差到哪裏去!”
吳王妃白氏隻是吳王的繼妻,吳王的結發妻子在生下女兒雲佩後在產房莫名燃起的一場大火中去世。白氏並沒有生育過兒女,但是與吳王也是伉儷情深。她是宮裏白貴妃的族妹,在雲氏未出閣前也進宮小住過一段時日,因此二人也是相熟。
雲氏聽了嫂子的話,輕輕地點點頭,又不安地看了看女兒搖籃的方向。
“嫂子,佩佩呢?”
“放她去你家院子裏野了,半天也束不住她,倒比她哥哥更像個小子。”說的雲氏卻是不敢認同。隻能打著哈哈,姑嫂倆倒也是有說有笑。
慕家後園。
書房裏靜悄悄的,雲佩甩開了跟隨的人,在園子裏亂轉,不知怎地就摸了進來。
這書房裏有好多書不說,牆上還掛著各式各樣的寶劍。有幾柄特別漂亮,劍柄上紅紅綠綠地鑲著玉石。雲佩走到桌邊,桌上擺著一把半闔攏的紙扇。扇麵題寫了幾個字,那書法寫的遒勁有力,雲佩不由拿起來嘖嘖讚歎一番。
“吱呀——”,門開了,雲佩嚇了一跳,忙回頭看,卻是一個小男孩。
這男孩正是慕霽,說來也奇怪,慕霽總是隨著母親歸省,也總是各種巧合從未見過這個表妹。
雲佩剛想打一個招呼,卻發現他臉色變了。
“火,火,扇子!”他驚呼。
雲佩這才回過頭,見手中扇子被燭火點燃了,燒的正旺,忙扔在了地上。慕霽上來跺了幾腳,火滅了,可慕徹的扇麵已經被火燎去了大半了。
“你這丫頭膽子真大,一玩就來個大的!”慕霽以為是哪房的丫鬟,便譏諷地笑笑。
“怎麽辦?”
“我爹肯定會生氣的。”慕霽吐吐舌頭,揚揚眉道。
“啊,那怎麽辦?都怪你,進屋都不敲門,嚇死人了!”
“我?你無緣無故跑人家書房裏亂動,沒本事吧還捅婁子,怪誰?”慕霽隻是想嚇唬嚇唬她,誰知小郡主不經嚇,哇地哭了。
“別哭,別哭!”慕霽怕引人聽見,忙捂住了她的嘴。雲佩哪裏知道他的用意,張嘴咬了他一口。
“啊!”慕霽吃痛,大叫了一聲,縮回手來看時,手掌上清清楚楚地咬出一個滲著血的牙印。
“疼不疼?”雲佩見慕霽皺著眉,怯怯地探過頭來。
“疼?我咬你一口試試。”慕霽說著瞥了她一眼,隻見那卷翹的睫毛上還粘著淚花,雙頰上掛滿了淚痕,他忙換了口氣,“沒事,幾天就好了。剛才,嚇著你沒?”
“嗯。那扇子……”
慕霽歎了一口氣,“就說是我弄壞的吧!”
“你爹生氣怎麽辦?”
“大不了揍我一頓唄。反正壞了就壞了,不能讓我給它償命吧!”慕霽故作輕鬆,笑笑。
“揍你,你會挨打麽?”
“你不要管啦,你是小女孩,黑鍋還是我來背,你自己不說,我爹不會知道扇子是你弄壞的!”
“那你多冤枉?被打多疼啊!”
“你指定沒挨過打吧?”
雲佩搖搖頭。
“我看也是。告訴你一點都不疼,我們習武之人都是金剛不壞之身!”
“我還是不放心怎麽辦?”
“婆婆媽媽幹什麽!打壞了,打壞了將來娶不到媳婦,不還有你麽!”
