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縷調皮的陽光撥開窗簾縫隙，爬上了林亦的眼皮。

  “唔……”林亦揉了揉眼睛，伸了個懶腰。

  昨晚是什麽時候回來的，幾點回來的，他不太記得了。

  隻記得老王後來回到攤上，和他一起將滿地“狼藉”收拾幹淨，再結伴去喝了一杯。

  喝的是什麽來著……

  龍舌蘭？

  林亦猛地坐起來，甩了甩腦袋。

  他拿起手機確認時間，8點10分。

  對了，昨晚的提成還沒給老王，畢竟跟著我辛苦忙到那麽晚……

  林亦想起這茬，立刻打開了支支寶盤賬。

  晚上的800箱叮咚水，刨去進貨、雇車、買花……

  林亦在計算器上一陣搗鼓，算下來，昨晚的毛利差不多有76356元，那麽老王的提成就是元。

  轉賬8000元。

  “嗡，嗡……”剛轉過去沒多久，電話便響了。

  林亦接起電話：“喂，老王啊？”

  “你小子好好給我打錢幹嘛？”老王的音量還是那麽驚人。

  “昨晚的提成呀。”林亦還是有點兒困，用力揉了揉睡眼。

  “昨晚掙了這麽多？”電話那頭的老王亢奮了。

  林亦打了個哈欠：“也沒那麽多，四舍五入，多添了些給你。你好好上班吧，先這樣，我再眯一會兒。”

  “得嘞，那我也不客氣了，下次有活兒再叫我！”老王爽朗大笑，掛了電話。

  林亦抱著被子，看著支支寶中的餘額：元。

  昨天的這個時候，自己還是個身無分文、亂賬壓身的窮光蛋，誰能想到僅僅一天就來了個絕地大翻盤呢？

  什麽香味？林亦逐漸蘇醒的五感，讓他聞到了一陣幽香。

  玫瑰？昨天竟然把掃購的玫瑰給帶回來了，正滿滿堆在櫃頭上呢。

  好多啊……

  林亦數了數，竟然有121支之多。

  好歹也花了三千來塊錢呢……怎麽處理才好？

  有了！

  林亦靈機一動，將稍有些衰敗的玫瑰挑揀出來扔掉，餘下了整整一百支來。

  接著，他挑了一張頭版大字“唯有感恩之心”的《蘑都早報》，小心翼翼地將玫瑰包成一捧，接著扯下一根淡黃鞋帶剪掉兩頭，綁出了一束像模像樣的手捧玫瑰。

  完工後，林亦將玫瑰擺到桌上，便去洗漱了。

  不到10分鍾，林亦洗漱完畢出來，頭發梳得蹭亮。

  他嘴裏還含著小半口清水，緊緊抿著嘴唇“噗”地一聲噴向玫瑰。

  散漫的水霧在空氣中化成細膩的水珠，點滴落在花瓣上，本有些失色的花束瞬間變得嬌豔欲滴。

  林亦滿意地點點頭，接著去衣櫃裏取出唯一一件高級襯衫，穿好，再愜意地衝了一杯鳥窩咖啡，坐到桌前細細品嚐，仿佛在等待著什麽。

  “叮咚”。

  林亦打開門，門前是個年紀與他相仿的女生。

  蓬鬆的頭發遮住了臉頰，誇張的黑框鏡遮住了半張臉，N95口罩又遮住了另外半張，可它們都沒能完全遮住屬於二十歲少女的白嫩皮膚。

  “你好，爸爸今天有事，他讓我來收租。”女生開口，音色甜美卻氣勢洶洶。

  “嗯，他電話裏有告訴我。”林亦優雅地將門完全打開，露出另一隻手緊握的玫瑰花束，接著雙手將花束獻上：“送給你的。”

  女生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明顯愣在那裏。

  “別誤會，99朵玫瑰才是愛情。”林亦從花束中心稍稍提起一朵，兩眼眯眯，嘴角上揚道：“這100朵玫瑰，是送給我‘百裏挑一’的好房東的，感謝這對菩薩心腸的父女寬限我這麽久。”

