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山長水闊,咫尺天涯 4
作者:牧易枝      更新:2020-06-20 01:41      字數:5955
  唉,熊威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趕緊把門衛Jerry叫進來,給了他兩百卡瓦查,命他找一輛出租車跟在歡歡的車子後麵。

  萬一歡歡是去梁文思那裏,他該怎麽辦?他實在是摸不清歡歡是什麽狀態。她真的對這個家無所謂了嗎?還有什麽能牽絆住她?他們現在分房而睡,到底是因為她愛文思的緣故,還是因為她恨自己的緣故?兩者皆有之吧。

  他對她,費盡心思。

  還是不能死心。那一點原始的癡心,折磨著他,也折磨著歡歡。

  他或許是急糊塗了。想知道歡歡去了哪裏,等他們回來,單獨問一下Willian不就清楚了!為什麽要這麽火急火燎地派Jerry出去跟蹤他們?

  知道了又如何?腳長在她的身上,又不能像犯人那樣把她押回來,興師問罪。

  他就是一刻也等不了。他必須時時刻刻掌握她的行蹤。不管她的心在哪裏,她的人,絕不能逃出他的五指山。

  不知過了多久。

  熊威在等Jerry回來,覺得時間無比漫長。

  Jerry回來了,其實出去了沒一會兒。Jerry腳步飛快,兩三步就走到熊威的麵前,眉眼飛舞。很快就完成了主人交待的任務,他很有成就感。他說女主人的車子哪兒也沒去,開到農場裏去了,也許是去買菜了。他就在轉角處拐回來了。

  他點點頭,如釋重負,繼續找他的資料。Jerry轉身,才一隻腳踏出大門,又被熊威叫回來,說:“這事千萬不要和別人提起!你隻是出去買了一點零食,給你的兒子。”

  “是。我知道了。我會做到的。您不要擔心。”Jerry走出去了,兜裏還剩下一百多卡瓦查。打車隻用了六十卡瓦查。今天是一個幸運的日子。Jerry很愉快。

  幾個月來,熊威把精力都放到了飯店的管理上,每天就在家和飯店兩點之間來回跑。李誌明的到來,使他清醒了不少。在超市的管理上,他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脅和排擠。

  是該醒醒了。難不成真的要使自己一無是處,一敗塗地?

  咬緊牙關,把那些委屈和不甘全部都咽下去。咽下去,然後笑對世界。

  心裏自此有了不可言說的秘密。

  隻不過,他對歡歡的癡心,他的事業心,並不能打斷他與小陳的來往。

  男人嘛!身和心,原不是在一塊兒的。

  有時候是小陳主動約他,有時候是他主動約的小陳。

  他們常去那家Urban Yard花園餐廳,有高高的圍牆,和外麵的世界隔開來。他有時候喜歡那一堵高牆,可以擋住世人的眼光,看不到他在小陳身上胡作非為;有時候他厭惡那一堵高牆,如果沒有牆的話,也許歡歡湊巧路過這裏,一眼就可以望見他們兩個人在卿卿我我。

  他就是這樣矛盾。矛盾是一種混沌的狀態,是兩邊的撕扯,兩個女人的較量。

  他和小陳的第一次,就是在這裏的客房裏完成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家花園餐廳,對他有著特殊的意義。

  那天是小陳約他出來。

  小陳哭喪著臉,一見到熊威,眼淚就流下來了。熊威頓時無措,不停地問:“發生什麽事了?哭成這樣。我可不想看到哭喪的臉。你再不擦幹眼淚,我就要走了。”

  小陳緊緊地拽住熊威的衣領,不肯鬆手。她用手背抹幹流將下來的淚珠,帶著哭腔說道:“那個死黑鬼,在外麵有女人了。那女人也是黑人。”

  熊威噘著嘴笑,似安慰似嘲弄,把她的臉,從他的懷裏輕輕抬起來,看著她的眼睛,說:“他在外麵有女人了,你也在外麵有男人了。你沒有吃虧。為什麽要哭?”

  小陳故作嬌嗔,舉起拳頭在他胸脯間來回地捶打。臉上還在笑。她還是沒有忍住。

  她今天約他出來是要來訴苦的。不能因為他的幾句話就眉開眼笑。一哭一笑的,成什麽樣子?

