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隻為一人
作者:雨洗元宵      更新:2020-06-20 21:38      字數:4079
  離開簪花樓,小釵與穆冕晨徑直往北去,這一路,小釵眉頭緊鎖,屢屢出神,穆冕晨知她心中有事,也不多問,隻管一路跟著照應。

  “小釵,來喝口水吧。”二人坐在路邊休息,穆冕晨遞上水囊。

  小釵心不在焉地接過來喝了一口,回頭望見穆冕晨正從包袱裏取出炊餅,小心地撣了撣,拿給小釵,嘴唇幹裂著笑道:“快吃吧。”

  小釵心中一陣懊惱,趕忙將水囊塞到穆冕晨手中:“冕晨哥快喝點水。”她低著頭,喃喃道:“是我不好,這一路都沒怎麽同你說話。”

  穆冕晨急忙回道:“千萬別這麽說,你能平平安安的最好不過了。”

  “我身上的毒已解,冕晨哥不必擔心。”小釵笑了笑,神色卻有些暗淡:“這一路往邊關去,還有些事……未了。”

  穆冕晨望著小釵,輕輕道:“好,我陪著你。”

  二人再往北走,數日之後,趕到了臨近井陘關的一座小城。

  “‘奕中縣’。”小釵望著城門,苦笑一聲:“‘奕中’,‘臆中’,還真是個好名字。”

  進了城,小釵同穆冕宸尋了一戶人家暫住,給了些銀錢,終是歇息了下來。

  房間內,小釵數了數銅錢,歎氣道:“剩下的錢已不多了。”話音還未落,那個讓她忽喜忽悲的人又浮上心頭,宜川城外,她也如這般數著手中銅錢,唉聲歎氣,他則拿出一塊碧玉逗她,嘴角掛著壞笑,眼裏卻含著柔情……

  一絲哀傷悄然而起,她恨他,心中卻又不爭氣地期望他能找來,是想早些結束之間最後的瓜葛,還是另有所想?

  小釵猛然搖了搖頭,心下惱怒道:“騙子,這個大騙子。”抬起頭來時,卻見穆冕晨正望著她。

  小釵忙掩飾的笑道:“冕晨哥,咱們的盤纏不夠了,恐怕要在這城中找些事來做。”

  穆冕宸想了想,道:“這奕中縣臨近邊關,想來私學是極少的,我便在這兒擺攤,替人看信寫字,可好?”

  小釵眼珠一轉,喜道:“好主意,如此,我便每日給冕晨哥送飯去。”

  於是,奕中縣的街麵上便多了一位替人書信的先生,臨近晌午,還會有一個女子,笑吟吟地過來給他送些吃食,二人皆年輕貌美,在這偏僻小城中分外引人注目。

  這一日,穆冕晨一邊吃著饅頭,一邊時不時地傻笑兩聲,方才一個找他寫信的老伯問了句:“先生,您家娘子一會該來了吧?”讓他甚為喜悅。

  一旁的小釵奇道:“冕晨哥,從我過來就見到你這樣,到底在笑什麽?”

  穆冕晨一聽,紅了臉,忙低頭道:“沒事,沒事。”說罷,狠狠咬了兩口饅頭。

  二人正說著,突然有人大喊了一聲:“小釵,穆兄。”抬頭望去,隻見前麵站著一個身形高大,俊朗異常的年輕男子。

  小釵愣了愣:“顏大哥。”

  顏翰大步走到小釵跟前,捧起她的手,喜不自禁,道:“又見到你了,真是天意啊。”

  小釵聽得糊塗,身旁的穆冕晨則想起都城那晚,顏翰的大膽表白,慌忙將小釵拉到一邊,向顏翰作揖,道:“顏兄,又見麵了。”

  顏翰笑著應聲,道:“因家族生意,我需往來金國與大宋之間,隻是你們怎麽也到了這邊城之中?”

  穆冕晨正不知如何應答,隻聽小釵胡道:“左右無事,便來見識下邊關的蒼涼。”

  “噢?”顏翰望著小釵,目光炯炯有神,道:“這有何好看?此前聽小釵說過,若在草原上策馬揚鞭,定是件快事,不如隨我去草原看看如何?”

  “真的?”小釵頗有些躍躍欲試,倒是穆冕晨卻擔憂道:“草原?若再往北去,豈不是到了金國之內?”

