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課
作者:蒔爾      更新:2020-06-20 14:14      字數:3486
  見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有些不同尋常, 何綜突然極有眼色地起身:“你們慢慢說,我先帶小紗紗回去啦。”

  他可不想看兩個年輕人吵架,尤其是看到後麵有可能被喂狗糧這種。

  陸淨植對他點點頭:“路上小心。”

  眼見何綜背著葉紗紗出了店門, 元州遇有些後知後覺地站起身:“哎, 別走啊!要走一起走哎……嗝……”

  打了個嗝後,她身子一軟,又跌坐回座位上,嘀咕了一句:“真不夠意思。”

  陸淨植本來因為之前的“分手”兩個字眉頭緊擰, 見她這副模樣, 頓時又有些哭笑不得,將元州遇的身子扳正後哄道:“乖, 先回家再說。”

  元州遇吸了吸鼻子,突然覺得頭有些重,於是將額頭抵在了陸淨植肩膀上, 悶悶道:“我不回去……反正鑒定很快就……就能有結果, 到時候我就走得遠遠的……讓陸淨植……”

  “讓他怎麽的?”陸淨植任她枕著肩膀,聽到那句“走得遠遠的”時,心裏頓時一空。

  “什麽怎麽的?”元州遇有些迷茫地抬頭, 根本不記得之前說過些什麽。

  “真是笨死了。”

  拉扯了好一會兒,陸淨植總算將人背起來,走出店門時發現雨比來時小了一些。

  傘被元州遇拿在手裏,因為喝了酒, 她的手十分不穩, 雨傘一會朝左邊歪一會朝右邊倒,走出幾步遠後兩個人身上看起來和沒打傘差不了多少。

  吹了一會風又淋上不少雨, 元州遇的酒頓時醒了不少,她抬頭打量一下周圍, 隔著雨幕,燈光像被水泡腫,變得十分朦朧,她一時間竟然有些分不清是夢是醒。

  “陸淨植?”她試探地叫了一句,鼻音有些重。

  “嗯。”

  陸淨植低低應了一聲,聲音融進雨聲裏,元州遇根本沒聽到,她又叫了一聲:“陸淨植?”

  “是我。”這一次,他微微提高聲音應道。

  “你騙人。”元州遇手中的傘又歪了歪,聲音頓時拔高不少,“陸淨植才不會這麽好心背我。”

  “為什麽不會?”陸淨植走的很慢,每一步都踩的很結實。

  “你的話怎麽這麽多?”元州遇頓時有些不耐煩,“快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

  陸淨植擔心她此時根本走不了直線,於是沒理會她的話繼續向前邁步,沒想到元州遇竟然開始拍他肩膀,腳上不停地亂晃,無奈之下他終於妥協,將人放下來。

  元州遇腳剛沾地,將傘一把塞進陸淨植手中,然後自己向前小跑起來,唯恐被後麵人追上似的。

  陸淨植哪裏想到她會這樣,趕忙撐著傘追人,馬路上此時恰好有車疾馳而過,路邊的積水被濺起老高,陸淨植恰好趕到她身邊擋住,將傘穩穩撐在她頭頂,自己卻被從頭到腳濺了一身。

  “陸淨植,你這樣做我也不會原諒你的。”元州遇終於接受了眼前人就是陸淨植的事實,頓時一肚子委屈,抹了一把眼睛卻不知道擦掉的是雨水還是眼淚,“我一點也不想和你在一起,你去和別人喝奶茶吧。”

  陸淨植終於明白了她為什麽這麽生氣,解釋道:“我和程寧不是去喝奶茶的……”

  話還沒說完就被元州遇打斷:“哦,原來她叫程寧啊。”

  說完之後,轉身就走。

  陸淨植此時終於有些著急,趕忙跟在後麵邊走邊繼續說:“程寧是我表姐!”

  “哼,上次葉紗紗發現被劈腿之前,她前前前前前男友還說小三是他表妹呢。”元州遇腳步邁得越發的快,整個人用行動詮釋了一個宗旨——我不聽我不聽,你不用再編了。

  眼看著語言溝通毫無用處,元州遇一副“我說分手不是鬧著玩”的架勢,陸淨植終於急了,當即不管不顧地攔在她麵前。

  元州遇馬上轉了方向,想繞過他去,陸淨植卻突然扔掉了手中的傘,雙手緊緊捧住她的臉,不管不顧地吻了上去。

  雨點鋪天蓋地落下來,元州遇在雨中不斷掙紮,卻始終無法掙脫他的手。他的吻比此時的雨更加讓人難以逃脫,元州遇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睛,呼吸漸漸有些急促起來。

  就在她以為自己將要因為缺氧死掉時,陸淨植終於放開她,下一秒,又將人狠狠抱進了懷裏。

  元州遇聽到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猶如散在雨中的一聲歎息:“你想怎麽解氣都可以,唯獨不要再說分手兩個字。”

  “若我就是說呢?”她用依舊有些置氣的聲音問。

  “我不會放你走。”陸淨植右手扣著她後腦勺,落在她腰間的左手更用力了一些,“除了這件事,其他都可以。”

  “切。”元州遇用手撥開粘在臉上的頭發,“給你三分鍾時間發表陳述。”

