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不論前因,隻求後果 2
作者:牧易枝      更新:2020-06-20 01:41      字數:4496
  熊威不顧歡歡的掙紮,把她幾乎是拖著回到了房間。那個她睡了快一年的客房。門被鎖上了。

  在門被關上的最後時刻,在門縫裏,她看到了安安就站在門口,疑惑而恐懼地朝裏麵望著。

  幸好門被關上了,她慶幸。安安看不到裏麵最慘烈的一幕。

  歡歡在熊威的手裏,成了任由他擺布的羔羊,拖到東,拖到西。她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她感到一絲害怕,能預感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熊威已經很久沒有對她動過手了。身上的傷疤早就好得看不出來了。身體的治愈功能真是強大,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她也差不多淡忘了被打的疼痛。

  現在的情況是,他動起手來,連一個援救她的人都沒有。以前都是樂樂來勸架的。

  她雖然感到害怕,然而憤怒更甚。

  “你就是個偽君子!你虛偽,你裏外不一,你裝腔作勢,你就是個雙麵人。人前一套,背後一套。有本事,你就把我打死!要是你今天把我打死了,我興許還會對你有一點敬畏。”她希望用最淩厲的言辭來掩蓋內心的慌亂和無措。

  熊威臉色鐵青,氣得說不出一句話來。女人慣用言語來出氣,男人慣用行為來解氣。他二話不說,一巴掌打了下來。

  火辣辣的疼。

  她一隻手捂著被打的一側臉,一隻手擦揉著床單一角。

  如果她就此閉嘴,熊威頂多凶神惡煞地望她幾眼,也就出去了。可是她的一腔憤怒無處發泄。怒火中燒,那是看不見的疼痛。

  她還是不肯服輸。在熊威麵前,她要盡可能地保持她的驕傲。

  那是以前用熊威的愛堆積起來的,現在又摻雜了熊威對她的恨。愛恨難分。她可以確定一點,熊威這麽恨她,恨死了她也不肯和她離婚,不肯給她自由,就是因為太過愛她了。

  他對她的愛,她十分明了,所以她不肯低頭。

  所以她永不低頭。

  女人隻肯在她所愛的男人麵前低頭。

  她說:“你以為這樣做,就可以把我當成囚犯一樣控製起來了嗎?我是你的妻子,但我不是你的囚犯。我要去哪裏,是我的人身自由!”

  “但願你時刻都記得,你是我熊威的妻子。我就怕你會忘了這一點。從你出軌的那一刻起,你就不配和我談自由。”熊威憤憤地說。

  歡歡在想,還有什麽話可以激怒熊威?仿佛隻有激怒了他,她才可以心裏舒服一點。她說:“你是不會明白的。你根本就不懂什麽是愛。我們就算不見麵,就算這輩子都不見麵,我還是可以愛著他一輩子。見不見麵,都不會妨礙我們的感情。你是不會懂的。在你的眼裏,愛情就是掠奪和占有。”

  果然把熊威成功激怒了。他聽了有生以來最為侮辱人的話。他全心全意地愛她,包容她,以她為榮,視她為珍寶,可她卻說……那一刻,熊威的眼角差一點就滾出淚水。

  他的歡歡不見了。

  人為什麽會變呢!以心換心,那都是騙人的嗎?

  他眼中的兩團怒火越燒越旺,直至理智也被燃盡了,燒光了。他揪起她的頭發,以最粗魯的方式。後麵他不記得他做了什麽。不是失憶,隻是忘記了很多的細節。那些傷疤是自己爬到歡歡的腿上,膝蓋上,胳膊上,臉上。他們是自己爬上去的,與他無關。

  他是這麽安慰自己的。

  難道不是嗎?

  難道這一切不是她自作自受嗎?

  出手傷人的人不一定比受了傷的人好過。

  每一次和歡歡起了爭執,熊威就不能再若無其事地待在家裏了。他的腳上還長了一雙腳,非要出去不可。

  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想到了小陳。

  他知道,這對小陳來說,極不公平。可是他沒有辦法。他忍受不了孤獨,他身邊需要有一個人,需要有一個傾訴的地方。

  人不就是在不斷的受傷,不斷的治愈的過程中,就走完了一生嗎?

