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林靈柒家門前，林亦將貓箱藏在身後，一隻手按著門鈴。

  哢嗒，門打開，林靈柒從門縫探出腦袋，表情冷淡：“九點了，你怎麽不明天來？”

  “嘿嘿，咱們說好了今晚搬，我哪敢爽約嘛。”林亦嬉皮笑臉：“再說了，我東西一早就收拾好塞車裏了，回去也沒地方睡呀。”

  “睡車上。”她冷冷丟下一句，接著砰地一聲把門關上。

  “小七，小七！”林亦砰砰敲門。

  屋裏沒有應，林亦也不罷休，他從剛開始的亂敲亂砸，到跟著門鈴旋律敲出節奏，整整折騰了十多分鍾，鄰居都開始罵娘了。

  “你有完沒完？”小七再次打開門。

  “咪唔”

  “什麽聲音？”小七豎起耳朵。

  “咪唔”小奶橘又叫了一聲。

  “小畜生啊小畜生。”林亦把小奶橘舉到麵前：“你說你早點出聲，我還至於吃這十分鍾的閉門羹嗎？”

  小七一把搶過小奶橘：“少給我指桑罵槐。”

  “小七，儂幫伊帶進屋裏廂吵可以不啦？”鄰居阿姨開門數落起來：“這大晚上的，我們跟你們小年輕比精神，比不過的呀！”

  “抱歉”小七開門道歉，迅速把林亦推進屋裏。

  林亦見小奶橘成功將敵人拿下，立刻端起架子來：“哦對了，我記得你說這裏不能養貓來著，我差點忘了，等下哦，我把它扔回車裏。”

  “放屁！”小七笑罵：“你差不多得了啊，進去簽合同去！”

  “好嘞！”林亦見好就收：“不過我得先下去一趟，養貓的東西我全買齊了，先去搬上來，還有我自己的鋪蓋也得拿。”

  “行，快去，回來再簽。”小七蹲在貓箱前逗弄著小奶橘，喜笑顏開。

  折騰了半個鍾頭，林亦把貓窩貓砂盆什麽的都安排進自己房間，貓糧和水都倒好，接著再把自己的鋪蓋鋪好，這才回到客廳見小七。

  “喏，這是除蟎吸塵器，放客廳裏，咱們沒事就到處吸一吸，然後你的房間平時關好門，不要讓它進去。我查過了，隻要保持幹淨的話，過敏是問題可以控製的。”林亦把手持的吸塵器遞給她。

  “嗯，謝啦。”小七接過吸塵器，臉紅著道了聲謝。

  林亦能帶回小奶橘，她已經很意外了，竟然還記得處理過敏的問題，這份體貼是她沒能想到的。

  “別跟我客氣，你以為我看不出來？沒它，我還真別想安穩住進來。”林亦走到桌前：“來吧，咱簽合同。”

  小七噗嗤一笑：“嘁，就你最機靈。”

  合同和之前談好的一樣，林亦大筆一揮便簽了下去。

  押一付三，在林亦一口氣轉了24000給小七後，他倆的合租關係徹底定了下來。

  “為了給你接風，我叫了5斤小龍蝦，咱們好好吃一頓。”小七把一份合同交給林亦，另一份收回房間。

  “我要是不帶著小奶橘，能吃得著小龍蝦嗎？”

  “老說就沒意思了啊！”小七嗔了一聲：“喝什麽？冰箱裏有啤酒和幹薑水，其他酒水飲料在水吧，你之前看過的，要喝自己去弄。”

  “先來杯幹薑水吧，啤酒一會兒嘬小龍蝦再喝。”

  小七拿了罐幹薑水遞給他，然後打開貓箱把小奶橘放了出來。

  看得出小奶橘也很喜歡她，剛出來就蹦躂到她腳麵上，“咪唔咪唔”的使勁蹭。

  “叫什麽名字好呢？”小七摸著它的腦袋：“得取個名字。”

  “你倆這麽投緣，就叫它小小七得了。”

  “小小七……”從她的笑容，看得出她很滿意：“好啊，從今天起你就叫小小七嘍！”

  見她倆玩得開心，林亦也不想打擾，端著幹薑水獨自走到落地窗前。

  徐惠濱江的夜景，雖比不上外灘與鹿家嘴那種穿越時空般的魔幻，卻也有著獨特的美感。

  沿江的鋼鐵支架映著暖色霓虹，與西岸館的冷色霓虹相呼應，是力與美的靜態融合；向北遠眺，彩虹般的盧浦大橋上，往來車燈如傾倒的玉露肆意流淌，呈現了光與影的動態影像。

  江水湍湍，零星貨船緩緩駛過，似是特意為江夜點綴星火，月明星稀，天水一色，仿佛時間都被放緩了。

  林亦呆呆立在窗前，看得出神。

  “看什麽呢，這麽入迷？”小七的聲音將他拉回：“小龍蝦來啦，快來吃吧！”

