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楊帆還在睡夢中，突然被下身的一股熱流驚醒，本來迷糊著瞬間清醒了，急急忙忙爬起來，連拖鞋都來不及找，衝到了衛生間。

  坐在馬桶上，看著內褲上殷虹的大姨媽的痕跡，真是哭笑不得。本來都推遲一周了，還沾沾自喜地以為這次懷孕了，沒想到大姨媽這麽給麵子，最後還是來了。

  “煩死了，幸虧沒有到處報喜，要不然又是詐糊。”楊帆在衛生間嘟囔著，開始手忙腳亂的清理，翻姨媽巾。

  睡在床上的張旭也被吵醒了，伸手摸到床頭櫃上的手機，一看才5點40分，本來還有的睡意因為楊帆的吵鬧聲也煙消雲散了。

  又失敗了，是的，不記得是第幾十個月了，每到算好的日子就做功課，有時甚至在排卵日一天兩三次，就為了多增加一些懷孕的幾率，每個月那幾天痛苦的不是楊帆而是張旭，命根子的皮都快磨破了，恨不得把自己的最後一滴精華都留在老婆肚子裏，結果是自己的數億子子孫孫都浪費了，每個月娘家大姨媽準時駕到。姨媽呀姨媽，您老能不能消停會，想到這些張旭心裏也開始煩躁起來。

  身邊的同學同事加起來，自己還算是結婚早的，大四領了小紅本，一畢業就結了婚，到現在也有三年了，眼看著身邊人一個個懷上了生了，有的甚至一下子生了雙胞胎龍鳳胎，每天在微信空間裏曬的不是大肚照就是孩子照片，張旭別提有多羨慕了，沒有帶把兒的，來個小棉襖也好啊。

  最愁人的是每次接到老家爹娘的電話，老娘從來不問生活工作上的事，總是旁敲側擊地問媳婦懷上沒有，張旭每次都無語，不知道怎麽應答，含糊幾句匆匆掛了電話。

  張旭老家還有一個哥哥，比張旭大6歲，和嫂子結婚7、8年了，生了兩個女孩，大的6歲，小的也4歲了，後來又懷上過幾次，一到4、5個月就被婆婆逼著去照了B超，女孩就打掉了，前前後後也有幾次，後來就懷不上了，村裏的大夫說是傷了身體，以後也難再懷上了，家裏沒有個孫子，連帶著大哥和爹娘都在村裏抬不起頭來，老兩口這才把注意力放在二兒子身上，催著小兩口趕快抱個大胖孫子，在村裏也能橫著走一回。

  周一的L市街道上的車總是比平時多，楊帆趕到×中校園已經不早了，踏著早自習鈴聲進了教室。在中學教外語，平時壓力不大，又有寒暑假，休息時間夠，每天又對著這麽多小孩子們，你說怎麽就懷不上呢。翻開書本的那一刻楊帆心裏還在想，抬起頭看著下麵6、70張稚嫩的臉，楊帆收回了心思，拿出了平時上課的狀態。

  張旭在外企上班，勤勤懇懇的，剛上班也是個小人物，讓加班就加班，後來跟了個好主管學到了不少，獨立解決了幾個項目，才被分公司領導慢慢賞識起來，這幾年也做到了部門經理，在同齡人中算是發展的不錯的。

  張旭家裏經濟條件一般，父母都不識字，也不是機靈人，在村裏不算過的紅火的，隻靠著幾畝地種個自家平日裏吃的糧食和蔬菜，大哥隻上過小學，後來就到鎮上打零工了，收入也不多，娶了鄰村的嫂子，嫂子是個賢惠人，家裏裏裏外外收拾的幹幹淨淨，連老兩口的鋪蓋都是一月一洗，在村裏說起來都說老張家的大媳婦人不錯，是個利索人。

  張旭從小成績好，用老家話說是拔了老張家的風水了，雖然祖上幾代人裏沒個讀書的好苗子，可張旭硬是憑自己本事考上了L市這座著名的海濱城市的一所211大學，年年拿校獎學金，同時還是學生會的組織幹部，性格也比一般農村人開朗，經過這個北方明珠的熏陶，周身也看不出農村人的小家子氣來。

  一畢業就找到了這個外企的高薪工作，買了市區90平米的二居室學區房，首付是老丈人給的，但是月供自己在還，工資卡一結婚就上交了楊帆，平時即不抽煙又不喝酒，每月留幾百零花就夠了，丈母娘丈人雖然對當時結婚時婆家沒給彩禮不甚滿意，對這個女婿卻是沒得挑的，每次小兩口回家都是大包小包吃的喝的買回來，回來就是幹活，哪裏水管漏了水龍頭壞了該修了，不用開口張旭就挽起袖子埋頭苦幹了，在自己家也從來不讓楊帆動手做飯洗碗，一個人就全包圓了，小兩口日子過得和和□□的，從來不紅臉，是朋友圈裏公認的80後模範夫妻，就是再有個孩子就好了。

