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長夜之歡 5
作者:牧易枝      更新:2020-06-20 01:41      字數:2991
  歡歡去餐館裏幫忙,把自己累得走不動為止;她加入平平和安安的隊伍,陪他們扔皮球,玩玩具,陪他們學習,學小孩子的樣子,做一個心思簡單的人;她花更多的時間去體貼樂樂,開導她,盡量使她遠離孤寂;她和熊威沒話找話說,盡挑熊威喜歡的話題,企圖勾起曾經溫暖的回憶,以此來填補目前兩人情感的空白。

  歡歡想要討好身邊的每一個人,活在他們的世界裏,就可以逃離自己的世界。

  一次深夜裏,歡歡換了睡衣倚在窗前,望著窗外呆呆地出神。熊威不知什麽時候進來的,一點聲音都沒有,從後麵攬住她的細腰,低語:“最近,你對我真好。”

  歡歡把臉轉過去,湊到他的鼻尖:“我什麽時候對你不好了?”

  “很多時候都不好。很多時候,我都感受不到你的愛。以後都要這樣子,把你的心全部放在我這兒,我來保管。”說話的樣子真像個孩子。

  熊威外表長得壯實,內心裏還是個沒有長大的孩子,渴望別人的關愛。隻渴望歡歡的關愛。

  歡歡自從心裏生出那個秘密,藏得越深,越是對熊威好不起來。不好,也不至於太壞。現在歡歡對熊威好起來,是對文思的逃避,也是對熊威的歉疚。熊威說歡歡對他好,她木木的,什麽也感覺不到。

  生活就像是一杯溫吞吞的水。如何才能使溫水沸騰起來呢?沒有激情的生活,會不會太單調了?那麽以前有過嗎?

  以前都是怎麽過來的?從來沒有覺得一日日是這般的漫長。她鐵了心了,不再去理會文思。那幾個女人的嘴臉,她忘也忘不了。那幾個女人的唾沫星子不過是給了她一點陣痛,痛痛就過了。安安才是她的良藥。她不停的想,等到安安長大了,他從別人的口裏聽來她母親是怎樣怎樣的一個人。安安還能抬頭挺胸地做人嗎?

  這麽些年都熬過來了。愛情很早就死去了,在那個寒冷的北上的火車裏,她的愛情一去不複返。後來好像真的也沒有再好好地愛過。這有什麽!結婚生子,日子不是照樣過得美美滿滿。歡歡害怕自己的意誌力不夠堅定,她習慣性地咬住嘴唇,越咬越緊,有一陣劇烈的痛感。還不夠痛,要是能蓋過心裏麵的痛,那就不咬了。嘴唇咬壞了會腫起來,就不能塗口紅了。沒有紅豔的雙唇,眼睛再有神,也不好看。可是打扮得再好看,給誰去看呢!成林是她的初戀。他帶著他的金箍棒,在她的世界裏大鬧天宮,攪得支離破碎。她的世界碎了,封鎖了。心門上被貼了封條。再也不會有人進來了。從此以後,她裝扮得再漂亮,隻能給熊威一個人看了。她覺得淒慘,毫無希望。

  生命這麽短,一步步都在走向死亡,哪有什麽希望?隻有認清楚這個現實,才能好好過眼前的每一天。不能再環抱任何的希望,任何的遐想,連王姐的周日市場都不能去了。文思一定在那裏等她。

  隻怪盧薩卡太小了,這麽小的城市,兩個穿梭在其中的人,有一千種,一萬種可能,會在不經意之間相遇。隻要見麵了,就是難舍難分的糾纏。兒女情長,人人都說是過眼雲煙。都明白其中的虛無,卻又都要一頭栽進去,拔不出來。非得把一顆心弄得殘破不堪,才肯罷手,然後語重心長地來一句:鏡中花,水中月,一切都是幻影。

  轉眼十二月了,今年的雨季準時到來。最近半個月,每天都會下一場雨。這雨來的快,去的也快,草草了事。雨一過,太陽就迫不及待地從雲層後麵鑽了出來。還是一樣的悶熱。雨也白下了。

  “姐,你快朝你的右邊看看,有彩虹。”歡歡露出歡顏,很久沒有開心地笑過了。

  樂樂頭一抬,果然看到了上空的一道七色彩虹,美極了。

  雨過天晴,真是一個愜意的午後。平平和安安上學去了,熊威外出辦事。姐妹倆成了最閑的人,坐在樹下喝下午茶。

  太陽一出來,氣溫就上去了。好在熱量隻聚集在太陽照得見的地方,樹蔭下還是涼爽的。

  樂樂似乎有心事,早上去送孩子們上學的路上,歡歡就感覺到了。歡歡不用問,也能猜到。還有什麽事能這麽直接,這麽強烈地影響姐姐的情緒呢?還不是那個該死的姐夫。姐姐一定是從哪裏得知了他的消息,而且還不是什麽好消息。