  “好。”林亦沒有多言，這樣的夜景令他神往，可她，應該早已慣不怪了吧？

  “3斤十三香，2斤冰鎮，都超好吃的！”小七打開外賣，又去冰箱拿了兩聽啤酒打開：“我林靈柒，作為東道主，熱烈歡迎林亦和小小七入住，幹杯！”

  “幹杯，感謝小七收留！”林亦猛喝了一大口。

  “說真的，你們來了我還蠻開心的。”小七喝了一大口啤酒，開始剝起小龍蝦：“我一個人住這兒雖說很舒服很自由，但有時也滿孤獨的。”

  “你們搞寫作的，好像都挺喜歡這種環境？”林亦抓起一隻冰鎮小龍蝦，剝開後蘸了蘸鹵汁，鮮鹹甜美，口感極佳。

  “也不是吧？”小七回想了一下，答道：“也就碼字的時候想安靜點，平時誰還不喜歡熱鬧呢？”

  “你是一直都在寫作？你之前有上過班嗎？”林亦好奇。

  “剛畢業的時候實習過，不過不太適合我。”

  “怎麽？”

  “也怪我自己，第一天上班我開著tt去的，同事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小七叼著蝦尾，講著她成為作者前的故事：“後來都熟悉以後，他們就很不拿我當回事，感覺自己被貼了個‘人傻錢多’的標簽。”

  “比如呢？”林亦當然不知道。

  “比如我遲到了，該怎麽扣怎麽扣，領導說都不會說我一句。”小七氣鼓鼓的：“我一開始還沒當回事，後來有次聽他們議論我，說我上班也就是混著等嫁人，哪是什麽做事的人，反正家裏不差錢，領導都懶得批評blabla……”

  “哈哈哈哈哈。”

  “你說這是人話嗎？有沒有錢關他們屁事？”

  “那你好好做證明自己啊。”林亦聽得有滋有味，吃得更有滋有味。

  “屁咧，完全沒機會！我就是透明人，隻有基礎工作，沒有任何壓力。所有同事跟我什麽都能聊，就是不聊工作，還表現的機會？職場孤島是什麽你能想象嗎？”

  “領導也不幫你嗎？”

  “領導嘴上不說，但心裏就是覺得別人比我更需要那些機會。我，早就被他們預設好了混吃等死的身份。”小七長歎了一聲。

  “這也太惡心了吧……”

  “哎，所以我索性回到自己的孤島嘍。”她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口啤酒：“從小就愛過家家，滿腦子公主啊、劍客啊，現在有機會把他們寫到紙上，讓他們活起來，也蠻有意思的。”

  林亦舉起杯子跟她碰杯。

  “你呢，為什麽不上班，跑去擺攤？”

  林亦停下手上的肢解活計，沉默了一會兒：“你上班沒多久，應該還沒見過什麽髒事。”

  “什麽問題？”小七睜大眼睛。

  “比如被要求賄賂甲方；比如被要求去吃乙方回扣回來分賬。”林亦長籲了口氣：“比如被當做槍去幹掉某個跟自己毫無瓜葛的人；比如孤立無援扛完整個項目，一複盤別人就全蹦出來了，自己反倒是最無關緊要的人。”

  “那你是怎麽做的呢？”

  “如果我服從的話，還至於去擺攤嗎？”林亦苦笑搖頭，又是一口酒下肚，他神情嚴肅地問向林靈柒：“錢比良心重要嗎？”

  “唔……我不知道。”小七搖了搖頭：“但我記得爸爸說過一句話——你要是沒錢，你的良心也值不了幾個錢。”

  林亦嗤之以鼻，看得出他很生氣，他連連搖頭，想說點什麽，卻發現話到嘴邊又什麽也說不出。

  “是吧？聽著刺耳，但是細想卻又反駁不了，硬要去反駁，反倒顯得是在抬杠，真就蠻討厭的。”小七見他的氣鼓鼓地樣子不禁笑了起來，她把剛剝好的蝦尾遞到他手上：“你把自己的舞台搭得越大，你的良心才越容易發揮價值。”

  林亦點點頭。

  見他讚同，小七很篤定地說：“所以我覺得，對錯從來都不是錢的問題，是人的問題。”

  “嗯，你比我透徹。”林亦又是咕咚咕咚兩大口，快酒下肚，臉紅得像個柿子。

  “不過話說回來，你擺攤也蠻好的呀，比我收租掙得還多！”小七起啤酒，紅著臉蛋兒打了個酒嗝：“咱們啊，都找到了自己的路，珍惜眼前，就別想那麽多啦。好好掙錢，天天向上，幹杯！“

  “幹杯！”

  林亦是第一次正經和小七聊天，他訝於小七的通透。

  這夜，兩人就著小龍蝦，推杯換盞，喝了個痛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