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信。”

  顯而易見的。

  伊凜在空曠的亡靈交界地裏，說出了一句廢話。

  他沒有第一時間打開。

  甚至，他在第一時間退後了幾步，生怕沾上了什麽不該沾的東西。

  片刻後，伊凜忍不住笑了，為自己的“小心翼翼”而發笑。

  於是，

  靜下心來旳伊凜，坐在了那封奇怪的信麵前。

  會是陷阱嗎？

  他雖然在亡靈圈子裏大殺四方，縱橫無敵，但對於“那個層次”來說，還是太過弱小。

  伊凜很難想象，打開信封後會發生什麽。

  前腳剛在“亡者馨香”和穀天晴碰麵，後腳一封印著“骷髏”的信就送到了這裏——這個任何亡靈都無法入侵的“亡者交界地”中。

  這讓伊凜很難相信這些是單純的巧合。。

  “我大概能猜測到，信封裏的內容是什麽。”伊凜在空曠無人到交界地中自言自語：“能夠將這封信送進來的，無非就是烏璐璐那個層次，或是它口中所說的‘那一位’……”

  “如果是‘那一位’，就有些超乎想象了。我其實早該想到的，我之前將這場‘賭局’的逼格想象得太大。但如果稍稍作一個更好理解的類比，”

  “那‘四位’直接下場的是四個流氓莊家，而其他參與賭局的‘神’，是‘賭客’，那麽在一場正兒八經的賭局裏，莊家會做出什麽事情，就不難想象了。”

  “無非是想方設法操縱賭局，甚至是……作弊。”

  “所謂神性, 終歸結底還是脫不開‘人性’的本質, 哼，區區的神。”

  直至此時, 伊凜終於將線索捋得差不多了。

  那麽接下來，他該如何做？

  那麽這個關注度，伊凜也猜得差不多了。

  所謂的“關注度”，很有可能就是賭客們在他身上下的“籌碼”。

  在亡靈世界中, 能夠拿來“賭”的事情, 極有可能就是“誰能成為最終的勝利者”，而篩選這個勝利者的條件，肯定跟“廝殺”逃不開幹係。那麽這一點，又和穀天晴的“友好提議”不謀而合。

  呼應上了, 一切都呼應上了。

  “那麽接下來……”伊凜坐在信封麵前, 直勾勾地盯著那封詭異的信件：“就是看我該如何選擇了。”

  ……

  “那，你怎麽選？”

  “我？我當然是不鳥它啊……”伊凜聞言，翻了翻白眼：“穀天晴所提供的‘活命’機會，是讓我成為騎士的‘眷屬’, 嗬嗬, 這特麽不就是死亡騎士座下‘八影’的名額麽。等等……啊這, 你怎麽在這裏！”

  伊凜一直在亡者交界地裏瞪著那封信自言自語, 剛才出現了一個聲音，他下意識地以為是自己的心聲, 還傻乎乎答了一句。當伊凜回過神時，猛地轉頭一看，隻見一隻肚皮微鼓的蝙蝠，正懶洋洋地拍著小肚皮, 仰躺在他的肩膀上。

  伊凜伸手, 一把薅向格林的翅膀……當然沒薅成。他的手從格林的身上穿了過去。

  “別亂碰, 我剛享用完美味的下午茶, 可不能讓你破壞了餐後的餘韻。”格林飛了起來，撲哧撲哧地在伊凜眼前轉來轉去，拍肚皮。

  伊凜咬牙切齒地瞪著小蝙蝠：“你這下午茶時間真的有億點點久啊！”

  “可不嗎，吃得可飽了。”格林得意地指著自己肚皮。

  這不，我都以為你懷孕了呢。

  伊凜心中惡狠狠地想著。

  下一秒，

  格林翅膀一扇, 伊凜被幹進了土裏, 粉身碎骨。

  ……

  【YOU DIED】

  ……

  光速複活後, 伊凜默默來到格林麵前, 老實巴交地說了一句：“……歡迎光臨。”

  格林點頭：“這態度還行。”

  伊凜低眉順眼的, 心中默念：心若冰清，天塌不驚，心若冰清，天塌不驚……

  格林皺了皺蝙蝠眉，她似乎聽見了伊凜的碎碎念。

  但她沒在意，叉著腰興高采烈地說道：“看來你已經明白你要做什麽了！”

  我特麽知道才怪。

  伊凜心中想著，嘴上卻說：“請原諒我的愚昧, 公布你的謎底吧！謎……咳咳，格林大人。”

  “你不知道？”

  格林一隻眼睛大一隻眼睛小, 瞟向伊凜。

  伊凜搖頭。

  “那你拆開信看看。”格林指了指那封信。

  “確定？”伊凜眯了眯眼。

  他有理由懷疑格林想公報私仇。

  “當然。”

  伊凜拆了。

  信裏是一張平平無奇的紙，材質有點像老舊的羊皮。上麵空無一字。可就在伊凜盯著那空白處片刻，一抹白色的火焰燃起, 逐一組成了文字。

  【想複活嗎？】

  【現在你將有一個機會。】

  【你將舍棄渺小的軀殼，成為擁有無上力量的‘眷屬’。】

  【YES/NO？】

  伊凜嘴角一抽。

  熟悉的“YES/NO”讓他有點出戲。

  那兩個按鈕甚至是能點的。

  “果然。”

  格林一把搶過那封信，張開血噴大口, 一嘴吞了，幹幹淨淨。將信吞下後，格林滿足地打了一個飽嗝，她眯著眼睛，陰森森地笑了起來：“有趣的部分終於開始了。漫長的前戲真的太無趣了……”

