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沒大事，就是腳骨折了，估計夠嗆，救護車到了沒？”

  “到了，就在樓下。”

  餘安生和呂鐵銅說話間，一身淺綠色的120醫護人員提著擔架上來了，老人樣子很虛弱，餘安生和呂鐵銅確認了沒人闖入，老人也沒生命危險後，略一記錄，就把人送上了擔架。

  兩個人看著一片狼藉的獨居客廳，簡直比垃圾堆還垃圾堆，一捆捆的廢紙板比人高，空氣中充斥著糞便混合垃圾的味道，餘安生一眼就看出這老人以撿廢品為生，而唯一的家當是一個老人充作手包的塑料袋，裏麵有零零碎碎的一包零錢，看起來大概隻有百來塊，同時包在一起的還有一張身份證和殘疾證，打開看，原來這老人還是聾啞人。

  難怪無力自理，又過的如此艱苦，餘安生拿過身份證，用警務通在係統裏一查，老人孤家寡人一個，同戶口下已經沒人在世。

  人生不易，這老人算是最苦的哪類了。

  “警官你們好，請問下家屬是……？”

  兩人正感歎間，突然身後一個聲音響起，餘安生一回頭，是120急救中心的跟車醫生折返回來，找他們要家屬的聯係方式。

  餘安生一苦笑：“這老人是獨居老人，無兒無女，係統裏查不到她別的家屬。”

  聽到這，那醫生一變臉：“那怎麽辦？”

  餘安生知道急救是要收費的，特別像這種腿骨摔骨折的老人，送到醫院就要做手術，可現在老人無法溝通，又沒有家屬在世，醫院做完手術要錢不到是一方麵，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找家屬簽字都沒人簽，那還麻煩一些。

  “那這樣子我們醫院不能接啊。”

  “你們起碼要有點良……”

  見急救車醫生麵有難色，看樣子估計想甩鍋，旁邊餘安生馬上一瞪臉，剛想發作，旁邊呂鐵銅就攔下他，拉到一邊低聲說：“你吼什麽？瘋了？關你什麽事？”

  “這人都這樣了，起碼接下來嘛。”

  “人家又不是做慈善的，以後開這種口子，各個不舒服就打120，到了就說家裏沒人了，讓醫院墊付？那醫院不都得倒了？”

  其實道理餘安生比呂鐵銅還懂，可現實直白的殘酷，他還有些接受不了，他也知道現在就算逼著急救車把老人送過去，最後還是解決不了問題，隻能冷靜下來，思考出路。

  “那怎麽辦？”

  呂鐵銅一皺眉：“你是領導，你問我？”

  餘安生哭笑不得，確實，站在這角度，這事得自己來解決，時間匆忙，他一咬牙，突然想起社區書記陳誌達，馬上把問題丟給了他。

  “陳書記，我小餘呢，向您匯報一個情況，2棟這邊有個獨居老人，現在急需救助，需要社區做個擔保……”

  果然，餘安生一開口，那邊陳誌達有點懵，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住院沒有錢找社區的，剛想回絕，那邊餘安生又彎彎繞繞的說了一堆，說什麽到時會向殘聯社保局申請救助，社區隻是一個先前保證的作用，而且傷勢也不重，估計不會花太多錢，到時還能借這個做個宣傳雲雲，陳誌達被他繞的有些發暈，就同意了。

  掛完電話，呂鐵銅問：“怎麽樣？”

  “他同意了。”

  “那就好了嘛！你怎麽突然精明了？知道用這些漂亮話把陳誌達繞進來，問題推出去了？”

  餘安生一抬頭：“誰說我把問題推出去了，我是真想這樣解決。”

  …………

  獨居孤寡老人最後還是在社區的擔保下，還是把人接過去了，但餘安生知道，要是沒有交錢，那邊還是不會做手術，隻是接過去走個過場，打點針開點藥，手術都不一定會做。

  他也沒真想把問題都推給陳誌達，回到警務室，把弄髒的衣服一換，馬上就到陳忠的公惠物業那裏去找他化緣。

  “安生哥，今天怎麽有空過來了。”

  陳忠今天穿的很運動，手上戴著運動手環，剛在外麵跑步，聽到徐文文說餘安生來了，他才急匆匆的從南城濕地公園跑回來。

  “有事過來拜訪一下陳大經理啊，對了，怎麽現在還搞起運動來了，你家夥，以前在警務室最不喜歡運動的就是你，去年沒空調時，你大熱天睡覺，一麵煎熟了都不願意翻身。”

  陳忠笑了笑，給他泡了一壺茶，遞到麵前。

  “文文答應說今年年底結婚，我這不尋思馬上要小孩的話，就得把質量搞上去嘛。”