“你……你怎麽這麽貧!”雲佩臉一紅,推門就跑。
“嘿,姑娘,把眼淚擦擦!”慕霽望著那個背影喊了一聲,又自語道,“也不知是哪個屋裏的,看著眼生。”
慕霽回到屋裏,又琢磨起扇子。慕徹就是讓他來拿這扇子,吳王也略懂一二,二人正投緣,這不是潑冷水、找挨罵麽?
怎麽辦呢?
正猶豫著,院子裏響起腳步聲。接著就是慕徹的大嗓門,“我讓那臭小子來拿扇子,指不定又上哪野忘了。王爺請!”
門開了,慕霽忙把扇子闔攏收進袖口。看見慕徹,叫了一聲,“爹,扇子在哪?沒找到啊!”
“怎麽可能,你好好找了嗎?”慕徹也是一驚,來到桌前,果然沒有。“奇怪了?”他看看慕霽,“你藏哪了?快別開玩笑,爹要用呢!”
“爹,孩兒是那玩笑的人麽!就是沒有您還賴我!”
“真是,王爺您瞧!”
“也罷,江南的雨前茶下來了,扇子不看也罷,還請慕公賞光品鑒一番。”雲正皓笑道。
“慕某就是一粗人,還品茶?”
“哎,慕公此言差矣。慕公的涵養我還不知?隻怕一般的茶還入不了你眼吧!過謙了啊!”
“哎?你還在這幹什麽?”慕徹見兒子還在一旁,剛才自謙的話就多少有些不自在。
“這就走!”慕霽一動,卻沒顧及袖子,那扇子咣一聲掉在了地上。慕霽伸手去撿,慕徹卻更快地撿了起來。
他打開扇子,看到那扇麵燒的焦黃,臉色登時沉了下來,“你給我解釋解釋吧。”
“這個……不小心就……爹我錯了。”慕霽低下頭,看著腳麵。心裏在想著怎麽快點把事情遮過去。
“這次就算了,下次再犯到我手裏,數罪並罰。”
慕霽心裏詫異,父親竟然一點也沒動怒。
“臭小子,還沒給舅舅請安吧!”吳王見慕徹陰著臉,忙打岔道。
慕霽忙乖巧地給吳王見禮,“爹,舅舅,茶來了,我給你們沏茶吧!”說著又起來跑到門口,從丫鬟那兒端過茶盤。連小丫鬟看他生疏的樣子都忍不住掩口而笑。慕霽放下茶具,也憨笑起來。
“好了好了,還不夠丟人嗎!快下去吧!”慕徹佯怒道。
“是,孩兒告退了!”慕霽暗自得意。
慕霽走了以後,吳王放下茶盞,拍了拍慕徹,“令郎真是聰敏靈巧!慕公有兒如此,後事何愁啊!”
“王爺折煞小犬了,他平日最是不學無術的,性子還有些孤傲。若不是今日犯了錯怕我責罰他,他會這樣?”慕徹撇撇嘴,但麵上仍是難掩的自豪。
雲正皓看了一眼慕徹,心裏搖了搖頭,慕霽尚不及八歲,身手自不必說,就說著舉手投足,那雍容大氣,就仿佛天成一般!而他小時那洛陽城中流言傳說慕徹生了一個龍妖,隻是愚民無知,這小孩子日後定是封侯拜相的王佐之才!
到了這一日下午,家裏熱鬧,人們忙來忙去,慕霽便自己在花園裏遊戲。慕霽捧著一本古籍在花園的荷塘邊踱著步子,一隻手比比劃劃,口中還不停的念念有詞。
這時傳來一個女孩子呼救的聲音——“救命啊——”
慕霽丟下書循聲跑過去,隻見一個七八歲的女孩子掉進荷塘,正在水麵上掙紮。
“來,把手給我!”慕霽趴到地上,把手伸向女孩子。
隻是女孩子隻是一個勁兒地撲水,眼看水就沒過她的頭頂。慕霽見不妙,三兩下脫了衣裳,跳了下去。胡亂撲了幾下水,慕霽遊到女孩子身邊,一把抱住她,隻感到懷裏的女孩子微微顫抖了一下,便安靜下來了。
“你不要緊張。”慕霽吐出一口水,“抱緊我。”隔著涼涼的河水,少女軟軟的身體貼在了慕霽的身上。“噌”地一下,慕霽隻覺得一把火從足底燒到了頭頂,頓時心猿意馬起來。
“快,你掐我一下!”
