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誤把過客當歸人 3
作者:牧易枝      更新:2020-06-20 01:41      字數:6894
  結果總是出乎人的意料之外。以為就要抵達人生的巔峰了,沒想到還是在原地踏步。小玲心涼了。她苦心經營的一切,還是不能改變她的現狀。

  她仍舊是一個可以用來買賣的舞女。陳堯占有了她,卻不肯保護她。她還生活在水生火熱之中,他不理會她的痛苦。

  陳堯的權利遠比陳生要大。為什麽陳蘭可以因著陳生的關係改變命運,成為名副其實的貴夫人?不用愁吃穿,不用去陪客人跳舞,不用出賣自己的身體……什麽都不用做,好日子就在她的手裏。

  而她呢?

  有一次客人付了錢指定要她陪,她就去找陳堯,百般相求:“我是你的人,我不能再去陪別人了。你站出來說句話,至少給我一句話。”

  陳堯鼻子裏輕聲一哼,有很重的鼻息。他很不以為然:“你要我站出來說什麽呢?小玲,我還以為你是個明白人。我們之間的事,是你情我願,不要牽扯其他。人要吃得苦,千萬不能驕縱。難道說,你現在連班都不想上了?”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按照你的意思去做就是了。”小玲心灰意冷,踉踉蹌蹌走出陳堯的辦公室。

  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他不過是要了她,現在又要把她推給別的男人。對於他來說,她不過是賺錢的工具罷了。

  命不好,再努力也是沒用的。小玲自歎不如陳蘭。聚光燈下,陳蘭像個女主人一般,坐在VIP的位子上。她是陳生身邊的女人,是陳生的人。隻要陳生在,便能護她周全。

  她真羨慕她。羨慕久了,恨意頓生。

  也許認命妥協才是最好的方式。

  放棄了往上爬的念頭,一直往下掉,掉到無底深淵。閉上眼睛,什麽都不要去想,快速飛落的感覺帶有一絲暈眩,一絲意亂情迷。徹徹底底的淪陷,將一顆心全部沉入泥潭中。在泥潭中起舞,多麽快樂!

  小玲還是照常跳舞接客。客人知道她是陳堯的女人,客人沒有因此止步,反而對她更有興趣了。跳完了舞,如果客人願意出重金,她的後半夜也就被買下了。不過這樣的客人很少,是願意在她身上出重金的客人少。有的客人很有錢,就是不願意在她身上花錢。或許礙於她是陳堯玩過的女人。

  然而知名度高了,尋她的人也就多了,身價自然就上去了。和剛來那會兒比起來,她現在的時間可真是值錢多了,價值翻了五六倍。

  可是一個小時還是那麽漫長,一分鍾也不會少。要是遇到粗魯的客人,一個小時簡直比一整天還要難熬。那個永恒不變的姿勢,躺在床上,然後就有一個男人,垂涎三尺,爬到她的身上。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生殺權從來就不掌握在她的手上。

  那一年的冬天,尤其寒冷。在最冷的時候都看不到一片雪花,上海已經好幾年沒有下雪了。雨倒是下了有段時間了,淅淅瀝瀝的小雨,下了停,停了又下。斷斷續續,反反複複,像一個曆經劫難的婦人,哭訴著前塵往事,眼淚流流停停,總是不止。在漫天迷霧裏,最後什麽也看不清了。哭瞎了一雙眼睛。

  南方的冬天,又冷又濕,懷著一腔幽怨。

  那也正是小玲一生當中最為寒冷的時刻。此後的歲月裏,她已經習慣了。寒潮來襲,打在臉上,也不覺那麽心灰意冷了。她知道,隻有麻木不仁的心才能抵擋住那一股寒流。

  再後來,一個名叫範青山的男人闖入了她的生活。

  那是很久以後的事了。久到一種程度,小玲似乎已經接受了現實。

  安於現狀,其實是最無奈的態度。現狀不盡人意,也隻能隨遇而安。安,不是安之若素,不是安閑自得,而是安安分分的安。除了安分,還能怎樣?

