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安生膽戰心驚，一路狂奔到現場，到了7棟樓下，卻發現地上隻有一灘血跡，沒看到所謂的“遇害人”，他抬頭四處張望，才發現有個人正坐在7棟的大堂樓梯上，頭上破了一個大洞，半個身子都被血跡侵透，還好人還能吱聲，正坐在地上哎呀哎呀的叫喚。

  見到還有氣，餘安生心裏就落了一半了，他湊上前趕緊先看看情況，頭上口子挺深，血咕咕的往外冒，他趕緊一把扯過那人身上的半個袖子，用力的按住傷口，讓血流慢一點。好在物業這邊也趕過來了，徐文文提著一個應急醫藥箱，上來就包紮傷口。

  等人稍微清醒點，餘安生拿棉巾擦了擦這血人的臉，看清楚大概四十來歲，一張口還能說話，趕緊問他是有沒有看清襲擊者的長相、逃脫方向等信息。

  “襲擊？我也不知道啊，就從天上下來的，哐當一下，沒人啊。”

  這人說話稀裏糊塗的，什麽“天上下來的”，餘安生一愣，旁邊孫少超倒提著個東西走了過來：“餘警官，可能不是殺人案，是掉東西砸到他頭上了。”

  聽到這，餘安生心裏最後那點石頭也落了個七七八八。不是凶殺就好，估計是這孫少超前麵太緊張，看到地上有人躺著就以為是什麽殺人案，咋咋呼呼的跑過來報警。

  還好人沒事，餘安生仔細看了看孫少超手上拿著的那個事物，遠遠看去是長條狀的一根鋼條，拿到手上才看清原來是一把常見的不鏽鋼量尺。

  “是這東西砸的嗎？”

  雖然量尺的一端有血跡，看痕跡也符合，餘安生還是問傷者，那無辜受傷的男人看了一眼，就點點頭：“我也不清楚，就走在路上突然被砸了頭，應該是吧。”

  餘安生站起身，確認這傷著沒生命危險後，先通知了救護車，再和所裏還有分局匯報了情況，剛剛他一發慌，就先通知了指揮中心，那邊比他還急，電話都一直處於忙線，對講機一打開全是呼他的。

  這下回複不是重大刑案後，才消停起來，旁邊馬儒儒問道：“安生哥，這高空墜物的，屬於意外還是治安案件？要不要我們管？”

  餘安生抬著頭看了看四周，這尺子應該就是從7棟靠左沿街的這一麵的高層丟下來的，丟下來時先是砸在下麵二樓伸出的塑料雨棚上，然後砸穿雨棚，直接砸在這位不幸行人的頭上，釀成大禍。

  雨棚上的大洞，還有的地上塑料碎片和血跡都是佐證，但最重要的還是旁邊這早上剛調準方向的攝像頭，很可能拍到了拋物的第一手現場！

  心裏有了考量，餘安生嘖了一聲，回答旁邊的年輕輔警：“都不是，這個案子啊，還是一個刑案。”

  …………

  救護車來的挺快，餘安生登記完傷者信息後就讓救護車趕緊把人送走了，現場他也拍照固定，特別那把“凶器”——鋼尺，他還特意讓孫少超放回發現的原處，擺了比例尺的好好拍了一頓。

  見餘安生戴著手套，擺著比例尺，舉著高清攝像機一陣忙活，就像技偵隊看刑案一樣的認真仔細，王輝好奇問道：“這個不是說是刑案嗎？所裏不來人？”

  餘安生歎了口氣道：“今天局裏搞全體黨員大會，老楊那邊辦案隊就沒什麽人在所裏，這一聽說是高空拋物造成的傷人案，他就甩給我們了，讓我們看現場，做個初排，先把嫌疑人找到，等材料收齊再移過去。”

  聽到這，王輝也歎了口氣，也沒說話，拿著卷尺幫忙拍照去了，餘安生也理解所裏不肯出現場的理由，現在年關將近，沒人願意在這考核當口接個刑案，再說了這高空拋物的最難找證據，很多地方幹脆就不按刑案辦，直接由當事人自己去提損害賠償的民事訴訟，找的到拋物的行為人就找行為人，找不到就把把整棟樓都告了也是常事。

  餘安生把現場一固定，就抬起頭看情況，這時天已經黑了，先前拋物的推算時間是下午五六點的黃昏時候，這球機攝像頭不知道有沒有夜拍模式，希望能拍清拋物對象，不然到時調查可就麻煩。

  他仰起頭，頭頂是黑黝黝的幾棟大樓，這時正是下班時分，這拋物點就在大門前，下班回家的業主們人來人往，但一看到是這架勢，都沒人敢多看幾眼，生怕惹起嫌疑，連此時天色完全暗了的情況下，整棟樓都沒幾家亮燈的，恨不得下午就沒人在家，有個不在場證明，都怕被當作懷疑對象。

