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愛恨皆有因 10
作者:牧易枝      更新:2020-06-20 01:41      字數:3493
  第二天,太陽已經爬上了樹梢。路邊已經隨處可見頭頂著重物的女人,手裏牽著孩子。這是很常見的畫麵。勤勞而樸實的女人,總是走在時光的最前頭。她們最早起來,包攬下家裏所有的重活雜活,經營著一個個屬於自己的家園。在她們的領地裏,她們是最光鮮的,也是最落魄的。她們是一個個家庭的靈魂。

  周新從屋裏走出來,伸了一個懶腰。定睛一看,地上還躺著一個人。他走過去,在那個人的腳上,踢了幾下,若無其事地說:“我說兄弟,你昨晚上不會是睡地上了吧?真是服了你了!”

  周新昨夜睡了一個好覺,這會兒精神抖擻。文思已經醒了,仍躺在地上不起來。

  他睜著雙眼,心想,以天為蓋地為廬,那純粹是詩人想象中的事。這一晚上的,他根本都沒有睡好。地麵是硬邦邦的。夜空迷離,混沌的感覺,也不覺得唯美了。涼風陣陣,隻覺得冷。

  周新彎腰蹲下來,喊道:“起來啦,起來啦!懶豬就是懶豬,睡在地上也能睡得這麽香。你可真是牛人一個啊!”

  有人在外麵敲門。

  周新懶洋洋走過去,打開一看,是韓依。周新打趣地說:“這麽早就來報到了。韓姐,你這工作態度不是一般的好!我們都要向你學習。”

  韓依天天圍著他們轉,幫他們幹家務,幫他們打理店裏的生意,一切的一切,莫不是為了文思。周新像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一個電燈泡,雖然是多餘的,卻把他們的關係照得一清二楚。作為一個局外人,還是他們最親近的一個朋友,周新是韓依向文思一步一步走來的見證者。

  一開始,周新還會在文思麵前說韓依的種種不是。到了後來,見證了韓依默默無聞的付出與善意,他竟然對韓依有了一種不可言狀的敬意。

  這漫長、看不到頭的堅持,又有幾個女人可以做到?

  韓依的辛苦付出,到底是見效了。文思那邊還沒有見效,然而在周新這裏見效了。韓依從前在周新眼裏,是一個壞女人。對於壞女人,好男人是應該見而遠之。是見而遠之,不是敬而遠之。

  好男人隻會看不起壞女人。

  壞男人才會挑逗壞女人。壞男人挑逗壞女人,不是因為壞男人喜歡壞女人,而是因為好女人是不輕易理睬他們的。

  由一個壞女人,變成一個別人眼裏的好女人,韓依著實費了一番的辛苦。

  韓依走進來,周新在後麵關上了門,仍舊說著:“韓姐,我是和你開玩笑來著的。你可千萬不要生氣呀!”

  “我生你什麽氣?你不就是笑我別有居心嘛!你笑就是了,我一點不生氣。”韓依從從容容地說,頭也不朝周新看一下。她的目光掃向了別處。那是李誌明的車子,還停在院子的角落裏,和昨天一模一樣,沒有挪動過。昨晚的李誌明是熱情地,火一樣的熱情。

  今天呢?他還好嗎?

  他今天總是還要再來一趟的,把他的車子開走。見了他,就再也沒有別的話可說了。一場略微有點刺激的遊戲匆匆結束了,她還來不及回味,就匆匆將他忘卻。

  從此不要再提起。

  生命那麽有限,感情不可浪費。

  韓依從李誌明的汽車邊走過,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她隻記得,昨晚的她對他說了最為絕情的話。

  文思起身坐了起來,一隻手撐在地上,睡眼朦朧地望著韓依。如夢初醒,看著韓依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大清早的,韓依今天來得可真早啊!

  “你這是怎麽了,坐在地上?”韓依問。

  周新幫文思回答了:“哪裏是坐在地上!分明是在地上睡了一晚。別提有多舒服了。是吧,文思老兄!”

  “地上潮氣這麽重。你要糟蹋你的身體,也不要用這種方式。怎麽像個孩子一樣!”責罵裏滿是對文思的關心。周新聽不下去了,搖搖頭,走進屋裏去了。

  文思一邊站起來,一邊說著:”我皮糙肉厚的,睡在哪裏都一樣的。”

  韓依忽然問道:”文思,問你一個問題。李誌明,你知道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文思怔在那兒,看了韓依一眼,又望向韓依身後的蔓延在天際的朝霞,層層疊疊,五彩斑斕。多美的朝霞啊!

  韓依突然問起了李誌明。

  想來,是那天李誌明聽了他的建議了。昨晚,李誌明那麽殷勤地送韓依回家去。一路上,兩人坐在一塊兒,一定是袒露了心扉,確定了兩人之間的好感。

  假使他們兩個人可以在一起,也是好事一樁。何不說點好聽的話呢!

  “李誌明他,他……他對你……”文思卡住了。語言被凝固了。斷掉了,一句話連不起來。他如何才能形容出李誌明的好呢!