  她剛說完就打了個哆嗦,此時已經立過秋,早晚天氣本來就漸漸轉涼,再加上淋了很久的雨,此時從頭到腳都有些發冷。

  陸淨植見她嘴唇有些發白,不由地握了握她的手,眉頭頓時皺的更緊。

  入手的溫度竟然比落在身上的雨更涼。

  “先回家洗個熱水澡,之後你想聽什麽我都說好不好?”陸淨植攬著她肩膀,溫聲商量道。

  這個提議簡直正合她意,麵上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她偷偷朝著陸淨植身邊靠的更近了一些。

  回家時葉紗紗已經睡下,何綜正在二樓客廳看電視,見元州遇從室內樓梯上了樓,似乎一點也不意外。

  “知道你們有事要談,我今天就在這裏湊合一晚上好了。”何綜麵上帶著善解人意的笑,衝著元州遇擠了擠眼睛,“小元子你不用太感謝我哦。”

  “那你少看一會兒,早點睡覺。”元州遇拿了衣服直接走進浴室。

  “終於知道關心人了,還囑咐我早休息。”何綜懶懶地靠回沙發上,語氣中滿滿都是欣慰。

  話落,元州遇卻突然從浴室門口探出頭來:“何老板你想太多了,我隻是擔心電費太貴了而已。”

  何綜頓時氣結。

  再次回到一樓時,陸淨植正站在窗邊,看著玻璃上不住滑落的水跡,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元州遇正考慮到底要不要叫他,他卻心有靈犀一般突然回過頭來,打量她一眼後,眉心又不自覺地擰在一起。

  “怎麽不把頭發吹幹?”陸淨植走近,皺眉問。

  抬手摸了摸發尾,元州遇不在意道:“沒關係,不耽誤事。”

  陸淨植把手裏的杯子遞給她:“趁熱喝,我去拿幹毛巾。”

  元州遇一把拉住他胳膊,將人拽到身邊坐下:“我都習慣了,不過你最近怎麽總是皺眉呢,像個老頭子似的。”

  “我記得你說過。”陸淨植看向身邊的人,突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說過什麽?”元州遇挑眉看他,以為他終於要進入正題。

  “你比我年長。”說到這裏,他久違地彎了眼尾,“你豈不是應該更像老太太。”

  “陸淨植!”元州遇頓時從沙發上起身,杯子裏的熱薑茶濺出,險些燙了手,“真是再也不想和你說話了!”

  陸淨植趕忙起身,雙臂一伸將人圈進懷裏:“我錯了,隻有我像老頭子,你永遠都是十八歲的小仙女,永遠都這麽善良可愛,永遠都這麽……”

  “行了行了,你夠了!”元州遇趕忙出聲阻止,“你從哪裏學來了這麽一套,油膩膩的,雞皮疙瘩都要掉下來了!有話快說,就給你三分鍾!”

  元州遇凶巴巴地說完後重新坐回沙發上,就著陶瓷杯喝了一口薑茶,頓時吐了吐舌頭——這薑味可真重。

  等了許久不見旁邊人開口,元州遇終於轉頭看過去,提醒道:“三分鍾時間馬上就要到了。”

  “嗯。”也許是因為有些記憶太過特別,他此時竟然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此時此刻,元州遇終於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他的為難,突然便閉上了嘴不再催促。經過之前的事情,其實她最想知道的事情心裏早已清楚,這對她來說已經足夠。

  為了不讓陸淨植為難,元州遇伸了個懶腰,勉強擠出個哈欠來:“時間不早了,我先去睡覺了,這三分鍾先給你留著,有事改天再說吧。”

  陸淨植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意圖,整顆心突然就脹得滿滿的。

  “我其實不是氣你見了她,而是在氣我自己。”短短一句話,他卻到底說的有些艱難。

  視線盡頭處的掛鍾正不知疲倦地走著,元州遇愣愣地看著鍾麵,將他每一個字都聽的認真。

  這裏的她,應該就是他媽媽吧。

  “那天是我生日,原本家裏約好一起吃飯,結果中午的時候他們卻打電話過來說臨時有工作走不開,晚上沒辦法過來了。”陸淨植說到這裏,唇邊綻出一抹略帶苦澀的笑意,“從小就是這樣,他們作為家長許下的承諾卻總是難以兌現,哪怕隻是見一麵都難如登天。”

  “我哥因為他們長久以來所謂的‘為你好’得了抑鬱症,卻從沒對我說過。那天因為他們爽約,放學之後我賭氣和同學去了網吧,期間他曾打來電話,我卻把氣全部撒在了他身上,甚至還說了特別過分的話。”

  陸淨植抬手捂住臉,情緒有些難以控製:“如果那天我不對他發脾氣……如果我早點回家……他就不會死了吧。”

  元州遇驀地轉頭,難以置信地看向身邊的人,原來他竟然把他哥哥的死算在了自己頭上,原來他竟然一直陷在這般長久到沒有盡頭的自責裏。

  她伸出手,輕輕拍著陸淨植的背,想開口卻覺得安慰的話此刻之於他實在太過蒼白無力。

  下一刻,陸淨植嗓音微啞地開口,元州遇終於明白他之前為何會那麽生氣。

  他說:“我以為,隻有一並怨著別人,我才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