“掐你?”女孩愣了一下,隨即狠狠在慕霽的臉上狠狠擰了一下。
“好……”慕霽一手抱著女孩,遊到了岸邊。“你自己扶一下,我歇一下推你上去。”
女孩乖乖地把手扶在周邊的石頭上,轉過頭來看著慕霽。
慕霽望著她睫毛上掛著的水珠,“居然又是你這丫頭!”慕霽說著傻傻地笑了一下,“你為什麽會掉進水裏?”
“那朵荷花好漂亮,我想摘過來,沒有夠到就掉進來了!”女孩笑著咬咬嘴唇,做了個鬼臉。
“我扶你上去吧,水裏怪涼的,泡久了會生病的。”慕霽說著抱住女孩子。她手一撐,爬了上去。
夏衫薄,女孩從水中爬出,一襲薄衫貼在身上,迎著暖暖的陽光,勾勒出一個玲瓏的身形。
她低頭瞥見慕霽直直地望著自己,下意識地護住胸前,退了兩步,癟了癟嘴,終於放聲大哭起來。
“你別哭,別哭啊!”慕霽從水裏爬出來,卻被這哭聲弄得亂了陣腳。
卻是不巧,慕徹陪吳王路過花園,遇見這一幕。
“佩佩?”吳王老遠叫了一聲。
“父王……”見到父親,女孩哭得更凶了。
“莫不是雲佩郡主,怎麽濕成這樣?”慕徹也走過來,正看到兒子也濕漉漉地站在一邊,便招呼著,“你過來。”
慕霽走過去。
“你欺負妹妹了?”
妹妹?此前慕霽心裏並無“妹妹”的概念,娘才生下的嬰兒又黑又小,和“妹妹”這個稱呼顯然是不相匹配的,因此他愣了一下,轉過頭細細地看著這嬌滴滴的人兒,原來她就是雲佩。是吳王唯一的女兒,也是他的表妹。
吳王緊緊地抱著女兒,她就在父親懷裏大哭,似乎有天大的委屈。
“上午才惹了禍,又忘了嗎?”慕徹以為他默認,登時怒不可遏。
慕霽瞥了她一眼,她噙著淚回望一眼,又嚶嚶地啜泣起來。
“給妹妹道歉!”
“妹夫,小孩子鬧著玩當不得真。佩佩被我慣壞了,你就不要再縱她了。”
慕徹脾氣一上來,扯著大嗓門道,“這小混蛋天天惹禍,讓他自己說說,這又欺負女孩子,算什麽好漢?看看你的樣子,成什麽體統!”
“孩兒沒有錯。”慕霽的聲音小小的,卻十分清楚。
“你!”
眼看父子鬧僵,吳王打圓場,“先帶孩子們回去換衣裳吧,回頭著了涼。”
“是是,快來人,帶王爺和郡主去住處!”
“來霽兒,趕緊換衣服去。”雲正皓伸手朝慕霽拍了一下。
慕霽倔脾氣卻是上來,挺著小胸脯和父親對視,“我沒有錯!”
“混賬東西!你給我跪下,等老子回來再收拾你!”慕徹瞪了兒子一眼,對雲正皓父女道,“王爺,快帶郡主回去吧。”
“慕公……”
“這個小混賬再不管就無法無天了,這是我的家事,還請王爺莫要插手。”慕徹壓抑著怒火,神色很是懇切。
“你跪下,不要逼我動手。”
慕徹陰鬱的神色像是籠罩了一團烏雲,慕霽心裏恨恨,但是以父親的功夫,盛怒之下若真的動手,自己骨折可能隻是輕的,沒準小命就嗚呼哀哉了。大丈夫能屈能伸!