  他約了小陳在老地方見麵。

  小陳體態豐腴,換了一個發型,頭發染成了焦黃色。還好她皮膚白,身材豐滿,襯著這個顏色的頭發也沒有顯得麵黃肌瘦。她穿了一件緊身的粉紅色連衣裙,荷葉狀的中袖,手上帶了一隻象牙白的手表。豔紅的唇,烏黑的眉,微微上翹的眼睫毛,女人味十足。

  看得出來,今天的裝束是經過一番精心打扮的。

  “你今天真漂亮。”熊威誇讚小陳,明顯是心不在焉。他端起咖啡,淺淺抿了一口。

  小陳聽了還是覺得很高興,莫名地。

  自那天後,小陳再也沒有和任何一個人提離婚的事。絕口不提,不是不想了,而是等待時機。

  吃了上次的教訓,小陳明白了一個道理,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光靠真情流露,那是遠遠不夠的。

  還要靠心計。女人的心計,就是從男人一次次的辜負裏培養起來的。

  “其實我每一天都很漂亮,隻是你看不到。”小陳肆意挑逗他,媚眼如波。

  “你說得對!我就是個瞎子。真正對我好的人,我竟然看不到。我該罵,我該打!我今天任由你發落。你說好不好?”熊威像個認錯的小孩子,討好小陳。

  他的招數每一次都對她管用。他的甜言蜜語,她欣然接受。她咧著嘴笑:“這可是你說的,今天任由我處置。我也不會把你怎麽樣,隻要你今天什麽都聽我的。你能不能做到?”

  “你說什麽,我就做什麽。決不食言。”他撕開一包糖包,全部灑進了咖啡裏。以前都喝苦咖啡,就是今天不能喝。今天心裏是苦的,就想來點甜的。

  小陳坐在他的對麵,一隻手托著下巴,思考了許久,才說:“你帶我去你開的餐廳裏吃一次飯。如何?”

  她看著他,等待他的回複。

  他的餐廳,她還沒有跟他一起去吃過飯。身為他的女人,連這一點福利都享受不到。她有一點恨,咬咬牙。轉而還是笑臉,撒嬌道:“你看,我說的第一句話,你就做不到了。要是做不到,你就不要口出狂言。我也不和你計較,你還是把你說過的話收回去吧!”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說出的話,哪有收回的道理!隻是我在這裏已經訂了午餐了,估計都快端上來了。”他一看手表,又說,“不過是浪費了一餐中飯,兩三百卡瓦查而已!這裏的中飯我們不吃了,現在就出發,去那裏吃一個晚中餐。”

  他一邊說著,一邊細想著,今天歡歡是絕不可能去餐館的。帶著小陳去吃一次飯,沒什麽大不了的。萬一遇著了熟人,就說是朋友。公共場合,朋友之間一起吃個飯也是稀鬆平常的事。大大方方去就是了,不值得焦慮的。

  他們來到餐館,已是下午一點半了。熊威環顧四周,餐館裏果然人很少,還剩下三桌人在吃。他這才徹底放心了,和小陳走到最裏麵的包廂,也是最大的包廂。

  那是一個很大的圓桌,擺滿了椅子的話,可以坐12到16人。他們兩個人坐在那兒,就顯得包廂很空曠又很寂靜。

  菜上好了,八個菜,兩個人吃。他們兩個人挨著坐,八個菜隻放了四分之一的桌子。

  “你是專門挑了沒人的時候,還挑了一個最隱蔽的角落。”小陳和他碰了一下酒杯。

  “你忘性真大。難道你這麽快就忘了,是你挑的時間了?”熊威說。

  “和你說笑呢,你還認真起來了!你以為我在逼你,逼著你把我們之間的關係公之於眾嗎?你錯了。我隻是在試探你,因為我下了決心要做你背後的女人。男人背後的女人,見不得光,像個賊一樣。”小陳說到這一句,難掩眼裏的失落。她偏著頭,繼續往下說:“隻要你是值得的,隻要你對我,有一份心意,我是不在乎結果的,更不會在乎世人的眼光。我很高興地告訴你,今天你通過了試探。”

  熊威好像是聽懂了,又好像沒有聽懂。他覺得她好像是在說,得不得到,她並不在乎。她在乎的,隻是他願不願意給她。

  給不給與拿不拿,難道可以一分為二嗎?

  “是不是每一個女人的心思,都是這樣複雜,讓人難以捉摸?”

