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長夜之歡 11
作者:牧易枝      更新:2020-06-20 01:41      字數:2102
  “我這兒還有一個另外的版本……”文思說。

  隻是故事說了一個頭,頓住了,不想往下說了。

  “什麽樣的故事?還是關於西湖的嗎?”歡歡睜著一雙迷人的眼睛,朝他望著。那目光和燈光有一種完美的交融,光芒都是來自一處。

  “不太記得了,還是不說了。都是些民間傳言,版本太多了。我要是說個頭,沒有尾巴,你聽了會掃興的。還是說點其他的吧!”

  “就是的。沒有結局的故事都是吊人胃口的,我可不要聽這樣的故事。”

  文思低頭沉思。不是不記得結局了,隻是那個結局太悲了。他現在實在是太快樂了,不願去觸碰一丁點感傷的事。

  西湖邊有一個雷峰塔,雷峰塔下鎮壓著白娘子。民間還有一個傳說,是他以前大學時期在書上看來的,一個叫古吳墨浪子的人寫的書,寫於明清時期,算是較早的版本了。

  裏麵寫道,雷峰塔是許仙為鎮壓白娘子而修建。

  許仙發現白娘子是蛇妖之後,就去向法海禪師求助。法海禪師贈予許仙一個缽盂,命他將缽盂罩於白娘子頭上。

  許仙照做。白娘子被收在了缽盂內,法海令人搬磚運石,建成一小塔。許仙到處化緣,將塔建到了七層。隨後許仙拜法海禪師為師,在雷峰塔下出家。

  白娘子被收入缽盂之前,對許仙說的最後一句話便是,我和你數載夫妻,何苦將我立時悶死?

  後來的故事版本都是經過美化改造的。

  誰也不願意去相信並接受,這一切都是許仙所為。隻因白娘子是妖,夫妻情分化為灰燼。

  真正是應驗了法海禪師的那句偈語: 雷峰塔倒,西湖水幹,江潮不起,白蛇出世。

  桑海桑田,雷峰塔還沒有倒,西湖水還沒有幹,江潮日複一日,白娘子就永遠不得出世。

  她問許仙的那一句話,永遠都得不到答案。

  曾經是相愛的人,後來成了宿敵。文思不願去訴說這樣的悲劇故事。

  他覺得,那是不吉利的。

  “歡歡,我們應該在一起好好待幾天。幾天就夠了。哪怕隻有幾天的時間,夠我記住一輩子的了。我不知道你事情處理得這麽快,就要回去了。我來晚了——我又來晚了。不過這一次,請你原諒我的私心。我定了和你同一班的機票。到了盧薩卡,我們一起去利文斯頓,一起去看維多利亞大瀑布。隻有我和你。讓我們好好相愛一場。然後……”文思感傷地說,“然後,我們再回到現實的生活裏。你過你的,我過我的。我會把你放在心裏,再也不會驚擾你的生活。從此以後,你就是我心裏所有的,關於愛情的想象。”

  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歡歡默默地聽著,一個拒絕的字都說不出口。她已經妥協了。她在漫長的戰役中同道德倫理作鬥爭,現已潰不成軍。她向文思繳械投降。

  她點點頭。

  雪停了。一輪月亮在烏雲中穿梭。殘月也圓滿了。

  吃完了,停了一會兒的雪又開始飄了。

  回去的路上,文思緊緊握著歡歡的手。夜深霧重,在這個陌生的地方,誰也不認識誰,無需顧忌什麽。

  “你的頭發都白了。”歡歡輕聲道。文思笑了,幸福的笑容。真想和她一直走到白頭!他不敢說出口。在世人的眼裏,他或許被看成了一個盜竊者。他哪裏有這個勇氣說。歡歡肯允諾他幾天的時間,已是極大的饋贈了。不能再貪心了。

  文思把歡歡送到酒店房門口。門開著,歡歡站在門口。她似乎是準備好了的。如果文思想要進去,她絕不攔著。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直麵相待便是。

  文思在歡歡前額深深一吻:“早點休息。明天起的晚一點,中午好好吃一頓,我們就一起去上海。飛機上沒的休息,今晚一定要休息好。”

  歡歡進屋,看著文思轉身而去的身影。心靈上的親近比身體上的親近更加使人震撼。身體上的親近靠的是激情,是一時的。心靈上的親近可以天長地久,永垂不朽。

  第二天歡歡睡到了十點多。他給熊威去了一個信息,說五天後到家。兩天是路上的,三天是留給文思的。發完了信息,蒙頭又睡了一個多小時。怎麽也睡不著,忐忑難耐。那感覺就像是把熊威交待的一件事辦砸了,惹得熊威非常憤怒。她不敢往下去想。索性就不想了。

  就三天。

  三天以後,什麽都會恢複到以前的樣子。她會用以後漫長的一輩子來為這三天贖罪。

  如此一來,她就心裏好受一點了。

  差不多十二點了,文思打來電話,喊她起床下去吃午飯。拉開窗簾一看,屋頂是白茫茫的一片,東一片,西一片。馬路上還是瀝青的顏色,一點積雪也沒有。南方的雪就是這樣的吝嗇,路上很難有積雪。隻有站在高處的人,看得到屋頂才能看到一點積雪。雖是冷,手指都不太靈活。她還是化了一個精致的淡妝。女為悅己者容。說得一點都沒錯。

  在上海浦東機場等了三個多小時,快到十二點了才開始登機。

  歡歡坐在F排靠窗的位置。文思一看機票上的位置,離歡歡還有五六排。文思站在過道裏,伏在椅背上對歡歡旁邊的女士很有禮貌地說:“不好意思打擾一下,坐在您身邊的這位女士是我的妻子,訂機票的時候位置被分開了。我可以和您換一下位置嗎?”那女人是個金發女郎,很樂意地同文思換了位置。

  文思坐下來的那一刻,歡歡嘟噥了一句:“誰是你的妻子呢?”

  文思憨笑,不答。

  飛機像一隻展翅高飛的雄鷹,一躍而起,穿入雲端。快速地離開地麵給人一種失重的感覺,搖搖晃晃,漂浮在大氣中。歡歡此時便是沉浸在這樣的一種迷離的感覺中。

  失去了重心,一切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