“你在這兒好好反醒,我一會兒來找你算賬。”慕徹轉過頭,臉上已經沒有了表情。
望著一行人越來越遠,慕霽攥緊了拳頭,恨自己多管閑事反被冤枉。
膝蓋漸漸麻木沒了知覺,不知過去多久。
“披上衣服吧,著涼會難受的。”這時,有人給慕霽披了一件衣服。一抹淡淡的桂香隨著氣息飄來,他回頭,卻看見她,雲佩。
慕霽心頭顫動了一下。
隻見雲佩已擦幹了頭發上的水,換了一身月白色的紗裙。她有甜甜的表情,左頰上還有一個淺淺的梨渦。
“我不要你的衣服。”慕霽心一橫,賭氣脫了衣服下來,摔在一邊。
“慕霽哥哥,對不起,可是你知不知道,剛剛……都被你看到了。”雲佩嘟起嘴,眼圈又紅了起來。
“看到什麽?”
“人家全身都濕了,你還說沒看到!”
“原來你為這!我發誓,非禮勿視,而且慕霽對郡主絕無非分之想!”慕霽冷冷地哼了一聲,側過了頭,“若郡主日後為此嫁不出去,慕某負責。”
“你到底要怎樣?”雲佩紅著臉,幾近哭喊。
“是你到底要怎樣?在我爹麵前一聲不吭,害我在這跪了這許久!”慕霽回過頭,一雙怒目對上這嬌小姐。
“那我便陪你!”她說著,拎起裙擺跪在他身邊,那表情,倒是有幾分決絕。
兩個小小的人兒賭著氣,誰也不理誰。可也就過了一刻,慕霽的心還是軟了下來,“地上涼,你要不要緊?”
“你不是也跪著呢,我陪你就是!”她骨子裏倒有一股子不服輸的勁兒。
“我是習武之人,身子棒著呢!你小姑娘家家的,看你臉都白了,快回去吧!”
“那你也起來。”
“不行,我爹來找我怎麽辦?”
“姑丈早就忘了,我父王會勸他的!”雲佩得意地揚了揚秀眉。
“你當真是我妹妹?”
“嗯?”
他看著她,眉目間有點像他的母親,洛漪公主。小郡主有著細長的眼睛,玲瓏的鼻頭。膚白如雪而不膩,唇豔似火而不妖。俊秀中透著知性的光彩。
“你在看什麽!”雲佩伸出手,在他臉上擰了一下。
“你這小丫頭這麽凶!”慕霽揉著臉,“把衣服給我。”
“給。”
“快轉給去啊,莫不你有什麽非分之想?那我脫了啊?”慕霽說著開始解帶。
“不要啊!”她臉一紅,忙回給頭去。
聽著窸窸窣窣的聲音,雲佩悄悄地回了頭。這年紀相仿的少年,不像她認識的紈絝那樣成日把她捧在天上,但他又是那樣義無反顧地救自己。隻見少年的不羈長發垂下來,擋住了半個臉,隻露出那棱角初現的側臉。雲佩見他係好衣扣,又轉回了過去。
“你轉過來吧。”慕霽的聲音幹淨儒雅了許多。
“你起來。”雲佩站起來拉他,“我去找姑丈說清楚。”
不知什麽在作怪,慕霽起來,乖乖地跟著走了。
慕徹早就被喜事衝昏了頭腦,小孩子打打鬧鬧的本就沒放心上。再說吳王和郡主不計較,何必再父子鬧僵,由他們去了。家裏人多,慕徹便讓慕霽送雲佩回住所。
後宅花園中的三裏長廊曲曲折折的淩駕於荷塘之上,此時正值初夏,塘內的荷花放肆地開著。不少小丫鬟偎在長廊扶手上,向荷塘內撒下星星點點的饅頭屑,引得塘裏的錦鯉紛紛浮上水麵,爭相搶食,好不熱鬧。夏花佳人,別有一番風景。
走著走著,雲佩忽然停住腳步,伸手在腦後把一頭秀發綰了起來。詭譎地一笑,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把紫光閃閃的寶劍。這時本無風,可不知為何,少女的裙角卻憑空的上下翻飛。
