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聯邦還是帝國, 對戰神提爾的第一印象必然是強大且冷漠, 宛如真正的神明，在這個以他為原型的帝國親王人設身上, 集合了兩個星際勢力近百年來的各種洗腦包, 比如沉默寡言，三天才說一句話，比如情感淡薄，殺人不眨眼，比如……

  怎麽說呢，想象有多豐富, 現實就有多骨感，作為加文皇子離開皇室之後和普通公民生下的孩子，在性格成型的關鍵成長期，提爾都是作為一個普通孩子長大的，即便是遭遇變故回到皇室, 他也沒有來得及沾染上什麽貴族氣息，後來從了軍，就更接地氣了。

  和林元帥分享了自家寵物的影像, 提爾的心情也愉快了不少, 他已經準備把這幾隻寵物送給林元帥, 見她喜歡, 自然也為寵物感到高興，除此之外，倒也沒什麽不舍得的, 畢竟他一年之中大部分的時間都在戰場，最開始豢養寵物也是為了緩解過多殺戮帶來的精神疲憊，如今找到了可以托付寵物的人選，再說舍不得就有些矯情了。

  提爾沒有直接對林元帥說起這件事，主要是他覺得林元帥這幅眼巴巴的樣子挺有意思，假裝忘記自己之前的話，絕口不提送幾隻寵物給她的事情，甚至還帶著一點笑容和她分享了許多光腦裏的影像內容。

  林元帥口水都快要流下來了，把那些影像珍而重之地收藏進光腦，準備就著影像下飯吃。

  提爾不是多有惡趣味的人，也是這些天受了林元帥不少氣，逗了林元帥一會兒，見她實在喜歡，氣也就消了，笑了笑，說道：“之前本是想把那幾隻貓熊送給你的，但看你對大型動物也不怎麽排斥的樣子，有沒有興趣再養一頭白雲獸？”

  林元帥反應了一下，才略有些遲鈍地回過味來，“你、你是說，要把熊貓和白雲獸都送給我？”

  貓熊是帝國那邊的叫法，熊貓是聯邦這邊的稱謂，按照遊戲設定，林元帥是個帝國普通公民，但她下意識地稱呼貓熊為熊貓，已經是潛意識在慢慢覺醒的征兆。

  提爾倒是沒有注意這一點征兆，點點頭，痛快地說道：“我這些年沒置辦過什麽產業，除了皇室下發的賞賜也沒什麽恒產，我準備把皇室的賞賜還回去，還剩下一座莊園，連帶那幾隻寵物都送給你，要是有一天養不起它們了，就把莊園賣了吧。”

  林元帥都不用計算，立馬搖頭，“不是有一天養不起它們，我一天都養不起它們。”

  熊貓和白雲獸這種金貴的寵物看看就好，林元帥是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去養的。

  提爾有些驚訝，但他隨即反應過來，現在林元帥對自己的認知出現了誤差，等到她離開遊戲，認識到自己並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帝國公民，她應該會願意接受的。

  關於這個話題，提爾並沒有繼續下去，把光腦裏的影像一股腦全傳給了林元帥，放任她一臉傻笑虛擬吸熊，閉上眼睛感受了一下難得的平靜，說實話，越是接近死亡，人就越是畏懼，他對死亡並不畏懼，但他這輩子有太多的事情沒有做完，難免遺憾。

  隻不過這種遺憾很難真正撼動他赴死的決心，在他心目中，徹底毀滅異種母巢是遠遠超出他個人喜怒哀樂的事情。

  帝國和聯邦的關係就算再惡劣，惡劣到不死不休的地步，那也是人類內部的矛盾，就像古藍星滅世紀之前的百國之戰廝殺得無比慘烈，最後藍星大一統，無論誰是贏家，屬於人類的曆史還會繼續下去，那些沒有智慧隻知殺戮和吞噬的異種卻會毀滅一切，最終也許連人類這種生物都會消失在宇宙洪流之中。

  當然，這種家國大義在最終抉擇麵前所占的份額並不多，真要說的話，私仇和執念各占四成，最後的兩成，才是提爾留給帝國的情感。

  但這就夠了。

  林元帥倒也不奇怪這位親王殿下會說出這樣類似於臨終遺言的話來，她從來這裏的第一天就知道，他身受重傷命不久矣，雖然平時表現得不太像個病人，但現在科技這麽發達，讓人沒有痛苦地活到最後一刻的辦法多了去了，她也一直沒有多問。

  但到這個時候，她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殿下，我不知道你得了什麽病，但不到最後一刻，人不應該連自己都放棄自己，我聽說聯邦的醫療水平比帝國好很多，我們可以聘請聯邦的醫療團隊……”