  她把頭重新低下,裝作愁雲不散,低低地說:“可是,我還不是你的女人。不是嗎?”這一句話,小陳說得太小聲了。熊威稍微不留神,怕是就隨風而逝,再也聽不到了。

  若是熊威來一句:“你剛才說了什麽?”小陳也未必能說出這一句的嬌氣和酥軟。

  好在熊威是聽到了。他咧著嘴笑,不敢笑出聲音來。他低頭看著小陳,那靦腆嬌羞的樣子,還有那一句出乎意料的話,瘙得他心頭癢癢的。

  歡歡的冷酷和無視,一如既往。

  太久沒有碰女人了。

  她想給他。隻是他要不要呢?

  要不要得起?

  不管了。那一刻欲望在騷動。男人都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動物。

  他拉著小陳的手,緊緊地,深怕她會臨時脫逃。一路快步走到餐廳的前台。

  “開一間房,我們現在要去休息。”熊威很禮貌地對前台的工作人員說。心裏還在詫異,兩人的關係才走到這一步,是太快了,還是太慢了?

  就今天吧。今天是一個開始,也是終結。

  今天是小陳約他出來的,所以是小陳選的時間。

  小陳很被動地跟著他,隨著他,走到這裏,走到那裏。這一天,她期待了這許多年。快要實現了,她感到不安了。

  水乳交融的畫麵,她在心裏做了無數次的設想。那個想象中的熊威,主宰了她的思想。Johnson也成了他的替身,替他完成那一次次的親密接觸。

  她的臉微微泛紅。帶著少女的嬌羞。

  熊威從工作人員那裏接過鑰匙,往工作人員指著的方向走去。

  開了門,關上門。

  這個世界屬於他們兩個人了。

  “等你成了我的女人,你就不吃虧了。”熊威調侃道。兩人手牽手,朝那個方向走去,去奔赴一場唯美絕望的邂逅。心上的邂逅,身體上的邂逅。

  “你是愛我的,對不對?”

  “你明知故問。”

  “我要你說出來。說出來,我才放心。”

  熊威抿了抿嘴,有點為難。潛意識裏覺得,那三個字,是屬於歡歡的。在小陳麵前,他真是說不出口。

  “不愛你,為什麽還要帶你來這裏?不愛你,為什麽你一個電話,我就乖乖出來見你?”熊威自以為很聰明。說完了還是無故愧疚。

  兩句話,一個意思。換湯不換藥的。那三個字,反正是保住了。他心中竊喜。

  “你既然是愛我的。為何要等到現在才說出口?從開始到現在,我的心裏隻有你。隻有你一個人。你不會明白的,那種失而複得的心情。”小陳似乎有很多的話想說。

  熊威不由得皺起了眉,有些不耐煩。都到這個程度了,都走到這一步了,怎麽還會生出一籮筐無關緊要的話呢!女人真是囉嗦。

  “我現在就在你的麵前。你的手可以觸摸到我的臉,我的脖子,我的手臂。我是實實在在的,就在你的麵前。你想做我的女人,是不是?”

  “你還來問我?你也是明知故問。”

  兩人都心知肚明,卻都要找一個幌子。為自己□□裸的欲望蓋上一層薄紗,看起來會比較柔和一點。

  一個想給,一個想要,熊熊浴火在燃燒。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緊緊糾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無拘無束,無休無止。

  一番雲雨交融之後,熊威如同一隻泄了氣的皮球。

  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好奇心,原是身體上的好奇引起的。

  現在看透了,摸透了,好奇心也就沒了。

  可是歡歡為什麽不適用於這個道理?對於她,他越是想放下,就越是放在了心上。上輩子莫不是欠了她什麽,這輩子要用一片癡心來回報她?

  他有些疲憊,想好好睡一覺。很久沒有睡一個踏實覺了。

  小陳躺在他的臂彎裏,臉上尤春色蕩漾,意猶未盡。經曆了這一次,她才知道之前和Johnson的種種,是那樣的清淺。蜻蜓點水,點到為止。從來沒有一次達到過高潮。

  她由此明白了一個道理,真正令人興奮的點,不是來自身體上的交合,而是思想上的交合,喜怒哀樂都在一起的。從未有過的快感。在那絕妙的一刻,達到了頂峰,暢快淋漓的釋放,渾然忘我。她像一個少女,初遇閨房之樂,虛虛實實,還在流連忘返。熊威才是她今生的第一個男人。Johnson什麽都不是,什麽都不算。以前的日子真是白過了。