  想來命運從來也沒有眷顧過她。她開始有一點自暴自棄的傾向。

  範青山,這個名字在很多年後,還是很清晰地印刻在她的腦海裏。

  青山隱隱,那般的厚重穩固,就是給人以擔當的感覺。熟識的人當中,她再也找不出比這個更好聽的名字了。如同清晨升起的第一道柔和的光芒,明媚,絢爛,也不刺眼。他真的就是一道光,轉瞬即逝。一眨眼,隻一眨眼的功夫,連影兒都找不到了。

  回想起來,他們認識不過隻有五天。在那五天裏,每一個晚上範青山都會首先邀請小玲跳一支舞。

  範青山穿著藍色牛仔褲,白色汗衫外麵套一件紅色格子襯衫,很休閑的裝扮。剛走進來的時候,他戴著一副墨鏡。摘下了墨鏡,一雙英氣十足的眼睛。他把墨鏡別在衣領上。

  人頭攢動,一眼看去,昏暗的燈光中,迅速就能把他和那些專門逛舞廳的人區別開來。

  那天小玲正好坐在舞池旁邊喝酒。舞池裏有流水的聲音,在音樂驟停的間隙,還能聽到流水聲。與其說是喝酒,不如說是一個人坐在角落裏發呆。手裏端著一杯酒,也不一定會喝,隻是為了在有人來搭訕的時候,有個交流的工具。比方說,碰一碰酒杯。

  在喧囂嘈雜的舞廳裏,兩個人交流的方式有很多種。身體上的接觸比語言和眼神的交流還要簡單明了。在黑暗中,擁抱,親吻,都是表達愛意的方式。不要瞧不起這些方式,不要覺得低俗。在這個日漸冷漠的社會裏,人們找不到愛的源頭。麻木不仁的心過一天還好,過一年,過一世,多麽磨人啊!

  每個活著的人,都需要愛。無法擁有恒久不變的,隻能退而求其次,找個隨隨便便的人,然後隨隨便便地愛一場。

  小玲相當明白這個道理。那些在生意場上,在情場上失意的男人,都來這兒尋求愛和安慰。

  那一個個都是饑渴難耐的人,如同沙漠裏的楊柳,是有多久沒有邂逅一場沛雨甘霖了?

  語言有時候很費勁。心裏的某個感覺,很難準確地表達出來。往往用了很多的比喻和比擬,還是沒有辦法說清楚那個倏忽而逝的想法。

  人往往是這樣,在那一瞬間,如果不把心裏的想法表達出來。疏忽之間,那個想法就從心底裏消失了,逃匿了。回頭就不會再顯現。

  愛,關懷,良善,或者感恩的念頭就是這樣在我們不經意之間就逃走了。小玲從不相信語言的魅力。說過的話,可以隨意改變;做過的事,卻沒有辦法反悔。

  範青山,隻有他,和別的客人不同。

  該如何形容他呢?在過了很多個年頭後,小玲還是會想起這個叫範青山的人。

  那一天小玲很空,一個客人也沒有。她獨自坐在舞池旁邊,燈光五彩斑斕,照射在她的臉頰上,迷幻而嫵媚。然而她的背影是孤獨。

  她永遠也不會知道的。正是她的孤獨的倩影才吸引了範青山向她走來。

  舞廳裏情趣盎然的氛圍,就靠了燈光和聲音營造出來的。燈光用來迷惑人的眼睛,聲音用來迷惑人的耳朵。當眼睛和耳朵都陷入迷亂,心就開始躍躍欲試、翩翩起舞了。

  範青山也拿了一杯酒,一杯紅酒,向小玲走來。他選擇坐在小玲的左邊,把小玲隔離在一個無人的角落裏。小玲並不知他的來意,眼皮都不抬一下。

  範青山輕聲一哼,以示他的存在。小玲察覺到了這個坐在她左邊的男人,聽得他說:“能否邀請你,陪我跳一支舞呢?”

  小玲抬起頭,很久才意識到他說的是一句問句。她回答說:“好啊!”

