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我都想好了，不管寧冰語和我說什麽，我都會耐心地聽她講完，然後告訴她，過去的事不管是誰做錯了畢竟過去了。從現在看來，我們倆並不合適，況且我已經有了甜甜。

  可是我還是低估了寧冰語的決心，她居然能對著寧叔叔說出那種決裂的話，真的是為了我不惜對抗全世界的樣子，我心裏除了震驚，還是有一絲動容的。

  今天天氣不是特別冷，那是因為今天會有一場雪，應該是鬆林市的第一場雪吧。

  我們兩個人走出了早餐鋪子，寧叔叔還大叫著讓我們站住。

  寧冰語拉著我順著馬路跑了起來，我這個時候實在不能甩開她的手，索性和她一起在馬路上狂奔。

  在這一瞬間我有點失神，熟悉的景色倒退著，我好像回到了初中的時光，我倆穿著顏色單調的校服，並排走在這條上學的路上，隻是那個時候，我們一直沒有牽手的勇氣。

  寧冰語可能是跑累了，我倆在兩條街外停了下來，她轉過身去抹著眼睛。

  我不知道說些什麽好，隻好問她冷不冷。

  寧冰語這才回頭看了我一眼，說她還沒吃早飯呢。

  我們進了另一家餛鈍店，她點了一碗餛鈍，我倆就這麽對坐著，好像都在等對方開口。

  “這些年，過得怎麽樣？”

  最後，我還是開口了，我突然覺得很對不起寧冰語，不管是作為同學還是曾經的戀人，我早就應該問她這句話的。直到今天，我才覺得寧冰語和甜甜說她等了我十年可能確有其事。

  寧冰語聽了這句話，剛哭過的眼睛又一次噙滿了淚水。

  “自從你消失了以後，我每天都在想，我到底哪裏做得不對，你為什麽一次都不和我聯係。”

  “我還以為就算發生了這樣的事，我們也可以偷偷在一起。”

  “你甚至一句話都不和我說，就轉學走了，我還向別人打聽你去了哪所學校，你知道同學們在背後怎麽說的嗎？”

  寧冰語連珠炮一樣說了好多話，都是說她的委屈，還有這些年她心中的不甘心，甚至她因此怨上了自己的父母，覺得是他們強行把我們分開才導致最後我對這段感情的放棄。

  其實這麽說也沒錯，看上去是她的父母把我們拆散了，但是當初真正讓我感到絕望的，是她那個避之不及的眼神啊！

  “冰冰，你還記得嗎，那天你媽找我談話之後，我放學還去找你。但是……”我想了一想，還是說，“你當時很驚慌，就像看見了什麽可怕的東西，甚至當時嚇得都後退了。”

  寧冰語有點恍惚，她陷入了久遠前的回憶，她要在漫長時光之中，尋找到那個下午的自己。

  “我想起來了。”寧冰語苦笑著說。“拍拍，你可真是個心思細膩的男生，從我一個動作和表情裏能讀懂那麽多東西。但是你知道嗎，當時我並不是因為害怕和你接近，我是怕你因為我的父母而和我分手。”

  寧冰語接著說：“我媽當著全班同學的麵把你叫到走廊，當時大家都議論著說你要被打了，還有人幸災樂禍地拍手。我知道我媽不會動手打你，但是我知道我們那個年紀最看中的就是麵子，我當時以為你會因為這個，當著全班同學的麵和我分手，好狠狠地報複我……”

  寧冰語說完這一切，我低著頭沉默了，然後做了幾次深呼吸。

  寧冰語說的沒錯，我就是個心思細膩的男人，我天生就喜歡觀察每一個人的小動作和表情神態，分析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心裏在想什麽樣的事。可是那一次，我看走眼了，我以為寧冰語是害怕和我有接觸，回頭又被父母打罵。

  寧冰語也看錯我了，她以為我會為了找回自己的臉麵，當著所有同學狠狠地羞辱她，用這種方式報複她的父母並找回麵子。

  原來，是因為兩個誤會，所以這麽多年我們心裏都是這樣委屈啊。

  “冰冰，對不起。”我這回是很真誠地向寧冰語道歉，一來為了我當年對她的誤會，二來是對她這些年對我念念不忘所受的委屈，三來是自從再見寧冰語，我基本沒和她說過幾句好話，用冷漠和不耐煩去攻擊她。

  “別說對不起，我不喜歡聽。而且你現在有機會彌補，就不要口頭道歉了。”寧冰語拿起紙巾擦了擦眼睛，她本來今天化了妝，哭了兩次都沒有了。

  其實寧冰語在這件事上也有錯，但是的確是她受到的傷害更大，甚至因為我這些年都沒交過男朋友，另外和父母也有了芥蒂，大學畢業就去了南廊市那樣一個三四線城市教書，作為一個女孩子誰願意提前離開父母的庇護？