  “這大晚上了，居然這棟樓沒幾個亮燈的，這也奇怪哦？”馬儒儒年輕，不懂現在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還在感到奇怪。

  餘安生冷哼一聲：“這肯定不敢開燈，甚至樓上知道這個丟了東西砸到人的事的，都恨不得偷偷出門去，假裝不在家。”

  “為什麽啊？”

  “這以前高空拋物經常出現查不到具體是誰拋的，整棟樓沒人承認，這事又難找證據，那個時候這種事很難處理，常常不了了之，後來，針對這種找不到高空拋物行為人的情況，最高院出了個指導性案例，就是把整棟樓都作為被告，提不出不在場證明的統一按賠償總數平均分攤，這樣才算有了解決辦法。”

  馬儒儒這才做了個難怪如此的神情，餘安生弄完現場，朝他一揮手：“走，趕緊去物業那邊看監控吧，這個是關鍵中的關鍵。”

  …………

  到了物業的監控室，所幸這套陳忠砸鍋賣鐵，先墊錢搞起來的監控係統還算給力，這批球機攝像頭不僅支持360度全方位調整，還有夜拍功能，餘安生把時間調到案發前後，監控室的大屏幕上回放出了當時的鏡頭：

  從這棟樓21層的左邊二單元143平的戶型的朝南的主臥窗口處，一個黑色的小點無征兆的從窗口飛出，迅速下落，隨著離地越來越近，那事物迅速加速，瞬間從鏡頭前飛逝而過。

  “後退兩秒……對，前進兩幀，再往前一點，好！好！就這裏了。”

  暫停的屏幕上那事物拍的雖然模糊，但已經能夠勉強辨認，就是砸中行人的那把鋼尺，這板上釘釘的拿到手，餘安生心裏不慌了。

  “哎喲！真是丟東西砸的啊！”

  一個大嗓門在他耳邊響起，一回頭呂鐵銅和汪嫋也到了。

  “我說了吧，你還記得早上因為高空拋物而報警那女的麽，這幸虧早上沒把人家哄走吧，幸虧我調了攝像頭鏡頭，這馬上下午又來了，還傷了人，你說要是沒調鏡頭，靠我們一戶戶去查，去走訪，那這幾天我們警務室就有的忙咯！”

  現在回憶起早上那差點吵起來的事，呂鐵銅算是服了，伸出大拇指，做了個“你牛”的手勢。

  餘安生要的不是他的讚揚，他是想借著這個機會把“群眾無小事”的精神講一遍，特別是對呂鐵銅和馬儒儒兩名新來的同誌，不把這個前期的底子打好，不把規矩立好，今後怎麽細致工作？再說這社區民警不就是做這些的嘛，這以後在警務室麵對這些“雞毛蒜皮”的日子還長著呢。

  “有個“海恩法則”聽過沒有？叫做“每一起嚴重的事故背後都有29次輕微事故、300起未遂事故和1000處事故隱患”，我們在社區警務室的也是這樣，平時看起來都是些雞零狗碎的小事，但背後可能連著難以想象的因果鏈，所以我們不能輕視每一件小事，否則都可能造成嚴重的後果，你看看這次，如果我們輕視了高空拋物這件小事，那我們現在偵查工作就不好開展，傷者就會找不到索賠對象，問題處理不了，這我們社區還怎麽搞好，所以啊……”

  “好好好，今天你說的都對，這當領導了就是不一樣，說話都一套一套。”

  麵對呂鐵銅的調侃，餘安生隻好撇開話題，又說了兩句，就讓他先回去值班，自己帶著幾名協警去21樓找肇事者問詢去了。

  到了7棟21樓這裏，餘安生敲了敲緊閉的鐵門，過了半響都沒有任何反應，透過貓眼往裏看，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到，身後幾名協警開始喊話，大門還緊閉，看樣子今天是打定主意要裝作不在家。

  “開不開門啊！？我們知道你們在家，這監控都拍的清清楚楚的，你們家有兩名家庭成員在中午2點30分就回來了，2點51分下去倒了一次垃圾，再從下午3點之後就沒人出過門了，我們知道你們在裏麵，開門啊，我們是社區警務室的警察！”

  這次喊的更大聲了，可裏麵還是毫無反應，馬儒儒耳朵貼在鐵門上聽裏麵的動靜，聽了好一會兒也回過頭，表示沒有任何聲音。

  “安生哥，現在怎麽辦？要不要叫開鎖師傅來。”

  餘安生搖了搖頭，這又沒搜查證的，開什麽鎖，他定了定神，思索了一下，就拿出手機，對著先前從社區居委會那裏查詢到的信息，開始再一次的喊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