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吻的時間很長。

  如同提爾想過的那樣帶著幾分凶戾, 幾分苦澀, 到後來兩人分開的時候，誰都沒有說話。

  遊戲裏的月亮很圓, 也很漂亮，帶著幻夢般的不真實感, 這一夜過去得平平靜靜。

  遊戲通關的時候，提爾回到了最開始的那間病房裏, 林元帥則站在訓練場中央，誰也沒有告別的意思, 直到天光破碎, 世界崩塌。

  沒有一絲一毫的記憶模糊, 林元帥清醒的時候，腦海裏關於遊戲的記憶十分清晰, 甚至連前幾關被屏蔽的記憶也一並想了起來, 她從半開的營養艙裏走出來, 身上殘存的能源液被烘幹, 接過副官薩羅遞來的衣物, 林元帥很快把自己打理整齊, 踏著軍靴走出了特別部。

  先前聽說她要清醒的消息, 軍部不少熟人都想來替她接風, 主要也是想圍觀一下4S強者, 還是薑征司令發了火，才把眾人都趕了回去，隻留下勞苦功高的婁建邦和賀在洲, 林元帥跟兩人都打了招呼，看到賀在洲時也沒怎麽尷尬，不要以為她就沒有戰略，她要是尷尬了，整得倆人很曖昧似的，這就完蛋了。

  薑征對這個倒是沒有太多在意，賀在洲以前狗嫌貓厭的樣他又不是沒有見過，什麽世家子弟的光環在他這裏都是白給，他就覺得賀在洲不是什麽好玩意，他要是能和林元帥成一對，林元帥他是放心的，賀在洲在她手底下肯定得乖乖的，要是成不了也沒什麽可惜的，他和別人不一樣，看林元帥就很好，覺得她要是真心想處對象，想找什麽樣的都是手到擒來。

  但就是太手到擒來了也不是什麽好事。

  薑征把一份文件遞給林元帥，上麵的內容挺官方的，但意思就是那個意思，建議刪除林元帥遊戲內記憶，這本來應該是從薑征那兒通過，在林元帥沒清醒前實行的，但薑征給按下來了，他想聽聽林元帥自己的意見。

  按照他對林元帥的了解，林元帥本人也挺反感這些亂七八糟的男女關係，她自己應該會同意。

  林元帥拿到文件之後看了很久，眉頭也沒皺一下，就對薑征搖搖頭，說道：“我不同意。”

  薑征點點頭，他就知道像林元帥這樣的人是不會……嗯？薑征愣了一下，問道：“你是想有計劃地保留一段記憶，還是完全不同意？”

  林元帥斬釘截鐵地說道：“完全不同意。”

  如果林元帥是對這些關卡裏的其中一個人抱有好感不想刪除記憶，這個薑征也是理解的，但完全不同意，這可就有點……

  林元帥很快給出了她的理由，“記憶是人的一部分，我在遊戲裏被篡改過記憶，這種感覺很不好，更何況遊戲內的記憶完全沒有涉密，我認為聯邦做出這樣的決定方案很不合理，如果是為了最後兩關的人選，這是在侮辱我對聯邦的忠誠，我要求保留我的記憶，並對提出這種方案以及表決同意的一部分人提出訴訟。”

  薑征是個軍人，天然對政客抱有不滿，雖然對林元帥的理由還有一點懷疑，但對她的決定卻沒什麽意見，將文件直接交給她處理，隨即就說起了異種母巢的事情。

  早在林元帥通關前幾天，帝國方麵就和聯邦再次溝通，一方麵提爾成功渡過融合期，先前和聯邦商議的內容可以作廢，但他一個人飛越危險的異種之海去攻擊異種母巢，這是一件極為危險的事情，即便擁有殲星級的實力也並不保險，所以帝國方麵提出支援要求，並且人選也已經定下，就是林元帥。

  這簡直是廢話，即便是3S巔峰，在4S強者的眼裏也是白給，就像是林元帥現在看誰都像菜雞，別說賀在洲婁建邦這些實力本就不如她的人了，就算是看老領導薑司令，也是菜……咳咳咳咳咳咳。

  這個當然是要經過林元帥本人同意的，聯邦的態度也是比較傾向於同意的，畢竟異種之患是人類首要問題，整個人類星域都受異種威脅，每年投入的軍費也是極大，一個弄不好就要大遷徙，這誰受得了。

  林元帥都沒接文件，就幹脆地點了點頭。

  薑征歎了一口氣，頗有幾分遺憾，他要是能有林元帥這樣的實力，他肯定也是二話不說同意，別說成功之後這是得記載進人類史冊的英雄事跡，就算是沒回來，能親手摧毀異種之患，人這一輩子也是值了。