  伊凜沒有說話。

  他現在總算是發現了，自己越多問，格林就越謎語。

  果然，

  格林等了一會，沒見伊凜提問，她便主動豎起翅膀，笑眯眯地說道：“你不用急, 在不久後，你將會迎來一次‘契機’，如果我沒猜錯，在你背後策劃的一切的那位，將會借助那次唯一的契機, 將所有的虛妄打破，讓一切都進入‘真實’裏。”

  “謔謔謔謔……”

  “等待，可真無聊……”

  ……

  ……

  蹭。

  伊凜睜開眼睛。

  他發現自己躺在冷冰冰的交界地裏。

  他不知不覺睡著了。

  “夢？”

  伊凜打了一個寒顫。

  在黑色光柱麵前，那封本應被吞掉的信，仍好好地躺在那處，連位置都不曾改變。

  信封的封口是完好的，仍未**。

  “格林？”

  伊凜低聲在空蕩蕩的交界地裏呼喚一聲。

  沒有任何回應。

  格林所製造的夢境，太過真實，真實到讓伊凜至今仍懷疑，自己是否還在夢境裏沒有醒來。

  要想分辨夢境的唯一方式，就是自殺。

  等等。

  自殺？

  伊凜臉色微微一變，他遠遠繞開那封信，跟躲瘟疫似的，來到光柱前。

  他將手伸進光柱，查看自己的【統計數據】。

  隻見複活幣那一欄……少了一枚！

  他真的在夢境裏被格林弄死了一次！

  換言之，格林真的偷偷摸摸地來過！

  真有你的啊！

  連作弊這種事情也能幹得如此清新脫俗。

  要不是這枚扣掉的複活幣，伊凜真會懷疑夢中格林出現的真實性了。

  而現在，在確認複活幣減少了一枚後，伊凜便知道了前因後果。

  伊凜現在不急了。

  格林說，在不久後，他將會迎來一個“契機”。

  雖然謎語格林習慣性地留下了一點懸念，但伊凜如今一點都不慌。他細細琢磨著格林在夢境中留下的那句話，推測她所說的‘契機’，到底是什麽。

  接下來當然是繼續做任務了。

  都快成伊凜的本能了。

  格林曇花一現，走了一個過場後，伊凜的日子重新回歸日常。

  做任務，逛酒吧，做任務，逛酒吧。

  隨著複活幣的減少，伊凜在任務中越來越小心翼翼。他擔心的是，還沒等到格林所說的“契機”，自己就先涼了，那可要不得。

  有趣的是，

  當日放在亡者交界地中，來自“某一位”的那封信件，伊凜最後還是沒有打開，反正在格林的夢境裏，他已經知悉信中內容，而且萬一“上麵”不講武德學格林這般玩陰的，那可真的是防不勝防。伊凜第三次進出任務後，那封信就莫名消失了，仿佛從來都不曾出現過。

  在經曆16次殘酷的廝殺任務後，伊凜將層數提升至79層，暫時卡在這裏，沒有急著進入下一層。

  他又到亡者小鎮。

  亡者小鎮已經變得很熱鬧了，就跟“亡靈聚集地”似的，街道上鬼來鬼往。

  伊凜熟練地來到“亡者馨香”，這裏他來了上萬次，可以說是打發無聊時間的消遣之地。

  平日，烏璐璐一看見伊凜，都會主動銷來一杯新款，生怕伊凜不肯花大價錢去購買。可這一次伊凜來到亡者馨香時，烏璐璐卻將伊凜抓到一邊，沒有無官的臉上裂開兩道縫，裏麵湧出紅色的液體。

  它一邊抹著，一邊道：“再見了，我的摯友。”

  “你要走了？”伊凜一臉懵逼。

  “不，”烏璐璐的語氣是肉耳可辯的悲傷，它眼珠子旁擠出的紅色液體估計就是“眼淚”了。

  等等，你很早以前“哭訴”時眼淚不是白花花的嗎？

  眼淚還能隨著“情緒”改變顏色？

  你什麽物種啊！

  伊凜覺得自己漲姿勢了。

  隻見烏璐璐慢悠悠地在酒架上這裏倒一口，那裏倒一管，在糅合了上百種陰間基酒後，一杯五顏六色，散發著詭異氣味，酸臭得令伊凜下意識捂住了鼻子的“新款”麵世了。

  烏璐璐將那杯“新款”輕輕推到了伊凜麵前，用來盛酒的骨酒杯，正在滋滋冒著煙，邊緣正被“新款美酒”快速腐蝕消融。烏璐璐抹著眼淚，帶著哭腔說道：“要走的是你，我的摯友。你既然拒絕了‘那位大人’的召喚，烏璐璐與摯友的友誼很快就將結束了。在最後的最後，讓烏璐璐送你一杯酒吧。這杯酒叫做——安息。”

  “草！我喝了你這杯酒才真的要馬上安息啊！”

  伊凜捂著鼻子，大罵道。這杯酒和平常的不一樣，明顯喝了就會完蛋那種，陰間屬性絕對是拉滿的。

  “我的摯友啊，請接受烏璐璐的告別吧。”

  “……請原諒我的懦弱。”

  就在烏璐璐與伊凜推來推去時，有客上門。

  “給老子來一杯‘彼岸屍油’。”一個高大的亡靈推門而入，大咧咧地坐在了吧台上，向烏璐璐吆喝。

  有外人的情況下，伊凜順手帶上麵具。

  “嘖，藏頭露尾的，垃圾。”

  亡靈看著戴著麵具逛酒吧的伊凜，沒有掩飾心中的不屑，低聲發出嗤笑。

  伊凜平靜地看向對方，可這一眼，卻讓平靜的他立即不平靜了。

  他看見了一個人。

  一個貫穿了伊凜前世今生的男人。

  蕭，蕭，蕭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