慕霽望向雲佩,似笑非笑地撇撇嘴,心道,雲氏劍法麽……
“早聞慕家流影劍法,慕霽哥哥,可否賜教?”一抹淺笑在她的臉頰上漾開,竟如楊花一般爛漫。一時間慕霽竟有些癡了。那笑容轉瞬收斂,紫光裂空而來,竟不發一絲聲響。慕霽暗歎聲好劍。
“慕霽不欺負女子。”慕霽並不躲閃,輕輕撓撓頭皮,反手伸出二指,穩穩地夾住了刺麵而來的劍鋒。
“說到劍術,他們都說,光靠刻苦還不夠,還需要天生的靈力。”二人並肩而行,慕霽淡淡的說,“不過,什麽靈力,我從來就不信這個!”
聞聲雲佩轉過頭來,一雙明眸對上了慕霽。這會兒,聽他這麽說話,雲佩倒是暗暗吃了一驚。慕霽冷冷的語氣,讓人不寒而栗。忽然,雲佩看到了慕霽眉心的圖案,凝視了好一會兒。
“這是蒼龍,他們都說是胎記。”慕霽突然插話,打斷了雲佩的思緒,“和你劍上的一樣”,慕霽說著劉海扒拉了一下,擋住了朱紅色的圖案。
“劍!”雲佩驚得張大了眼睛,驚愕地問,“你能看見我的劍?”
“自然,難道你看不見?”
“知道麽,這叫無影劍。想必你是第一個能看見它的人,這可是我家祖傳之物,當然是好劍啦。”雲佩掩飾下一抹驚異,又得意地笑笑。
雲佩忽然道,“慕霽哥哥,我想看看你的……靈力……”
然而慕霽卻猶豫了,他遲遲不肯伸出手:“我說過,我不信……”話未說完,隻見小郡主嘟起了嘴。慕霽怕她哭,忙改口,“讓你看,讓你看……”慕霽無奈地攤出右手。
雲佩伸出手,突然她感到了一股強大的力正從手下的掌心源源不斷地外湧,她幾乎要被那力推開。
“我怎麽樣?”慕霽抬起頭,抿著嘴,戲謔地看著雲佩。
雲佩撤開手,垂下了眼簾,搖了搖頭。雲佩知道,麵前站的不隻是一位普通的少年,而且他暗藏著十分強大的靈力,無法估測。他隻要從武,短時間內幾乎可以天下無敵。
“你到底師從何方神聖?”
“從師?自然是我爹。不過,旁的武功我也偷著自學了一點,暗器算不算?”慕霽摸摸口袋,忽然意識到那本古籍沒有帶來,“給你看看我的成果吧!”
慕霽說著在地上一踢,用左手在空中一截,反手就聽“嗖——”一聲,再看百米開外的一棵小腿粗的柳樹被攔腰折斷,樹下站著的小丫鬟們被嚇了一跳。
雲佩暗自吃驚,不僅天賦上好,指力腕力也是極佳,他似乎就是上天的寵兒。
“獻醜了。”慕霽朝那邊望望,便轉過身來,“你還沒有回答我。”
“慕霽哥哥,實不相瞞,你……”雲佩眼中流露出了一絲恐懼,“你似乎天生為武而生。”
慕霽點點頭,“我該料到的。你知道嗎,我常常能感到身體裏有一股很強大的力,從小我就覺得我和別人不一樣。”說完,慕霽低著頭陷入了沉默。
雲佩稍稍走近了慕霽,麵前的少年雖一身傲骨,內心卻是寂寞的。今天這寂寞竟被自己不經意地觸到了,她不知道他究竟藏著多少秘密?或許他本身就是一個秘密。
雲佩想了想,伸出手,拍了拍慕霽的肩。
慕霽一驚,抬起頭看著麵前這個女孩子。除了父親,從沒有人敢這麽拍他的肩,突然內心升起了一絲溫暖。
慕霽笑笑,“我會努力學習的,不會輸給你的。”
雲佩狠狠地點了一下頭,伸出手,“那就加油!”