  她和Johnson一直都是兩個世界裏的人。

  Johnson在外麵有女人了。真好,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她要離開他。她要去追尋自己的愛情。

  在狂亂的思緒裏,她也累了,不知不覺迷迷糊糊睡去。

  兩個人精疲力盡,補起了午覺。厚厚的窗簾布外麵,豔陽高照。

  一個多麽熱鬧而又冷清的世界。

  天還沒有暗下去,熊威醒了。

  兩人穿好衣服,離開旅館,依依不舍道別。

  回到家裏,不見歡歡。樂樂正陪著平平和安安在玩耍。

  下午小睡了一會兒,熊威還是沒有恢複過來,仍是滿臉的倦容。他斜靠在沙發上休息,一邊喝著茶。

  Grace來客廳裏通知大家晚餐已經準備好了。歡歡正好這時候回來了。聽到她高聲和司機Willian交待著什麽。從她輕快歡暢的聲音裏可以聽出來,她今天過得很開心。

  “你到哪裏去了?現在才回來。我們都在等你吃飯呢!”歡歡一進客廳,樂樂便說道。

  歡歡向樂樂走來,蹲下來和樂樂一起看平平和安安在地上下棋。

  “我還能去哪裏呢?除了王姐那兒,我還真的是無處可去了。”她故意把聲音放得很高,說給熊威聽。

  近來,熊威經常不著家,或忙於飯店的事,或在外麵鬼混。不得而知。

  “王姐那兒聚集了一堆遊手好閑的女人。姐,叫你去,你又不肯去。那些女人聚在一起,擺擺麻將都有好幾桌可以擺了。女人多的地方,就是熱鬧。這樣一比,家裏真是太冷清了。我簡直一刻都呆不住。”

  熊威表麵上是毫不在意,暗地裏始終都在打探歡歡的行蹤。Jerry和Willian現在多了一樣任務。隻要歡歡出去,他們必須把出去時間,在外麵逗留了多久,去了哪裏等等的信息一一向熊威匯報。隻要不是去找文思,隻要不觸碰這一道底線,就任由她去瘋吧!

  “我還是喜歡清清靜靜的。人多了,我反而不習慣。你也不要老想著往外跑,什麽時候應該陪陪家人,什麽時候可以出去散散心,心裏要有個度。”樂樂說。

  “什麽應該不應該的。我現在不出去,等到哪一天,我全身都是傷的時候再出去,給他們見了,我就成了他們的笑話了!再說,我又不是出去幹壞事的,玩玩而已。都是些閑著沒事幹的女人,沒話找話說,沒事找事做,也無傷大雅。這日子,過一天,算一天吧!”話語裏有幾分墮落,還有幾分怨氣。

  “好了好了,怎麽越說越來勁兒了!我們趕緊吃飯嘍。寶貝們,收一收,吃好了飯接著下吧。”樂樂打斷了歡歡的話,催促著,大家走到餐廳。歡歡和熊威又坐在一起吃飯了。很是難得。

  樂樂舀了幾勺鮑魚湯到自己碗裏,端起碗,呷了一口。她看看歡歡,看看熊威,吞吞吐吐道:“過幾天,過幾天,他可能想要過來一趟。”

  “誰要過來?”歡歡問。

  “是你姐夫。”

  “他過來幹嘛?我們又沒有邀請他。他來了,會不會把那個女人也帶過來?”

  “不會的。你想到哪裏去了?你對他的成見很深。這不怪你,歡歡。他給我打了很多的電話,催我回去。我都拒絕了,因為我不敢相信他。前幾天,他說安排好手頭的工作就要過來一趟。”

  “讓他來。我正想見見他呢!”歡歡冷冷一笑,又說:“姐,這一次,你千萬不能心軟。對別人心軟,就是對自己殘忍。沒有一個人會設身處地地為另一個人想。人都是自私的。”她說話的時候看著樂樂,話卻是說給熊威聽的。

  “歡歡,我和他也不是仇人。我隻要他誠心悔改,我是可以原諒他的。你就是太任性,很多事情隻由著自己的性子來。安安一天天大起來了,你再不能像個小孩子一樣了。”樂樂放下手裏的碗,一本正經地說。那話既是說給歡歡聽,又是說給熊威聽的。她希望在她離開這裏以後,他們能好好過日子。