  小陳低頭吃菜,沒有說話。她聽得出來,他這句話的原意是,是不是歡歡和你一樣,心思都是這麽複雜,讓人難以捉摸。她知道他話裏的延伸意在歡歡身上。從她接到他的邀約電話的那一刻起,她就猜到了,他在歡歡那裏碰了壁。

  隻有這個時候,他才會想起她的存在。隻有這個時候,他才會主動約她出來。

  隻有這個時候。

  隻有這個時候!

  她咬著嘴唇,以為那是嘴裏的菜,咬得那麽用力。忘記了疼。

  “我是一個失敗的情人。我不知道怎麽樣才能成為一個合格的情人。我更是一個失敗的丈夫。我管不住我的妻子,管不住她。而且最要命的是,我還離不開她。這是我最窩囊的地方。我瞧不起我自己。”

  他越往下說,就越是證明她猜對了。他把他最好的一麵全都留給了歡歡,而她隻配擁有他的落魄、失喪、潦倒。

  當她清楚地意識到這一點,她就變得理智了。她還有未完成的事要去做。她笑吟吟,說:“你離不開她,說明你是一個重情的人。這是優點,並非缺點。至少我是這麽認為的。”

  “你真會說話。和你聊聊天,我的心情好多了。今天謝謝你陪著我。”

  “謝謝你請我吃飯。”小陳又和熊威碰了一杯。玻璃杯碰撞的聲音清脆悅耳,像一個恰當好處的短暫的吻,讓人回味。她又說:“我們說點其他的事吧,來說說這裏的生意。這裏的生意怎麽樣?”

  換了一個話題,不涉及到各自的感情,應該會輕鬆一點。可熊威有點不太情願聊起這個話題。這個時候聊生意,多半是應付性的。他需要很努力把思緒拽回來,來應對這個話題。

  飯吃好了,兩人都說了不少的話,有些疲倦。喝口涼開水清清嗓子,小陳說:“我先去下洗手間,馬上回來。”

  洗手間在包廂的對過麵,小陳慢悠悠地走過去,四處望望,似要把這裏的一桌一倚,一花一草都記在腦海裏。

  要是運氣足夠好的話,說不定能遇上歡歡,她的好朋友。可回頭一想,要是歡歡今天在這裏,熊威還會同意帶她來這裏吃飯嗎?

  絕不可能。

  熊威必是有確切的把握,才敢這麽做的。

  想透徹了,她就變得悶悶不樂。洗漱台上有一麵很大的半身鏡,金色的框。她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看了很久,果然是不快樂的。她覺得她今天的樣子很性感,無論是頭發,還是衣服,還有妝容,無不經過精心打扮。

  她從包包裏拿出一隻粉紅色外殼的口紅,圓柱形的塑料殼子上印著一顆大紅色的草莓。她再一次確認,有沒有拿錯口紅。

  沒有錯,就是這一隻了。

  她店裏有很多的口紅和唇膏,價格普遍很便宜,最貴的也就100卡瓦查,便宜的是10卡瓦查一隻。當地人很喜歡這樣的價位,以最低的成本滿足了她們的愛美之心。

  第一次使用這個價位的口紅。她打開蓋子,沿著唇形塗了一圈,將嘴唇一抿,微微一笑。上色好,滋潤度高,怪不得店裏這一款賣得最好。

  這款口紅唯一的缺點,就是掉色快。

  回到了包廂,熊威站在窗前,窗簾緊閉。他連窗簾都不敢拉開!

  他雙手插在褲袋裏,不知在想些什麽。

  “我們該走了。”小陳走過去,從身後抱住了他。

  熊威本能地就想推開小陳,一看包廂的門是關著的,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以這種方式擁有你,我也心滿意足了。就讓我一輩子做你的地下情人吧!”說完,小陳在他的耳根處輕輕一吻。

  吻得恰當好處。多麽隱蔽而至關重要的地方!

  她緊緊摟住了熊威的身子,才喝了一瓶都不到的酒,就渾身的酒味。她一隻手勾住熊威的脖子,一隻手的兩個手指伸進他的襯衫袋子裏,輕輕掠過,卻成功地往裏麵塞進了什麽東西。

  熊威聽了小陳的話,心裏滿滿的都是愧疚,再無精力設想其他。

  當一個男人的注意力在一個女人的身上,這個女人就可以對他做很多的事情。通常美女間諜就深知這個道理。

  熊威永遠也不知道她在他的上衣口袋裏塞了什麽東西。

  隻是後來被歡歡看見了。可是她也不說。懶得說,不值得說,不屑不去說。於是,這就成了一個永遠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