  “姐,你是不是有心事?”歡歡問。

  “我也正想問你呢!最近是不是有什麽事,話都變少了。”樂樂也問。

  姐妹倆,誰也別想藏著心事。

  歡歡隻能狡辯:“好著呢,哪有什麽事。就算有事,我也能處理好。我從小就很獨立的,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樂樂安心了,順著歡歡的話回道:“妹妹,還是被你看出來了。你最會察言觀色了,什麽事都逃不過你的眼睛。”

  樂樂不知道如何開口。她想了一想,還是覺得難以啟齒。逃難似的從中國來到了非洲,在歡歡麵前把那個男人說得一無是處。現在要怎麽開口呢?妹妹一定會笑話自己的。

  “姐,你就直說吧!我們姐妹之間,還有什麽話是不能說的!”

  “他給我打電話了。他說,要我回去。”樂樂滿麵愁容,一絲喜色一閃而過。

  “你答應了嗎?”

  “還沒有。但是我仔細一想,不回去,我又能去哪裏呢?難不成一輩子待在非洲不回去了。”她想起上次的事,心中不由地一顫。生活在非洲,不確定的因素太多了,還是回國安穩點,心裏也踏實一點。這種場麵歡歡是見得多了,不足為奇,不足為懼。可她受不了,經曆了一次,就嚇住了。

  “有什麽不可能的!在我這兒,安安吃什麽玩什麽,平平一樣都不會少。”歡歡覺得話又有點說得過了,夫妻之間勸合不勸離,她怎麽能這麽勸姐姐呢!於是她繼續說,“我這麽說,不是勸你離開他,這不是我的意思。我隻是不希望你委屈將就。你可以回去,但是要堂堂正正地回去。你一味地退縮忍讓,隻會讓他更加變本加厲,不拿你當一回事。”

  “我受點委屈也算了,主要是平平。他電話裏也說了,平平在這裏讀書不是長久之計。這裏的教育體製和國內是脫節的,等平平回去了就跟不上國內的學習進度了。平平是要回去的,總有一天。”樂樂無奈地說。人說到底都是自私的,隻為自己打算。樂樂如果不為自己打算,她還能依仗誰呢!手足之情固然濃,各自都成了家,都有自己的打算,不會為對方設身處地的著想的。

  歡歡說得倒輕巧。她有設身處地為自己考慮過嗎?這才過了半輩子不到,以後的路還長著呢!以後的生活怎麽辦?平平一天天長大,他們母子倆的生活費都成了問題。妹妹現在是過得好,不愁吃,不愁穿,家裏傭人司機一大堆。她哪裏能體會到她心裏的苦。妹妹也算大方,在這裏住上三年五載的估計也不是什麽問題。難道還能住上一輩子,一輩子都寄人籬下?

  再說了,哪個男人願意一輩子守著一個女人的?無非就是在外麵沾花惹草。隻要不帶到家裏來,眼不見為淨。忍一忍,也就過去了。別看熊威對歡歡是千般好,萬般好的,說不定在外麵風流呢!男人都是一個德行。

  樂樂這麽一想,眼前就有了方向了。

  “他永遠拿平平當一個幌子。這一招,他倒是用不厭。今天他會這麽說,以後他就會說,為了平平,為了家庭,你必須要接收他外麵有女人的事實。如果你不接受,還成了你的錯了。姐,我實在是聽不懂這種謬論。”歡歡說起那個男人,聲音不由得高了幾分。樂樂已然想到這個份上了,歡歡還是不覺得。她以為自己是姐姐的依靠,事事為姐姐出謀劃策。一顆心太熱情了,就忘了去思索別的緣由。忘乎所以,是一個褒義詞,也是一個貶義詞。

  “我對他,也不是一點感情都沒有。”

  “姐,還是你自己做決定吧!我隻希望你不要委屈了自己。無論如何,我都會站在你那一邊。”歡歡不再往下說了。說了也是枉然。自己的路,隻有自己去走。

  樂樂說的最後一句話才是症結所在。姐姐還愛著他,自然就離不開他了。所有的傷害,隻要被冠上了“愛”的名義,也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