  隻是該說的還是要說，薑征猶豫了一下，還是提醒林元帥道：“異種之海路程漫長，隻有你和提爾兩個人，但不管是聯邦政府還是帝國王室，肯定會讓你們隨身攜帶微型錄像設備，就算你沒那個意思，也不要和他走太近了，影響不好。”

  如果操作得當，這肯定是史詩級影像資料，要流傳後世的，讓後世的人一看，聯邦和帝國兩大頂級強者攜手合作消滅異種母巢，路上還談了個戀愛……這像什麽樣子。

  更深層次一點的理由，還是為了林元帥本人的前程著想，如果她不是一個軍人，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民間強者，那麽她跟誰戀愛聯邦也管不著，可她是個軍人，手底下帶著一個軍團，這就涉及太多層麵上的事了。

  林元帥嘿嘿笑了兩聲，“老首長，我看你是星網劇看多了，我放著星辰大海不去征服，背井離鄉去嫁人，我看上去像個傻子嗎？”

  薑征沒好氣地看她一眼，開口趕人，“滾滾滾，你自己心裏清楚就好，你就是拋家舍業地過去了，我看帝國敢不敢放你出去帶兵，行了，這兩天和家裏人好好吃頓飯，三天之後啟程出發。”

  林元帥出門到一半，又扭頭回來，滿臉堆笑點頭哈腰，“這個，老首長，我記得我晉階3S的時候有筆一百萬的獎勵金，這都4S了，還不得一千萬往上跑？我也不多要，給我折成兩艘全新的星艦吧。”

  薑征冷笑一聲，“二手的都沒了，你還想要全新的？今年的軍備已經發完了，你要真想要，外頭還有個人等著你呢，把人家哄開心了，，你吃肉，整個軍部跟著你喝湯，幹不幹？”

  林元帥琢磨了一下，覺得這事可以幹。

  薑征都給氣笑了，一份文件砸在她腦袋上，“滾滾滾，軍部還沒窮到派你去犧牲美色的地步。”

  林元帥咧著嘴把文件遞回去，踏著軍靴幾步出去了。

  雖然說是給她三天假期讓她陪陪家人，但林元帥還是第一時間回了一趟三十八軍團，將積壓的事務都處理幹淨了，時間也就隻剩下最後一天了，她回到家裏的時候跟誰也沒說，倒是把林父林母都嚇了一跳。

  林元帥的家庭是最普通不過的聯邦家庭，林父退伍之後開了一家機甲維修店，他倒也不是什麽正經的機械師，也就能維修維修三星以下的機甲，生意不好不壞，因為聯邦的保密條例，就算是林家人幾十年的老鄰居都不知道林元帥是幹什麽的，最近還總是有人找林父打聽林元帥的情況，想替這個“天天東奔西跑見不著人，七十二歲還沒嫁出去的老姑娘”介紹對象。

  不對，今年應該是七十三歲了。

  林元帥換了一身便裝，回到家裏的時候沒人在家，她就去了一趟離家不遠的機甲維修店，林父果然正在低著頭維修機甲，林元帥看了一會兒，給他遞了個扳手。

  林父修到一半，忽然感覺頭頂黑壓壓的一片，一抬頭就看到了林元帥，又驚又喜，看了一下店裏沒人，聲音還是壓得很低，問她，“事情都解決了？沒有後遺症？怎麽想起回家來了？”

  林元帥一一回答，“都解決了，沒有後遺症，我晉階了，老首長讓我回家看看你們。”

  林父也是高興得很，“你隻要好好的，家裏就好，打個視頻通訊也行，非要趕回來，多浪費時間哪。”

  林元帥搖搖頭，“上麵給放了假。”

  林父把手裏的活計放下，擦了擦手上殘留的能源液，連忙說道：“這次回來待幾天？我去買幾樣菜，讓你媽給你做頓好吃的，你的房間也是幹幹淨淨的，這從小到大就沒在家裏住過多少日子……”

  想到那間兒童房，林元帥忍不住彎了彎嘴角，按住林父，“我就在家住一個晚上，明天上午就走，爸你別忙活了，咱們今天找個餐廳吃飯，也省得你們收拾。”

  林父愣了愣，臉上也沒什麽勉強之色，點頭應了應，就帶著林元帥回家了。

  林母如今正是事業上升期，知道林元帥回來了，連加班都不加了，立刻趕了回來，一家三口吃了頓飯，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說些家長裏短的事情，很瑣碎，也很平靜。

  這一夜林元帥睡得並不好，因為她晉階之後身高又躥了一截，隻能蜷起身子來睡。

  第二天一早，林元帥離開了家，換回軍裝，踏上星艦，向著她的星辰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