  張旭到了辦公室才坐下，手機短信鈴聲就響了，一看是大哥發來的，和大哥平時很少聯係，以為家裏出了什麽事，打開一看，隻有幾個字：爹娘過幾天過去。

  老家在比L市更遠的北方，自打結婚以後，張旭和楊帆都是過年的時候才回去幾天，跟做客一樣，平時楊帆是不肯回的，哪怕是寒暑假，不為別的，就為老家的廁所。比不上農村條件好的，家裏至今還是十幾年前搭起來的旱廁，一個大糞坑上麵架了幾條木板子，踩上去晃晃悠悠的生怕掉了下去，夏天熱的時候臭氣熏人，蒼蠅蚊子到處飛，邊上廁所邊趕蒼蠅蚊子還不夠忙活的，冬天外麵零下幾十度，蹲一會能把屁股凍成四瓣兒。有個笑話是這麽說的，老家的人冬天上廁所不用帶衛生紙，帶跟棍子就行了，怎麽解釋的，直接敲斷啊。

  楊帆不願意回去，老家人再幹淨，衛生習慣還是不能跟城裏人比的，吃飯還好，嫂子把鍋碗洗的幹幹淨淨的，知道楊帆愛幹淨，每次用的時候還用暖瓶裏的開水給燙了消毒，但是兩個老人每天睡覺前洗洗涮涮就嫌麻煩，晚上通常是不洗腳的，直接鑽被窩裏就睡了。楊帆頭回回去一看哪能行啊，他們不洗自己得洗啊，在老家每天也要仔仔細細洗了臉、腳和下身。

  張旭上大學出來也很多年了，剛開始也是習慣不洗，男生宿舍嘛，不講究的多的是，誰也不嫌棄誰髒和臭，你髒，他比你還髒。後來在楊帆的教育下開始講究起來，下班回來每天晚上拿熱水泡腳解乏，做功課前也仔仔細細洗了□□，不為別的也得為自己媳婦健康著想啊，後來一天不洗反而睡不著了，這就叫做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小兩口不愛回去，老兩口也不想下來，總說在城裏住的是火柴盒，出門找不到地方，公交車也不會做，想嘮嗑吧，城裏人白天都上班，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剛開始楊帆還熱情的提了好幾回，讓老兩口過來住住，夏天的時候去海邊玩玩，老兩口不願意，楊帆也就不提了。

  爹娘要來了，張旭又開始發愁了，不是嫌他們麻煩，兩口飯的事，順便就做出來了，就是怕從來沒生活在一起過的幾個人，猛然生活在一個屋簷下了，一半天還好，時間長了，又不知道會生出多少事來。張旭在老家生活了十幾年，太了解他們了，爹娘都是實在人，就是生活上比較粗糙，自己的衛生習慣一點都不講究，要不是有了嫂子，幾個月也想不起來換一次衣服，吃飯也是，老兩口吃的話一般都是饅頭稀飯就鹹菜，家裏不是沒有菜，而是他們根本想不起來做。等小兩口過年回去了，基本頓頓都是白菜土豆，最多燉一隻雞，全家人根本不夠分的，兩個小侄女就把兩個雞腿霸占了，楊帆隻能吃吃平時不愛吃的雞爪子雞脖子什麽的，張旭更是，舍不得吃又把他娘夾的肉都夾給了楊帆，對張旭和楊帆兩個吃貨來說這哪夠呢，所以每年等過完年上班的時候，大家都胖了一圈，紅光滿麵的，隻有他倆瘦了，而且一回來總要念叨著去哪裏吃什麽，見到好吃的兩眼放綠光，跟大尾巴狼似的。

  俗話說遠香近臭，平時離這麽遠偶爾打個電話還好，楊帆親親熱熱的和婆婆在電話裏像親母女一樣聊天說家常，讓公公少抽煙注意點身體，再問問兩個小侄女的學習情況，婆婆也裝著隻說不緊要的，講講東麵村頭誰家雞被黃鼠狼叼了，西麵誰家娶的媳婦兒太胖公公背不動了，逗得楊帆哈哈大笑，也不提生孩子的事。

  生活在一起時間長了，恐怕各人的性格缺陷都暴露出來，所有的家庭矛盾都會被放大，就連兩個人的造人計劃都要被打亂了。

  想到這裏張旭更愁了，於是也給楊帆發了條短信：爸媽要來了，你做好準備。楊帆看到短信徹底蔫兒了，失望地給劉夢辰發微信：我大姨媽來了，我婆婆公公隨後就到。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