  歡歡無言以對,低著頭吃飯。

  熊威開口了,沉沉地道:“姐夫什麽到盧薩卡,和我說一聲,我去機場接他。”

  樂樂點點頭:“麻煩你了。”

  熊威不響,扒了幾口飯,吃完就出去了。他不想整個漫漫長夜孤零零地在臥室裏度過。哪怕去飯店裏充當一個服務生,端端盤子,忙得天昏地暗,也比獨守空房強。

  吃好飯,樂樂來到歡歡的房間:“好好的房間不睡,硬是要搬到客房裏來睡。你預備在這裏睡一輩子嗎?吃飯前,你說的話,句句是針對熊威的。現在你把他氣跑了,是不是心裏好受一點了?”

  “我不睡在這裏,又能睡到哪裏去呢?說的那些話,不是氣他,是氣我自己的。你別看我每天笑嘻嘻的,那是苦中作樂。”冷靜下來,歡歡終於肯訴苦了。

  “我哪裏會不知道你!你和熊威,往後該怎麽辦呢?總不能一直這樣冷戰下去。”

  “我和他,回不到以前了。自從他對我動了手,我就不能原諒他。”

  “這樣又何苦呢?他是喝了酒的緣故,失去了理智的。凡事都往好的地方想一想。很多你認為過不去的坎,其實是你自己不願意過去。原諒了他吧,也給自己一次重頭來過的機會。你去恨一個人,你的心裏難道就好受嗎?”

  “我不要聽這些虛偽空泛的大道理。姐,你隻看到了表麵。我何嚐沒有嚐試過,就算對他沒有了感情,也還有安安。我總得為安安考慮的。”歡歡頓住了,難以啟齒,輕歎一聲,還是勉強往下說:“你還記得那個小陳吧!來過家裏的,那一次她明目張膽就來家裏找熊威。她嫁給了一個當地人。心裏一直還沒有放下熊威。趁我們夫妻不和,她正好可以趁虛而入。現在熊威三天兩頭就和小陳鬼混在一起。他們才是名副其實的奸情。比起他們來,我和文思之間要幹淨多了。原先我對他還有愧疚,慢慢的,我發現我已經不用自責了。”歡歡對著窗戶站著,一抹月色印在窗玻璃上。

  “熊威和小陳在一起?你是如何知道的?該不會是你憑空想出來的吧?那個小陳我又不是不知道。不論是哪一方麵,哪裏能和你比呢?熊威不會這麽胡鬧的。”樂樂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對於歡歡的話,還很疑惑。

  歡歡轉過身來,費力解釋:“我幹嘛要憑空捏造!盧薩卡豆腐塊一樣大的地方,他幹了什麽好事,總是瞞不住的。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好幾個朋友都和我說了,她們見到熊威和小陳在一塊兒。不止一次,是很多次。”

  “真是何苦呢!你和文思的事算是結束了,又弄出熊威和小陳的事來。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我都不愁,你愁什麽!”歡歡走過來,拉著樂樂的手,笑著說:“姐,生活裏所有煩惱的來源,就是對我們身邊的人有所期待。人到無求,品自高。我現在對熊威什麽要求都沒有了,他愛和哪個女人在一起,都不關我的事。過一天,算一天吧!想那麽多也沒用,隻會是自尋煩惱。你看我現在多快活,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你看起來,狀態確實比前一陣要好多了。隻是……隻是,我心裏還是不踏實。總感覺,你不是以前的你了。可是,我倒是希望你開開心心的。所以,還是保持現在的狀態吧!不管發生了什麽。”樂樂抬起手,幫歡歡理了理耳邊的鬢發。

  “傻姐姐,謝謝你為我操心,謝謝你……謝謝你讓我感受到,還有人在關心我。我不是一個人在承受這些。”歡歡突然鼻子一酸,一股暖流竄進了她的心田。一個故作堅強的人,幾句牽腸掛肚的話,就使偽裝的麵具掛不住了。

  她的快活,她的歡笑,隻是隱藏傷口的麵具。

  她究竟還是不快樂。

  樂樂發現歡歡的事情複雜得超出了她的預想。她原本找歡歡是想商量一下她自己的事,希望歡歡能給一點意見。現在歡歡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想必也沒有精力去思考她的事了,於是起身就要走出去,說:“早點休息吧!熊威隨他去鬧,你自己的身體要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