  她話沒說完，提爾就搖了搖頭，倒也沒說什麽，隻是眼神裏帶著一點悠遠的思緒看向窗外，半晌，笑了笑。

  林元帥仍然用那雙倔強的眼睛看著提爾，在她的觀念裏，大約是覺得自己不會有錯的，說話做事底氣十足，天不怕地不怕的一個人……他之前覺得這位林將軍和他相似，倒有些太美化自己了。

  提爾歎了一口氣，帶著一點妥協的意味，開口說道：“元帥，假如一個人的死去能夠換來很多人的生命，你會怎麽選擇？”

  林元帥有些奇怪地看著提爾，他似乎很喜歡問這種關於選擇的問題，一般來說像他這樣的人不應該這樣，這分明是優柔寡斷的人才會養出的習慣，但她也沒有深入探究，毫不猶豫地說道：“如果死的是我，可以，如果死的是別人，我尊重他的選擇。”

  提爾沒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個答案，但仔細一想，卻也十分符合林元帥的性格，忍不住笑了笑，聲音也略略低了下來，“所以，我有了選擇，你也該實現你說的話，尊重我的選擇。”

  林元帥眉頭一皺，不明白一個病人放棄治療為什麽會換來很多人的生命，但提爾用那雙漂亮的燦金色帶血紅紋的眼眸看著她的時候，她的話就說不出來了。

  那雙眼睛大概是她見過的最漂亮的眼睛，灰蒙蒙的記憶似乎鬆了一塊小小的邊角，一片燦爛的上升著的銀白星河倒映進眼底，轉瞬即逝。

  林元帥頭疼欲裂，緩了片刻。

  最近她時常會有這種感覺，有時是似曾相識的既視感，有時是忽然浮現出的不屬於她的記憶碎片，大多數時候是沒什麽邏輯的，有時是茫茫宇宙虛空，有時是一片穿著聯邦軍裝的少年身影，也有時是炮火連天的異種戰場，但出現最多的還是那片燦爛的銀白星河，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種聲音在呼喚她。

  雜亂的記憶碎片連不成章，一細想就頭疼，越頭疼越細想，簡直是一種堪比酷刑的折磨。

  林元帥自己就是精神體的情況下是很難分辨得出精神體狀態的，但特別部那邊的各項儀器卻伴隨著警報聲一項又一項地在刷新著她本人的身體數據紀錄，明明感情線沒有絲毫進展，但林元帥的精神體卻在不斷壯大，甚至於壯大的部分是她本身那六分之五的精神體，剩餘的部分並沒有回歸，然而就是這樣的情況，林元帥的精神力卻一路飆升到了3S巔峰。

  婁建邦這些日子幹脆不睡了，天天跟著薑征守著林元帥的能源倉，生怕眨了一下眼就錯過了遷移紀以來，首例人類強者由3S巔峰進化至4S的曆史性一幕。

  前期鋪墊太高，在經曆了緊張刺激的一周後，特別部一群黑眼圈人形熊貓終於等到那個血紅的4S數值時，基本上已經沒有幾個能保持正常興奮狀態的了，大多數人都隻是一口氣鬆下，踏實地倒進睡眠倉裏。

  聯邦、首例、4S、強者！就這樣平平無奇地在一個平平無奇的夜裏晉階了，強者本人無聲無息，像個標本一樣泡在能源液裏，目擊者數百，看完就去睡覺了。

  這種喜悅情緒在第二天眾人清醒之後才開始發酵，原本按照聯邦的習慣，像這樣的事情是不會藏著掖著的，堂堂星際聯邦如果連出了一個頂級強者都不敢泄露消息，那就太小家子氣了點，就算放在古藍星科技剛剛萌芽那會兒，二百多個大小國家，哪怕是個地圖上指甲蓋大點的地方，也沒聽說過搞出了核武器不敢讓人知道的。

  但林元帥的情況畢竟不同，她目前精神體還有一部分沒有恢複，六分之一的精神體哪怕再弱，保守估計恢複之後讓她實力達到4S中期沒問題，尤其對麵出人出力，驟然公布情況對林元帥的恢複並沒有好處。

  薑征第一時間下達了封口令，甚至沒有按照一貫的規章條例層層上報，而是直接報給了聯邦議會，為林元帥獲得了特級保密規格。

  現在就盼著那位帝國戰神給力一點了！

  被薑征寄予了殷切希望的提爾此刻正在……和林元帥一起快樂吸熊。

  這年頭幾百斤的熊貓已經不能算大型動物了，林元帥單手就能提起一隻抱個滿懷，抱了這隻又忍不住去抱另一隻，抱了兩隻又眼熱提爾懷裏個頭比較大的那隻，整個人沉醉熊色不可自拔，樂不思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