  範青山把一隻手放到小玲的腰間。看得出來,他有點不好意思。如果燈光再亮一點,說不定能看到他泛紅的雙頰。

  小玲勾住他的脖子,眼睛望著他的眼睛,直直地。他斜著頭,目光想要逃。過了一會兒,他終於轉過頭來了,正視著小玲的眼睛。

  他的適應能力很強,成功地將他的靦腆掩飾了過去。

  “你叫什麽名字?”小玲問。

  “範青山。”他一本正經地回答。

  小玲猜到了是那個“範”字,範仲淹的範。青山,會是哪兩個字呢?

  小玲也不去深究了。她隻想幹好她的本職工作,安安分分地。那就是如何握住一顆男人的心。

  “這是你第一次來這裏跳舞。”小玲很肯定地說。她真的很肯定,語氣堅定平和。

  “你這麽肯定。如果我說,我經常逛舞廳呢?”範青山不想就此被她看破看穿。他不願意承認。可事實上,他對這裏的一切都感到陌生。有一種手足無措的慌亂,雖然他口裏不肯承認。他搞不清楚這裏的布局,分不清東南西北,他不知道舞池後麵燈光昏沉,原來是最意亂情迷的地方。他還不太懂,舞女是可以隨意消遣,隻要給錢。這是他最為不擅長的地方。他看著小玲柔媚的雙眼,楚楚動人,竟然有那麽一個時刻,錯誤地以為她是他的女朋友。

  這是他感到意外的地方。在他的世界裏,隻可對女朋友這樣親密接觸。兩人間的關係,平常需要很長時間才能走完的距離,在這裏隻需要一瞬。對小玲忽然而至的親密感,讓他無所適從。

  他目前還是單身。高中裏談過一個女朋友,成了他最為難忘的美好回憶。這個空缺的位置,一直也沒有人來取而代之。

  對感情慎重的人,一般對女性會很尊重。

  小玲把手指放在他的臉頰,摩挲著他的鬢發。今天播放了一首輕音樂,鋼琴伴奏,薩克斯聲揚起,悠遠飄渺,把人帶到了山間田野,草原清泉。

  舞廳裏很少播放這樣的音樂。因為這樣的音樂會洗滌人的心靈。他們需要使人迷亂的音樂。

  音樂裏的悠揚和深刻,可以到外麵的世界裏去尋找。這裏需要的是激情和澎湃,點綴平淡的生活。小玲覺著今天的音樂和範青山這個人很相配。

  “告訴我,你有哪些失意的事,生活上的也好,工作上的也好,都可以和我說說。”小玲挪動著身姿,一步步推著範青山往後走。她往前一步,他就往後一步。她步步緊逼,他連連後退。

  範青山一笑,露出很白的牙齒。牙齒不是很整齊,下麵一排有兩顆牙齒明顯長歪了。然而並不影響他的帥氣俊俏。小玲為自己觀察如此之仔細感到意外。他問:“為什麽是失意的事?為什麽不是得意的事?”

  “失意的人,才會來這裏。他們來這裏埋葬失意,得意地離開,得以重新開始新的生活。所以這裏總是烏煙瘴氣的,不見天日。都是那些臭男人的原因。”

  “那麽,你也是一個失意的人?”範青山問。

  “不,不能這麽說。我的身上不能有這樣的負能量。我是快樂的。陪我跳完這一支舞以後,我希望你可以感受到我的快樂。你是來這裏尋找快樂的。來這裏的人,都是來尋樂子。我們就是快樂的源泉。快樂也是商品,可以等價交換。在這個世界上,什麽都可以買得,隻要你願意付錢。一支舞的時間,讓你認識我,了解我。”

  “你說謊。”範青山不相信小玲的話。她看上去很失意,很落魄。表麵的光鮮亮麗是她強撐起來的。在這一方麵,他很有經驗,訓練有素。良好的感知能力和觀察能力,是他所從事行業的必備條件之一。他在這一行裏幹得很出色。同時,他也熱愛他的職業。

  “我哪裏說謊了?”小玲不懂範青山說的話。

  “我是說,你看上去,很不快樂。”

  小玲習慣了假裝,談笑自若:“要是我不快樂,你怎麽會找我呢?這裏有很多人,你瞧,那個端著酒杯,嘴唇紅豔,在人群中穿梭的女人,還有那個斜靠在吧台上,好像是喝醉了酒的女人,還有那一個,那一個,你為什麽不選他們其中的一個,偏偏選中我呢?”