慕霽伸出雙手,四隻手緊緊地握到了一起。
這時,慕霽突然伸出另一隻手,抓住了雲佩的手臂,“謝謝你。”他盯著雲佩的瞳仁,認真地說。
“慕霽哥哥,我到了。”雲佩臉紅了一下,迅速抽出了手。
慕霽也忽然意識到什麽,便輕輕說了一句,“那我就先走了。”
就在慕霽轉身的瞬間,腦海裏忽然浮現出一個女孩子的背影。離得有點遠,看不清是誰,長長的頭發,跳躍在自己的腦海裏。發絲輕飄間,隻見眉眼盈盈處有說不盡的俏麗。轉身離去時,裙擺揚起,仿佛天上的雲彩。她咯咯地笑著,慕霽想追上她問問清楚,揉揉眼發現她已經跑開了。
意識回到了現實,慕霽使勁地眨眨眼。自己仍站在荷塘上的長廊,河對岸仍是人來人往,慕霽忽然想起了雲佩,回過頭,那一襲白衣早已不見了蹤影。
與此同時,慕徹的書房。
一縷香煙在屋裏緩緩地繚繞上升。慕徹屏退了家人,和雲正皓二人靜靜地坐著。
“慕公,老夫想見見……見見二公子。”躊躇了許久,雲正皓還是道出了一直藏在心裏的話。
慕徹淡淡一笑,隨即點頭,“前麵請!”
慕雲和其母如氏的院子在花園邊不遠,一會兒便到了。
“王爺請!”慕徹見吳王猶豫,輕聲道。
“他也七歲了吧?”
“是啊,比霽兒還要高一點呢!”
這時,一個女人走出來,抬頭看見兩個木木的男人,停下腳步,目光掠過吳王,叫了聲老爺。
“王爺,這……這是如氏。”
“王爺。”她欠欠身,斂了笑意,“內眷不宜見外客,王爺想見雲兒吧,妾身去叫他。”說著徑自進去了。
“十幾年不見,你還是這麽年輕。”雲正皓對著背影輕輕地說。
那個背影停了一下,進去了。
“王爺請。”慕徹見雲正皓發呆,喚了一聲。
二人在堂上坐了片刻,忽然門開了。慕雲輕輕地推門進來了。
“爹!”看見慕徹,慕雲欣喜地叫了一聲,“爹好久都沒來了,孩兒可想您了呢!”說著跑到慕徹一側,拉著父親的袖子靦腆地笑了。
“雲兒,這是吳王,你便隨你大哥叫……叫舅舅吧。”
“舅舅。”慕雲乖巧地叫了一聲。
“你叫什麽?”
“慕雲。”
“都長這麽大了……”雲正皓摸摸慕雲的臉,感慨道。
“爹,舅舅怎麽了?”
“沒事,你舅舅想見見你,你一歲時他還抱過你……”
“是啊,那時就這麽大……如今也越發玉樹臨風了。想不想跟舅舅去金陵玩?”慕雲多因身子病弱,長這麽大以來還沒有出過洛陽城。
“爹去我就去,爹您去不去?”慕雲說著麵上露出幾分希冀神色。
“去,等你母親出了月子,咱們全家都去!”
“那說好了,本王等著你!慕公,咱們……不叨擾了吧……”
“那舅舅慢走!”慕雲在後麵朗聲道。
“好……”吳王停步搖了搖手,“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