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從別後,憶相逢 10
作者:牧易枝      更新:2020-06-20 01:41      字數:2760
  歡歡每到一桌,在座的人都站了起來,舉起酒杯向這位美麗的老板娘祝賀。從人們那流連忘返的眼神裏可以看出,歡歡確實吸人眼球,不論是同性還是異性。有一位朋友,聽口音是來自東北的,憨憨的一個小夥子,在華為駐讚比亞分公司上班,他舉著一個啤酒瓶,十分亢奮地說:“有盧薩卡第一美女在,餐廳的生意絕對會好到爆!美麗的老板娘,以後我隻要出去吃飯,絕對來這裏吃!我幹了,你隨意!”說完,他果真將瓶裏的酒喝盡了,酒量和性情一樣豪爽。

  這一幕,歡歡自是萬分感動,她隻是淺淺地抿了一口杯中的香檳。她笑吟吟地望著那個小夥子,眼神裏的真誠也如瓶中的酒,使他感到了幾分醉意。

  還有一個不知姓名的朋友,開玩笑說,歡歡看起來怎麽一點不像一個有五歲孩子的媽媽,倒像是二十歲出頭的小姑娘,說熊威真是好福氣!歡歡聽了也忍不住要笑,而她清楚哪些話是恭維,哪些話是虛情,哪些話是實意,她臉上那充滿生氣的活潑的微笑其實是一麵自我保護的盾牌,將恭維的,虛情的那一部分統統都擋了回去,絲毫沒有留在心裏。歡歡始終是謙卑的,溫婉的,有禮貌的。因著這份謙卑和溫婉,歡歡身上的知性和教養又完全顯露出來了。

  熊威這時才向她走來。歡歡瞪了一眼熊威,埋怨了一句就不再提了。

  他們手挽著手朝靠牆的一桌走去。熊威交友甚廣,這一桌全是熊威的朋友,有做家具加工的,有開養殖場的,還有生產各種塑料製品的,都有自己大大小小的產業經營著。既是朋友就無需過多客套,熊威和他們集體喝了一杯就想換下一桌的。正要走的時候,被一聲叫喚拉住了:“熊總,別走啊!大夥兒還是第一次見過嫂子呢,怎麽也不給大家介紹介紹?你還想金屋藏嬌啊!”熊威無奈,隻得裝模作樣地要開始介紹。說了半天,也隻說了名字,籍貫,愛好等呆板的信息。大家哄堂一笑,非得要歡歡做個自我介紹。歡歡於是開口道:“大家既是熊威的兄弟,那也是我的兄弟。身在異國他鄉,相識也是緣分,大家如果不介意,就甭管我姓誰名啥了,直接喊我一聲‘嫂子’得了。”說話時的神情既活潑又靈動,還不失一種身份的莊嚴。話一說完,大家就‘嫂子嫂子’的喊起來了。

  有一個坐在最裏麵的人,歡歡在說話的時候就已經注意到他了。他沒有隨著其他人喊她嫂子,但是卻在她靠近這張桌子的時候起,目光就沒有從她身上移開過。歡歡在說這一番話時,目光也是遊離的狀態,她眼角的餘光一直有意或無意掃到這個人。她在思索,她在打量,她在想象,她在回憶,許多複雜不可名狀的感情一下子充斥在她的眸子裏……

  她和熊威走開時,她忍不住回過頭來,又看了一眼那人,然後很是驚慌,很是膽怯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這驚慌並不是來得無緣由的,因為在她回頭的刹那,那個人也在凝視著她。兩人刹那間的目光交匯,一直要望到對方的眼裏,望到對方的內心深處,仿佛是一個飄忽的契約,一種忽然間就達成了的共識,使兩個人的心靈瞬間就靠近了。雖然歡歡還不知道這個人的名字,從事什麽行業,與熊威是什麽關係。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一個眼神能說明一切,也能暴露一切。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好讓自己變得淡定從容一點。她還得跟著熊威去應酬餘下的客人。

  飯桌上的幾句玩笑話不脛而走,成了盧薩卡華人圈裏的一個美談。也不知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歡歡莫名其妙就成了盧薩卡公認的“第一美女”。