  那是一個多麽聰明的商人!可是聰明就等於好嗎?好就等於可以托付終身嗎?

  顯然不是這樣的。

  遲疑了很久,文思才說出:“李誌明,他對你,是有幾分好感的。”

  文思終究還是選擇了忠於自己的內心。他對李誌明並沒有太多的好感。或許,在潛意識裏,他也不認同李誌明和韓依在一起會幸福。

  韓依可沒有文思的躊躇猶疑,她單刀直入地說:“不管他對我有沒有好感。我對他,是沒有一點好感的。他是個頂聰明的人。在感情裏,太聰明的人,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韓依背對著文思,麵向那映紅了天際的朝霞,紅彤彤,軟綿綿,然後意味深長地歎了一口氣,緩緩地說:“在感情裏,還是糊塗一點的好。”

  在感情裏,還是糊塗一點的好。

  她要是連這一點都看不破,如何能堅持到今天?原來她看得比文思還要清楚,因為她就是那個頂糊塗的人。

  等到他們走到屋裏,周新已經把稀飯煮好了。榨菜配稀飯,簡單的早餐。三碗白稀飯盛好了,擺在桌上。

  文思端起碗喝了一口,隨口一說:“這稀飯也太稀了,不用筷子,就能喝完。過不多時,就要餓了。這個早餐吃了,最多隻能熬一個小時。”

  周新很不屑地瞟了文思一眼,答道:“有的吃就算不錯的了。兩碗飯的量,被我煮成了三碗飯,還能稠麽?”

  三人吃了早飯就準備出發去店裏。

  周新坐在車裏等他們兩人。文思收拾了碗筷,鎖上了門,往車子那邊走去。韓依緊隨身後。那麽短的一截子路,兩人一前一後走著。文思心裏好像有一件事還沒有放下,微微斜了頭,對韓依說:“你是對李誌明沒有一點感情的。何苦還來問我李誌明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韓依想到文思還沒有正麵回答她這個問題呢!他不回答,可見心裏是沒有確切的答案。可是他還來反問她,說明他是在意她心裏的答案的。

  韓依暗自歡喜。

  她加快了腳步,靠文思又近了一點。她充滿溫柔地說:“我是早就有答案的了。問你,隻是想要證實,你我的想法是不是一致。你說來說去,都沒有正麵回答我。我看得出來,你是比我還沒答案的。”

  韓依無從知曉,文思的猶豫彷徨,隻是因為他充滿了一番好意,想把她推到李誌明的身邊去。

  “這原是你們兩人之間的事。”文思一味推脫。

  韓依嘟著嘴:“什麽時候會變成,我們兩人之間的事呢?”

  她又加快了腳步,和文思肩並著肩走著。她固執地問:“什麽時候?我究竟要等到什麽時候!”

  進了車裏,對話無疾而終。

  文思坐在駕駛位上,韓依坐在他的旁邊。開到門口的時候,坐在後排的周新很自覺地下車來開門。

  院子裏又變得靜悄悄的了,沒有一絲響聲。昨日的熱鬧場景,像虛化的背影,像是還存在著,又像是不在了。

  周新關上了院子的大門,回到車裏。這時候才想起Perry和Rajan兩人,便問文思他們是什麽時候離開的。文思居然也說不出他們是什麽時候離開的了。

  “我記得我走的時候,他們是還在的。送我回家的那個黑人司機就是Perry領到我的麵前的。我和李誌明都走了,他們都還沒走呢!你們一喝酒,是什麽都記不得了。萬一那兩人要有個壞心眼,你們真是防不勝防的。”韓依批評他們道。

  “可不是。我後來進屋睡覺去了,文思是直接躺在地上睡了。幸好家裏沒有什麽現金,不然他們起了歹心,是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的。人心是經不住考驗的。千萬不要用金錢去考驗一個貧窮的人,不要拿食物去考驗一個餓死鬼。”周新補充道。

  “沒你們說得那樣玄乎!Perry和Rajan跟了我們這麽久了,品行還是可以的。你們若是人人都防著,是不是還得防著我呢!有一天,也許我會把錢財席卷一空,然後拍拍屁股走人。”文思雖然嘴裏這麽說著,心裏還是認同韓依和周新的謹慎。

  “你說的也有道理。和Robin比起來,Perry和Rajan就是我們自家人了。”周新說道。

  “一說起那個Robin,真叫人頭疼。為什麽非要和我們過不去呢?”韓依皺著眉頭,一臉的苦相。

  文思也很苦悶,被當地人盯上了,後麵的麻煩是少不了的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隻能如此了。

  “周新,你這個急性子就是容易衝動。要改一改了。我們要盡量避免和Robin起正麵的衝突。這對我們來說,是沒有一點好處的。哪天Robin想要來惹是生非,我們最重要的事情,是收集證據。不是反抗,或者是對抗,是收集證據。周新,你千萬要記住。”文思像個嘮叨的老太太,一連叮囑了周新好幾遍。

  “知道了,知道了。”周新應付著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