  範青山覺得她說話的邏輯有點問題。或許,她說話的思路裏根本就沒有邏輯性可言。

  為什麽會選她呢?

  進來後第一眼就看到了她,於是就向她走去。這不是一個值得深究的問題。

  “你來這裏多久了?除了陪客人跳舞,你還會做什麽呢?”範青山沒有忘記此行的目的。

  “我除了陪你跳舞,還可以陪你……你希望我為你做什麽呢?”

  “還是你告訴我吧!”範青山仍舊把問題拋給了她。

  小玲忍不住輕聲笑了起來,她遇到一個多麽風趣又俊朗的男人。靦腆、真誠、眼神堅定而清澈。當她抬頭看著他的眼睛,她就被他吸引了。會忘了把自己的眼睛從他的眼睛上麵挪開,那樣的癡迷,瞬間的陶醉。

  在交際場混跡得久了,就鍛煉出一種本事來。看人的本事。

  每個人的眼睛都是一個湖,從湖麵看到湖底,湖底便是心靈所在。

  清澈的眼眸,必承載了一顆清澈的心靈。有些人的眼睛是渾濁的,裏麵摻雜了泥水和沙土,看不到湖底。那樣的眼睛裏一定埋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小玲不由自主和範青山說起了她剛到上海時,遭遇到的一件事。

  這是一件真實的事。她說了很多遍,每次客人聽到她說這件事時,都會笑她不諳世事。從他們的笑聲裏,小玲聽出了他們的得意。洋洋得意,仿佛是在聽一個故事,故事裏的主人公遭遇越慘,他們就越得意。因為故事是發生在一個現實的社會裏,物質的社會裏。故事本身就是關於一個初入社會的小女生,如何被現實愚弄。看故事的人,是永遠不可能同情主人公的。

  很多時候,我們都是看故事的人。對於別人的遇人不淑或曆經劫難,看一看就過了,一笑置之。

  懷著看故事的心情來生活,就會無限接近佛家所言的了無牽掛。

  明知道會被人嘲笑,小玲還是一遍一遍訴說著她的親身經曆。他們來這裏除了尋樂子,還有就是治愈心裏的傷痛。聽一個悲傷的故事,目睹別人的淒慘,他們就能從中找到解藥。人心都是狹隘。小玲也是慢慢才學會了這一點。

  小玲說:“我和你說說我的經曆吧!剛來上海的時候,什麽都不懂,被人騙去了三千塊錢。”

  範青山對這一類的話題很敏感,他立馬問道:“怎麽騙去的?使用了什麽手法?”

  “算不上什麽高明的手法,是我心太急了,急於賺錢,急於出名。到上海的第一天,連房子都沒有租好。我在街道的電線杆上看到了一則招聘啟示,是招聘試衣模特。裏麵的要求寫了身高165厘米以上,身材勻稱,五官較好,上鏡。報酬是400元每小時。我看那麽低的要求嘛,我完全是符合的,就跑去麵試。那是在一個28層高的寫字樓裏,裏麵有款式各異的衣服掛在衣架子上,還有一套拍照的設備。放了很多東西,顯得場所很逼仄。在我試鏡結束後,他們對我說,我的身材很好,臉蛋也很好看,是模特的人選。他們還說,有一個為期20天的拍攝,每天拍攝4小時,希望與我合作。我一聽,興奮地簡直要跳了起來。我迅速在腦子裏算了起來,每個小時400元,每天拍攝4小時,一天就能賺1600元,20天就是32000元。他們接著說,想要簽下這個訂單,我還需要辦理一張模特卡。模特都需要模特卡,模特卡就是模特的身份證。我沒有多想,覺得他們說得很有道理。又一問,辦理模特卡需要錢嗎?他們說3000元。我一算,32000元減去3000元,還剩下29000元。於是我就交了3000元辦了模特卡。後來的事,你都能猜到了。訂單泡湯了,3000元打水漂了,我被騙了。”