  聽了穆冕晨的話,小釵有些猶豫,卻聽見顏翰笑了起來:“都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小釵看起來也不是個畏首畏尾之人。”

  這話聽不到還好,一聽到那句“莫使金樽空對月”,小釵立刻火冒三丈,咬牙切齒道:“去,這草原美景豈是說看就能看到的?一定得去。”

  望見小釵這怪樣子,顏翰卻覺得移不開眼,真是個有趣的女子,不見絲毫造作,叫人如何不喜愛……

  簪花樓,地牢之中,幾支忽明忽暗的火把照得這裏更顯暗無天日,突然一陣哀叫聲從一間牢房裏傳出。

  “哎呦,疼死我了,哎呦……”珍兒趴在地上叫喚道。

  “怎麽回事?”牢門旁的護衛手持火把,向牢房裏望去,卻看見那個趴在地上的美人兒,神情哀怨,衣襟大開,那一大片雪肌,在火光的照映下似在瑩瑩發光。

  那護衛頓覺血氣上湧,口幹舌燥。月上教的護衛雖是經過嚴格挑選,但因平日忙於操練武藝,大多禁欲已久,看到這勾人心魄的一景,一時難以抵抗。

  珍兒哼道:“我心口悶疼,還請進來幫我瞧瞧怎麽回事。”

  “你莫要耍什麽花招。”那護衛強拽著最後一絲清明道。

  “我身處地牢,身上利器皆已除去,能有何危險?實在是疼得厲害。”

  那護衛望著珍兒,吞了一口口水,如同受了蠱惑一般,半晌,終是打開牢門。

  珍兒翻過身子躺在地上,道:“還請再過來一些。”

  那護衛回頭望了望,除他之外,這地牢中尚有四個護衛,他喊了聲:“你們盯緊點。”便大膽地向珍兒走去。

  他越走越近,目眩神迷地挨著珍兒蹲下,剛想伸出手,突覺脖頸一涼,半片玉佩深深插在了他喉間,血流如注,他驚恐萬分,目眥欲裂,張口卻叫不出聲,就這麽伏下身子斷了氣。

  聽見些動靜,外頭的四個護衛皆向這間牢房看來,珍兒拔出那半天玉佩,假意拍打著身上的死屍,喊道:“你做什麽?快快起來,救命。”

  火光搖擺不定,牢房內陰暗一片,看不清狀況,但聽到珍兒的叫喊聲,那四個護衛皆綠了眼,留下一人看守,其餘三人向牢房裏聚來。

  待那三個護衛弓著腰圍到了珍兒身旁,欲伸手將她身上那人推開,哪知珍兒猛然起身,將兩半玉佩迅速插入兩人喉中,還有一人剛反應過來,便被珍兒雙掌猛擊顳部,口噴鮮血。

  見狀,留在牢房外看守的那個護衛,怒吼一聲,欲拔刀殺來,豈料一枚硬物從另一間牢房射出,洞穿了他的右眼,那護衛身子一軟,倒在了地上。

  珍兒從牢房裏走了出來,拔出插入那護衛右眼之物,冷哼一聲,道:“原來是雁門的人。”

  蕭躍在地牢內緩緩站起來,笑道:“單憑姑娘一人之力可應付不了這五人。”

  珍兒打開牢門,將蕭躍放了出來:“此地不宜久留,有話到外頭去說。”

  蕭躍走到死屍旁:“這簪花樓護衛得如此嚴密,你我從原有的這條路一出這地牢便會被發現。”他拿過火把,向這死屍望了一刻,將它踢開,又蹲下身子,望著地上的一灘血跡,那血跡沒有完全彌漫開,隱約可見中間形成了一道血縫,蕭躍笑道:“我說怎覺得有些怪異。”他沿著血縫扒開厚厚一層泥土,發現下麵是一塊石板,拿開石板,一條地道顯現出來。

  “若不是今日這般,我竟也不知曉這地牢裏尚有密道。”珍兒望著那幽暗的密道,沉思片刻,道:“你我誰先入這密道?”

  蕭躍笑了笑,指了指最裏麵的一個牢房道:“何必你我犯險?”