  “噢，那恭喜啦！到時警務室幾個兄弟替你迎親接新娘，從特警隊借破門器抬過去去，到時文文家裏人不給開門的話，我們就直接破門，哈哈。”

  兩人開了一陣玩笑，看著公惠物業這寬闊明靜的大辦公室，看著一臉意氣風發的陳忠，餘安生心裏滿是觸動，自己兄弟也算是混出頭來了。

  但也因為此時兩人身份的不同，說話也不像以前那麽簡單直接，餘安生略一猶豫，才把今天過來的真實目的說了出來，將上午救的這個孤寡老人的情況細細說了一遍。

  “要多少錢？”

  陳忠聽完後直接一問，餘安生喝了口茶：“我真不清楚，看情況應該有胯部骨折，還要住院，還要請護工、陪床，估計得幾萬吧，但這錢肯定不能讓你全出，殘聯和人社局那邊我也會去找，就是先期墊付一下，社區這邊也會幫忙想辦法。”

  餘安生說這話時心裏有點不好意思，他本來是想自己掏錢墊付的，可思來想去，還是做不到像老黨那樣把自己積蓄都砸在救助李富身上，畢竟現在和易寒在一起後，他想著的是存錢買房，不可能像老黨那樣無條件的往李富身上砸，而且自己就這點薪水，每天這樣砸，那還吃什麽。

  陳忠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救人要緊，看在我們的感情上，我們物業可以墊付基本的手術費，但有個問題，之後呢？要是還有這種情況你怎麽辦？我知道我們社區低保戶就有兩百多戶，其中沒人贍養的老人占了一半以上，這萬一又有這樣的事發生，你怎麽管？繼續到處找錢？”

  餘安生被問的啞口無言，陳忠說的話他也明白，民警不是超人，出警是本分，救助是社會責任，何況還有很多兒女後代在世都不願意接手的老人，自己管的過來麽。

  兩人沉默起來，餘安生低頭喝茶，這時陳忠的手機叮咚響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就笑著放了回去。

  “怎麽老婆查崗啊？”

  陳忠把手環取了下來：“沒呢，是這個智能手環監測到我心率過低，提醒一下而已，和手機相關聯的。”

  餘安生一下感興趣了，他知道現在這職能手環很先進，而且又不貴，就把陳忠的手環拿了過來，看了一圈，問這東西還有哪些功能？

  陳忠笑了笑：“還能gps定位，血壓監測、睡眠監測，一大堆功能我都搞不懂，甚至還能打電話。”

  “多少錢？”

  “這個一千左右。”

  餘安生一個念頭忽起，又問了一些情況，他突然想到這個摔倒一晚，無人救助的獨居老人，問：“那這個能自動報警嘛？”

  “應該有這個功能吧，怎麽了？”

  “我在想要是給社區每個需要的老人配一套……”

  陳忠一下明白他意思，點頭道：“那這些獨居老人就算出現意外也能第一時間得到救助，還能報警！甚至有些失智的也能預防走失！”

  兩人頓時想到一塊，但很快一個關鍵的核心問題將這點興奮給打散，那就是錢。

  “全社區的獨居老人有一兩百人，假如采購價要幾百，這一來一去也要十幾萬，這錢誰出？”

  餘安生笑著抬眼看著他，陳忠忙擺手道：“別別，千萬別了，我這紅星社區根本就不賺錢，靠的都是南江帝景幾個賺錢的小區物業項目，你還讓我掏這麽大筆，不是逗我麽。”

  “好啦，知道你平時夠意思了，這“化緣”不會化到你頭上，我想了一下，反而還準備給你送個大禮包。”

  “什麽大禮包？”

  餘安生笑著掏出手機：“你們物業搞指尖社區app係統沒有？”

  “噢，你說那個啊，有啊，就是用的人少，和釘釘的功能差不多，確實很強大，要是能推廣，我們物業都能少好多事，像什麽裝個電梯、維修一下樓梯外牆之類需要動用房屋維修基金的事，用那個公示就不用我們工作人員跑斷腿了。”

  “對吧！這個什麽時代了，科技就是為了節省人力服務的，我們分局早就各種數字平台用的起飛了，但我看社區這塊還基本沒動，我準備和範書記匯報一下，把這些好的經驗向街道社區推廣。”

  “那好啊，你要是能說服我們“範市長”，那這個是好事啊。”

  餘安生想到便做，回去便做了個初步的立項報告，然後先去醫院一趟，給上午的摔傷老人墊付了一萬二的手術費，又去殘聯和民政部門報告了一趟，最後到了街道，在門外隨便吃了兩口便餐，等範書記午休結束，就敲了他辦公室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