  範青山仔細地聽完這一長串話,分析道:“這是一個設好的騙局,等著那些夢想成為模特的女孩子往下跳。你可以報警處理,如果你手上有足夠的證據的話。”

  “我沒有報警。他們是一步步引誘我掏錢的,而我是一步步心甘情願往下跳的。說他們不高明,其實他們是高明的。他們隻是如魔鬼引誘亞當和夏娃吃下禁果那樣,引誘你,最後決定義無反顧跳下去的,是自己。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我最怨恨的,是我自己。”

  “引誘他人犯罪的行為屬於教唆犯,需要承擔刑事責任。”範青山開口就來這麽一句,一想,這句話倒是說錯了。魔鬼引誘亞當和夏娃吃下禁果,算得上引誘他人犯罪。

  教唆犯,是指以勸說、利誘、授意、慫恿、收買、威脅等方法,將自己的犯罪意圖灌輸給本來沒有犯罪意圖的人。

  小玲隻是夢想成為一名模特,這份企圖本身是沒有錯的。

  “你那時候太年輕了。”範青山無力地說上這麽一句,把上一句的鮮明的觀點淡化。小玲也許需要的就是這麽一個因由。因為年輕,走的很多的彎路都有了合理的借口。

  “年輕的時候,一無所有,才會容易受騙上當。我就是從一無所有裏走來的。直到現在,還是一無所有。你不要取笑我。”小玲把頭靠在範青山的肩膀上。他的肩膀果真如同青山一樣沉穩不移。

  “怎麽會呢?如果那時候我認識你,我倒是希望,我可以為你做點什麽。”範青山說了實話。這一刻,他心裏就是這麽想的。或許是因為燈光的緣故,光芒柔軟而溫順。他忘了,他的職業是不允許他輕易打開心扉。一時的忘乎所以。

  漸漸地湊近小玲的耳畔,什麽也不說,隻聞到了一股沁人的芳香。範青山接著問:“你怎麽會來這裏的?是不是受逼迫的?”

  小玲噗嗤一笑,媚眼傳來:“你方才說什麽來著?頂多是別人設好的陷阱,我往下麵跳的。這大好的社會,法製社會,哪裏會有明目張膽的逼迫。”

  小玲心中升起疑慮未解,淡淡地說了一聲:“你看不起這裏的人,是不是?”

  答案顯然是肯定的。

  來這裏消遣的客人,絕不會把這裏的女人當一回事。她們是陳列在貨櫃上的商品,用錢即可買得,有什麽稀罕!小玲從不為這一點感懷。嫖客從來都不比□□高尚。沒有需求,就沒有買賣。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花錢來消遣的男人,小玲一個也看不上眼。她甚至輕視他們。

  範青山也會看不起她嗎?

  如鯁在喉,不吐不快:“你要是看不起我,我們跳完一支舞,就到此為止吧。你就當沒有認識過我,我也當沒有認識過你。我們一拍兩散,各不相幹。”

  “是你多心了。但凡我有一點瞧不起你,就不會一眼看中你了。我很想知道,跳完了這一支舞,接下來,我們會幹點什麽呢?”範青山假裝柔情,對小玲愛憐有加。

  “你想幹什麽呢?”

  “一個男人,喜歡一個女人。你覺得,他們應該幹點什麽呢?”範青山不想過多浪費時間。

  小玲淺笑,沒有回答。要是換做了別人,小玲一定想方設法敲他一筆。因著是範青山,小玲就全然沒有了這樣的念頭。一來,範青山看著不像是有錢人。二來,她從範青山身上看到了比金錢更為吸引她的東西。

  舞盡酒酣,範青山至深夜才離開了舞廳。這一個晚上,像是走進了一個變幻莫測而又唯美至極的夢幻裏。出來的時候,他的腳步還是飄飄然,好不踏實。

  這一夜的時間,在燈紅酒綠裏打發了去。小玲心中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惆悵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