  女孩還是有點懵。

  但是林亦堅持舉著玫瑰。

  半晌，她稍稍回過神來，動作有些僵硬地接過玫瑰，綁花的鞋帶順著垂下，與她淡黃的長裙格外相稱。

  林亦眼神淩厲，觀察著她的細微變化——她瓶底大的眼鏡片上，泛起了一層薄霧；口罩邊的縫隙中，亦透出了一抹紅霞。

  “謝……謝謝。”她的聲音有些急促，有些顫抖，好像並未料到收租也能收到如此浪漫華麗的邂逅：“對……對了林亦，我叫林靈柒，之前還沒介紹過自己，抱歉。”

  還007？我管你叫啥，你個死毒舌眼鏡妹，被老子打了個措手不及吧？哈哈哈哈！

  看到她窘迫的樣子，林亦竊喜，嘴上卻淡淡道：“支支寶。”

  “哦……對。”她慌忙抱起玫瑰，抽出一隻手拿起手機，點開收款碼。

  “三個月，一萬六千五對吧？”林亦裝模作樣問道。

  林靈柒擺了擺手：“一萬六就好，都這麽熟了。”

  Yes！回本五百！Yeeees！

  “那多不好意思呀。”

  林亦心裏已經翻起了筋鬥，臉上卻堆滿著客氣，同時迅猛支付了一萬六千塊房租。

  “收到。”林靈柒稍稍鎮定下來：“那我先走了，不打擾你啦，拜拜”

  “等等，林靈柒！”林亦叫住了她：“是這樣，一室戶我住著有些悶，我準備換個大點的地方，所以這個月住完我就要搬了。”

  “你可以叫我小七。”林靈柒聽完反問道：“你想住什麽樣的？兩居，三房，還是聯排？”

  “好的小七，你有認識的門路？”

  “我家就有哦。”

  “呃……我想找的是精巧點的小兩居。”林亦有些為難，其實他想搬走主要就因為房東父女，他實在有點受不了這對奇葩。

  “有。”小七卻很篤定。

  “最好有個水吧。”林亦實在不想再落在他們手裏。

  小七思考了一下：“呃……也有的。”

  “最好是江景！”林亦急了。

  “江景的……也有，80平小兩居，江景房有水吧，不過是我在住。”小七有些為難，但是手上的大束玫瑰幫她下定了決心：“算了，讓給你吧！看在它的份上。”

  這也有？林亦頭疼了。

  “什麽價呀？我就怕我住不起。”林亦還在努力抵抗。

  “唔，正常來說至少得一萬二的……不過，那房子是我名下的，我怎麽租我爸也管不了。”

  小七佯裝思考，良久，她開口道：“你的話，就收你八千一個月吧，但是不能像這樣月付，得壓一付三。”

  糟糕，心動了！

  80平的精裝江景小兩居，八千一個月，打著燈籠也難找啊！

  “這……呃……唔……”林亦陷入矛盾。

  “不要緊，你可以先看看，滿意再決定。”小七撥了林亦的號碼：“這是我電話，來的時候提前告訴我就好。”

  “好……”林亦有些發懵，不對啊，明明是自己掌控的節奏，怎麽又被牽著鼻子走了。

  “那我先走嘍，謝謝你的花。”小七揮了揮手，走到樓梯前還不忘補充道：“其實你情商還蠻高的嘛，怎麽會混成無業遊民呢？有空再去找個工作試試唄，好吃懶做可養不起江景房哦！”

  言罷，她晃蕩著淡黃的長裙和蓬鬆的頭發，消失在樓梯間。

  “混蛋！”

  “情商高就要跟那些狗賊同流合汙嗎？”林亦關上門氣得狂跺腳：“什麽好吃懶做無業遊民，你個毒舌四眼妹懂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