  寧冰語說我有機會彌補，我知道機會就是和她重新在一起，用愛去撫平她身心所受的傷害。

  可惜啊，我不能那樣做。

  “冰冰，我有女朋友了，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看到有人照顧你，這樣我心裏也會好受一些。”

  我有點不忍心看寧冰語的表情，我知道自己這麽做太殘忍，讓一個等待了十年的女孩找個好人就嫁了吧，這種行為和禽獸有什麽區別？

  但是我為了甜甜，願意當一回禽獸。

  畢竟在我人生最窮困潦倒的時候，想的是甜甜紅著臉請我吃甜筒的羞澀表情，還有我在一群送餐員當中誇誇其談時她一臉崇拜的目光。她就像我的一個美夢，隻要擁有了麵包，愛情就唾手可得，我有什麽理由不拚命去找麵包呢？

  甜甜不會為了我等待十年，這個我也知道，但是同樣的，甜甜也不會認為我是一個為了麵子可以羞辱自己心愛女人的男人。

  寧冰語看不懂我，但是甜甜可以，也許這就是靈魂契合吧。

  寧冰語很明顯沒想到我居然是這樣的回答，她如遭雷擊般呆呆看著我。

  “拍拍，苗甜甜之前給我打電話了，她說如果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她不會因此纏著你的，還會祝福我們。”寧冰語有點著急，語氣也跟著不平靜。

  “冰冰，把過去的事忘了吧，那就是人成長路上的一個小插曲，這個世界上願意對你好的人有很多，要靠你細心地去發現。你看你這麽漂亮，難道這些年都沒有人追嗎？我不信。隻要你放下過去，未來就是幸福快樂的。”

  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想說服寧冰語不要在我這棵歪脖樹上吊死，世界上比我優秀的男人多的是。

  “別和我說這些！我不想聽！”寧冰語使勁搖著頭。“苗甜甜有什麽好的，你那麽死心塌地地跟在她身後，是不是她家裏有錢有勢，你惦記當個上門女婿什麽的？”

  寧冰語這話也太難聽了，甜甜家境不錯這個我知道，但是也稱不上有錢有勢，而且我從來沒有想過到甜甜家當什麽上門女婿，我就是窮死餓死也不會落魄到吃甜甜軟飯的程度，我給自己的目標是有一天能為甜甜遮風擋雨，而不是靠她保護我。

  “拍拍，不如我們回家來發展吧，我爸是教育局的副局長，我媽是高中的校長，你就算來我們家也不丟人的。”寧冰語好像認準了我要靠吃軟飯過日子，居然拿自己家的社會背景誘惑我。

  這就是為什麽當初我倆會分開，記得當初她喜歡讀卓文君的詩，還和我說她希望成為卓文君那樣的才女。我卻很不喜歡司馬相如，雖然他的文采可以說到達了遍尋中國文學史都找不出一手之數的高度，可依舊讓我喜歡不起來，因為在我看來他這個人，仿佛沒有什麽底線和信念，和卓文君在一起以後，先是和卓文君一起當壚賣酒逼嶽父分給他們萬貫家財，後來居然還為了想納妾而要休妻，在現代估計就該送上新聞頭條，說某文壇巨子拋棄發妻婚內出軌。如果不是卓文君寫下《怨郎詩》，估計千古第一渣男就沒有藝術作品裏的陳世美什麽事了。

  “夠了！”我實在聽不下去了，擺手打斷了寧冰語的暢想。“寧老師，你怎麽這麽死心眼呢？我實話和你講，我是對不起你，但是你根本就不了解我，就算沒有當初那件事，我們最後也會分手的！”

  “不可能！當初你不是這麽說的，你說你寧願辜負全世界，都不會辜負我！”

  我不知道我當初是不是真的這麽說過，不過寧冰語顯然是當了真，也許她在無數個孤單的日日夜夜都會想起這句話給自己一點溫暖吧。

  正是因為這樣，事情才不好辦，她真的有可能再折騰個十年，就算我和甜甜都不在乎，她又有幾個十年呢？

  “我當時就是隨口一說。”我打定了主意，不能給她一絲一毫的幻想，她現在根本就已經魔障了，隻有狠狠用現實把她打醒，她才會放棄我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我對我每個女朋友都說過這句話，難不成我要對她們每個人都負責？”

  我裝出一臉無所謂，甚至是嫌棄。

  “你真以為我是真心和你道歉？我沒想到你這麽不自重，我都要結婚了你還來一出初戀女友的戲碼，你是不是苦情劇看多了在這裏隨便給自己加戲？”

  寧冰語呆呆地看著我，好像重新開始認識我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