  忙碌的半天終於要結束了。一點鍾剛過,餐廳的大院裏嘈雜聲漸漸褪去,午後的陽光還是那樣烈,炙烤著院門口的兩座石像,陽光打在光滑的石像表麵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院子裏的花草樹木也經曆了一場熱鬧的宴會,它們參與其中,等到人群散去後,它們也困了,乏了,枯萎了,枝葉斜斜地倒在了地麵上。

  這個人是誰呢?雖然是第一次見麵,竟然熟悉得像是久別重逢。

  久別重逢。

  樂樂人生地不熟的,並沒有過多地參與其中。登門的客人她是一個也不認識的,但她也不想坐在那兒什麽事都不幹。她忙著倒茶,遞酒水,收拾桌麵,成了一個服務員的角色。一天下來,她是沒有閑過,也累得直不起腰。

  回到了家裏,歡歡說累了,要去睡一覺。熊威笑說:“都一兩點了,在沙發上稍微躺一會了就行了,你還想去臥室睡多久?不要現在睡足了,晚上又睡不著了。”歡歡不理會他,頭都沒有回一下,就進了臥室。她換了睡衣,閉著眼睛側身躺在床上,好長時間都無法入睡。

  她想起了那個人,那個畫麵在她腦海裏重複著,畫麵裏的人對著她微笑。反反複複,像電影的畫麵,閃過,又重來,她感到很疲倦,卻怎麽也睡不著。直到四點多,安安突然跑進來,站在床邊使勁搖著她的胳膊,她不情願地睜開了雙眼,問安安今天乖不乖,吃了什麽,平平也跟進來了,兩人在她床前跑來跑去,還不時翻騰房間裏的東西。歡歡把他們弄出了房間,自己趕緊換好衣服,也出去了。

  樂樂正在廚房裏和Grace一起弄晚飯。熊威卷著褲腳,手裏拿著一根粗圓的水管在給花草澆水。平平和安安跟在他的身後,彎著小身軀一前一後拖著那根笨重的水管,非常吃力的樣子。歡歡站在窗前望著這個場景,感到心裏平靜多了。她努力讓自己思想集中在安安和熊威的身上,努力使自己不再去想那個僅僅有過一麵之緣的人。剛才在迷迷糊糊中,她還有一個想法,她想去詢問熊威,問他那個人是誰。現在看來,那真是一個荒唐而又可怕的想法!她把那個想法壓下去了。她看著平平和安安在噴泉一樣的水花裏玩耍時,她平靜地笑了。

  樂樂總是驚訝於一個當地的黑皮膚女人能做出一桌地道的中國菜,在廚房裏不停誇獎Grace的手藝。樂樂會一點點英語,Grace會一點點漢語,他們的交談總是中英混雜的,不過於理解無礙。

  吃飯時,歡歡提到了讓樂樂住下來的事。她說:“姐姐,我和熊威都商量過了,想讓你留下來。你就不要走了。你一個人帶著平平回去,我們實在是不放心。要是我們也在國內,那也還好的,總有個照應。我們隔得這麽遠,要是有點事情,趕過去都來不及。你一個人生活,丈夫是靠不住的了,好歹還有我這個妹妹。你們就留下來吧!你看,平平和安安兩兄弟剛玩到一起了,他們也不想分開的。”

  樂樂頓了頓,有些為難地說:“留下來,也不是個辦法。平平還得上學,總是要回去的。”

  “上學也不一定要回去啊!這裏也可以上學的,不會耽誤平平的學業。”歡歡說。

  “在這裏上學,教的都是英語,以後連漢語都要不會說了!也不能一輩子都呆在這裏的,總要回去的。”樂樂還是有些不放心。

  歡歡接著說:“怎麽會呢!盧薩卡除了有英國國際學校,美國國際學校,還有中國人辦的中文國際學校,裏麵是以中文為主的,當然也會教英語的。安安就在那裏上的學,老師還教她們學拚音,練毛筆字。”

  樂樂不說話了,似乎是被他們說動了。熊威旁敲側擊道:“你就不要見外了,歡歡隻有你這一個姐姐,手足情深。你和平平要是這麽回去了,歡歡估計連覺都要睡不好了。”"

  在他們的挽留下,樂樂終於決定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