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在愛裏走向毀滅 5
作者:牧易枝      更新:2020-06-20 01:41      字數:2060
  超市門口擺了兩棵高大的聖誕樹,歡歡站在旁邊,隻有樹的一半高。

  塑料樹枝上掛滿了白色的雪花,一朵便有手掌那麽大,成串吊在枝丫上。

  讚比亞也會下雪嗎?聖誕節時期是讚比亞最熱的時候,怎麽會有雪花呢?有多少讚比亞人是從來也沒有感受過雪花的寒冷的?

  樹是假的,雪花也是假的。

  什麽都是假的。熱鬧是假的,道理是假的,人心是假的。相聚是假的,離別也是假的。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便是一年。

  超市大門口引來了許多當地人擺攤,賣香蕉,賣小魚幹。蒼蠅和各種飛蟲也被招引過來了,像愛湊熱鬧的人群紮堆擁擠在一起,黑壓壓的。

  超市裏頭挺熱鬧,亂哄哄聚集了好些人。

  “真熱鬧,看來生意不錯。”樂樂在邊上說。

  熊威一早就從家裏出去,該不是在超市裏吧?

  歡歡茫然,隻道:“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每天都那麽忙。隨他去吧。今天是路過,才進來看看。”

  “你別那麽想,熊威的資產就是你的資產。還是上點心的好。”

  樂樂總在一旁提醒。人生在世,圖的是什麽,不過是平安和富貴。歡歡總是不懂。

  “呀,你倆怎麽來了!有多少天沒有看到你們了?空的時候也來幫幫忙。這麽大一超市,真是千頭萬緒。”周新從辦公室裏走出來,笑著迎接他們。許多時日不來,歡歡連擺設都覺得陌生。一下子從主人變成了客人。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對熊威的生意這樣不上心了。

  “就你一個人嗎,周新?”歡歡問。

  不由地想到了文思。已經很久沒有見到文思了。最後一次見麵,是那次訣別。

  都在有意回避。冷一冷,感情就滅了。那就冷一段時間吧。等到有一天,把對方都從心裏一點點剃除幹淨了,再雲淡風輕地做回朋友。

  “平時就我和文思,還有熊威,三個人輪流看守。劉總一個月來一次,給我們開會。我真是分身乏術,半天在那店裏,半天來超市裏。每日盤賬總是少不了的,現金一多,賬就容易亂。也沒個人來幫幫我。”周新訴苦道。

  “文思呢?他怎麽不來幫你?我也想找他聊聊呢!”樂樂開門見山。

  她對文思,心有怨恨。明明是兩個人的失足,她隻覺得是梁文思的不好。

  “你也找他?熊威昨天也在問我他去了哪裏。說有事找他。你們都是為的同一件事嗎?”周新反問樂樂,不知就裏。

  歡歡猛然一驚。有不好的預感。

  “那文思究竟是去了哪裏了?”樂樂追問。

  “去送貨了。一家英國的建築公司,在卡布韋有項目,要建十幾棟別墅。在我們那兒定了一批貨,量還蠻大的,文思就一個人跟車過去了。”周新一想,又糾正了一下,“不,不是一個人。還有一個幫手,和他一起去的。昨天去的,也快回來了。”

  周新沒再細說。文思和歡歡的事,他也略知一二。隻是從來不與外人說起。也算是在維護文思了。在歡歡麵前,詳細談韓依總是件尷尬的事。他扯開了話題:“你們晚飯吃了嗎?要不要我去買點烤肉,再來幾瓶啤酒,在這兒湊合吃一頓?”

  歡歡連忙委婉拒絕。

  走出門外,金色晚霞迎麵灑落,照在一側臉頰上,睜不開眼,照在水泥地上,光線清晰而溫柔。傍晚的五彩晚霞,從雲層縫隙裏照射下來,屢屢金光,虛幻如夢。

  雲層之外,是一個未知的世界。

  “那就辛苦你了。兩頭跑。我們先走了。你好好吃晚飯。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上車前歡歡對周新說,是姐姐對弟弟說話的那種口吻。

  都是遠離故土的流浪人,為了各自的夢拚得頭破血流。

  唯有惺惺相惜。不是姐弟,勝似姐弟。

  車子開出院子,歡歡在後視鏡裏瞥到了那一棵滿身雪花的聖誕樹,在夕陽西下裏,有種時空錯亂的違和感。

  讚比亞也會下雪嗎?會不會有一天,維多利亞大瀑布上空飄下漫天的雪花。

  千裏冰封,萬裏雪飄。雪花飄落在水裏,水滴再凝結成雪花。

  像一道道生死輪回,永無止盡。

  吃好了晚飯,還不見熊威回來。

  又是一天,歡歡連熊威的麵也沒有見上。很早就離家,很晚才回家。

  小陳那日不請自來,還說是熊威約她來的。拿熊威來做擋箭牌。樂樂和歡歡都不相信。小陳的話,她們一個字都不信。

  然而事實卻是,熊威故意讓小陳來刺激歡歡。

  他要讓歡歡知道,小陳對她已經敞開了懷抱。他不知道在她的心底裏,還剩下多少對他的愛。

  或許老早就沒有了。或許,一開始,就是一個錯誤。

  她嫁給他,就是一個錯誤。

  錯了。

  難道這一切,全盤都要否決?

  他離不開她。

  她是他的驕傲,是他的賢內助,是他生活裏的重心。她是安安的母親,是他深深愛著的人。如果沒有了她,從今往後,該怎麽過?

  從今往後。從今往後。

  他醉醺醺躺在沙發上,窗外人來人往,有人高歌,有人舞蹈。都來酒吧裏買醉。居民區裏的小酒吧,當地人的娛樂場所,一箱啤酒才五十卡瓦查。位置偏,酒比外頭便宜。在外麵醉一次,同樣的錢,在這裏能醉兩次三次。

  他經常不想回家,不想看到歡歡,不想去麵對那令人痛苦的一切。

  他找了一個好地方,混在黑人裏,簡陋的小酒吧。他也成了黑人,臉上塗了黑色的墨汁,一直黑到心裏。不會有人來詢問他,嘲笑他。這裏沒有中國人,沒有朋友,沒有他討厭的一切。

  隻有醉和醒。

  天漸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