  珍兒望著蕭躍冷笑一聲,走向從那牢房,從裏麵拽出了瘋瘋癲癲的包打聽,將他先推進那密道,二人方才魚貫而入。

  三人摸黑走了許久,終是到了出口,外頭天色陰暗,卻依舊是刺得他們睜不開眼睛,直至適應後才發現,這一走竟是到了郊外。

  離開那暗無天日的地牢,仿佛逃出生天一般,蕭躍不禁深吸了一口氣,心中慢慢平複下來。

  珍兒望著蕭躍,此人麵目白淨俊秀,但輪廓分明,眼中閃著精光,料他不是個簡單人物。

  “你怎會進了簪花樓的地牢?”珍兒冷冷問道。

  蕭躍笑了笑,道:“在下追蹤那宮家獨女,那女子身中奇毒,在下剛要靠近,便被一個帶著黃金麵罩的高手所傷,於是便進了這地牢。”

  整兒怔住了:“宮家獨女?”突然,她大笑起來,卻有淚水滑落:“原來她是宮家獨女,你替她解了毒又有何用?你們注定不會在一起。”

  蕭躍看那珍兒笑得癲狂,便故意問道:“姑娘何處此言?”

  珍兒止住笑,睨視著蕭躍,道:“你所遇到的那高手,便是我的主人,月上教主,日後必會是天下霸主。”

  蕭躍心下猛地一震,暗想:“他便是那神秘的月上教主?武功竟然如此之高。”

  珍兒望著他,道:“你說那宮家獨女身中奇毒?不過是我下的‘斷腸散’罷了,何來奇毒?”

  蕭躍道:“恐怕不是,那女子周身布滿奇異紋路,在下從未見過。”

  話音剛落,身旁便有人開了口:“那是宮家世代所負的血毒。”竟是那瘋了的包打聽,隻見他麵色沉靜,道:“月上教主必是以千年雪蓮為藥引,解了那宮雪釵的血毒。”

  “包打聽,這些可沒聽你向我說過。”珍兒鄙夷道。

  隻聽那包打聽笑出了聲:“我若是都說了,你們必定不會留我。”

  “千年雪蓮?不是藏於大內皇宮嗎?”蕭躍暗想,他猛地抬頭,向珍兒問道:“姑娘是簪花樓的人,可知月上教主三月前身在何處?”

  珍兒厭煩道:“你問這作甚?主人自然是閉關之中。”

  蕭躍微微笑了起來,那金色麵罩後的充滿戾氣的眼眸又浮現出來,當時隻覺得有些熟悉,如今想來,在宜川縣的那家酒館之中,當秋顏向宮雪釵拔刀時,她身旁的那男子也是露出了這樣的眼神,雖然隻是一瞬,卻讓望見之人如同掉進冰窟一般。閉關?哼,那男子怕就是這月上教主。

  蕭躍悠閑地踱著步,似不經意地繞到了包打聽身後,突然,他快速出手,點了包打聽的穴道,從袖中掏出一粒藥丸,塞入他嘴裏。

  “你……”包打聽慌忙將手指伸入口中,欲將那藥丸嘔出,卻聽蕭躍在身旁到:“沒用的,那藥丸遇水即溶,早入了你的血水中了。”蕭躍緩緩道:“往後你便跟著我,做我交代之事,我每月十五,便會給你解藥緩解,否則,你不出兩月便全身肉爛,痛苦而亡。”

  “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包打聽怒道。

  蕭躍笑道:“我想你這包打聽,便是六年前放出消息,欲出賣宮家獨女下落之人吧。往後你隻能跟著我,我死你亦別像獨活,如此,珍兒姑娘應也不會有異議。”

  珍兒冷眼望著蕭躍:“想不到雁門這種所謂的江湖正派也會如此狠毒,你讓包打聽跟隨你,難道是為了再找那宮家獨女?”

  蕭躍笑了笑,望著前麵那片枯黃野草,一條野徑隱於其間,綿延向前,似望不到頭。

  “這宮家獨女,這江湖天下對我來說分文不值,機關算盡也隻為得到一人,與你一樣。求而不得,奪來便是,心若他屬,寧可毀之,這便是執念吧。”

  一陣尖銳的刺痛劃過心間,珍兒仰望著天上,對,我隻為得到你一人,若是跟隨你的身後,讓你望不見我,那我便站到你的麵前,讓你忘不了我。金國……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