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一般人，聽到這裏應該就怕了，起碼也引起重視，聽話的過來配合調查，但電話那邊的“菲雅”不是什麽不諳世事的生嫩小姑娘，餘安生這樣一吼，她雖然也擔心起來，但畢竟也是好幾十萬粉絲的大主播，直接就把電話給撂斷了。

  “怎麽樣？”

  旁邊杜玲玲看出異常急切的問道，餘安生卻擺了擺手：“不急，對麵會打過來的，到時再給她點壓力。”

  說完，兩人就盯著放在桌上的手機沉默起來，過了不到十分鍾，還真有一個陌生的餘杭號碼打了進來，餘安生一接聽，那邊是一個男聲。

  “你好，我是瑞沃LOG傳媒文化有限公司的法務，我姓王。請問你那邊是？”

  那邊的聲音機械生冷，卻也透著股專業勁，餘安生心裏明白，那邊菲雅馬上就給她的M公司聯係了，公司派人出手了。

  現在的主播一般背後都有團隊支持，特別是大平台的大主播，都是這些團隊孵化出來的產物，企業化運營，直播攝像頭前的每句話都是一個團隊深思熟慮的結果，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直播間裏的觀眾都是被人牽著鼻子走，現在這些主播大一點的都是玩娛樂圈的那一套，文案、劇本貫穿始終，但架不住流量為王，流量變現的時代，現在頭部主播的流量早就和那些娛樂明星並駕齊驅，甚至略有勝之，這些人屏幕前玩個遊戲開了掛，以前微博說錯句話，那都是大新聞，乃至不經意的掀個衣角，分分鍾就能上熱搜，這都是各種經紀公司和流量生意的功勞，更別說各種炒CP、爆梗、蹭熱度了。

  而團隊不僅僅在直播上給支持，平時的資源和生活也要全方位照顧，現在一聽到有警察找上門了，這菲雅的公司馬上就給出了反應，派這位法務過來了解情況。

  “我這邊是望州市五裏牌派出所民警，我叫餘安生。”

  “警察？”

  “對，請你們配合一下，我們有起詐騙案想找菲雅當麵了解一下情況。”

  “抱歉，我們無法確認你們的身份，這邊將不予回複……”

  “你們公司還要不要臉……”

  餘安生的手機開著外音放在桌上，旁邊杜玲玲聽到對方法務這個冷漠態度，當場就急了，才準備破口大罵，卻就被餘安生給攔住，他豎起手指做了個噓聲的動作。

  “……咳，每個公民都有義務配合我們公安機關的調查，現在我們望州市公安局五裏牌派出所正式通知菲雅到我們所裏接受詢問，如果你們不配合，我們將下達相關的文件，同時也將采取進一步手段。”

  餘安生說的斬釘截鐵，那邊的王法務還想反駁，問望州警察到底是什麽事要找菲雅？是證人作證還是當事人涉案？餘安生沒搭理他，隻是再強調了一遍，接著就徑直把電話給掛斷了。

  “怎麽就掛了？她要是不回過來？”

  餘安生抿嘴一笑：“你放心，這追的太緊反而顯得我們沒底氣，現在就是要給她們擺點譜的感覺，給他們嚇一嚇，要是求著他們來，他們反而知道沒什麽大事，就不會來了。”

  說這些時，餘安生心裏也沒底，這個案子說實話，按目前的證據來看，這菲雅還真隻是個證人而已，而法律上司法機關對證人的約束力極低，要是以證人身份要求其過來接受調查，那沒有任何強製手段能用，唯一能做的，隻有這樣以心理攻勢刺激一下，希望這菲雅能乖乖過來，到時才好當麵做工作，看能不能把用掉的杜玲玲的錢吐出來一部分。

  但這步棋本就極險，這姑娘要是不搭理，那就完全沒轍了，餘安生這邊甚至連她真名都還沒查到，現在局勢很不有利，杜玲玲被她花掉的錢，很可能是拿不回了。

  這邊電話掛掉後就沒再響過，餘安生等了一會兒，用手機發了一篇“官方”樣式的“通知”給剛剛那王法務和菲雅，其中列明了部分案情，還有要求其到案接受詢問的時間、地點，用詞嚴謹，但語意略顯模糊，餘安生故意沒挑明是把菲雅作為證人還是共犯嫌疑人，就是希望能給對方心理壓力。

  “好了，這邊先試一下吧，實在不行到時還要請刑警隊的兄弟們出個差，對了，這個耿義身邊還有什麽資產沒有？”

  杜玲玲臉上一片黯然：“我早上和他們刑警也去了他們公司，這今天才查清楚，他完全就是個畜牲，他那個所謂的1000萬注冊資本的傳媒公司也就是個空殼，是他幾個所謂朋友利用他的名字做的一個皮包公司，裏麵就是騙點畢業生過來，以包裝明星的名義，搞點模特培訓、收取培訓費，發展下線的培訓公司，賬上麵沒幾分錢，而且他們公司的實際控製人說耿義半年前就退夥走人了，現在這個爛公司也和他無關。”

  這個餘安生早有心理準備，對於從這個公司這裏找回損失這點，他本就沒抱希望，他略一思索，又問：“他名下有房產沒？有沒有別的資產？”

  杜玲玲搖了搖頭：“據我所知應該是沒有的，他這種人要是有點資產，那也早就變賣出去，花光用光了。”

  “對了，他父母呢？耿義不是說他父母是什麽國土局的領導嘛？這他現在進去了，完全可以去找她父母啊，要求其父母代表他進行賠償，而且，說不定他的贓款已經轉移到他父母名下了。”

  餘安生這句話一下點亮了杜玲玲，她止住抽泣，趕緊翻出手機，從通訊錄裏翻找著什麽。

  “他……他之前給我說過，說他父親好像是哪裏的國土局局長，我當時還真信了，可我也沒他父母的聯係方式，我就聽他以前和我提過……這，這怎麽都找不到了？！”

  杜玲玲手上動作飛快，紅著一雙眼睛，急得麵孔上五官都擠在一起，一張漂亮臉蛋此刻顯得有些變形，她手指甲留的很長，剛剛為了找這個耿義父母的信息，一下不小心都在光滑的屏幕上撇了一下，餘安生看著都痛，在旁邊勸慰道：“別急，別急，沒事的……”

  “不，不……怎麽都找不到了，我記得他明明和我說過啊……”

  杜玲玲越找越急，眼淚瞬間就流了出來，整個人瘋魔般的湊近手機屏幕，幾個手指飛速的在屏幕上翻動著，餘安生看著越發心酸，他問：“沒事，沒信息我也能通過內網查到他父母的聯係方式和住址，現在他已經歸案了，這完全能夠采取手段進行偵查了，你別擔心……”

  “到哪去了，餘警官，我真的記得他和我說過啊！”

  “沒事，真的不用……”

  杜玲玲的情緒像洪流一般瞬間衝破理智的堤壩，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翻找著什麽，她就是感到絕望和無能為力，這是由無能為力而導致的絕望，她隻想通過自己的舉動證明著什麽，可白白努力了這麽許久，還是不能做到分毫，而自己和兒子的明天已經岌岌可危，命運不可避免的滑向深淵。

  她唯一記得的隻是耿義聊天時說過的一句話，而這句話什麽都無法改變、什麽都無法挽回，可就是這點事她都找不到，做不了。就像這場她的愚蠢和輕信所導致的劫難，現在她試著抓住身邊的任何東西去阻止和延緩這場劫難，可卻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阻止，就像她此刻在手機上無用的翻找。

  她最後隻能抓住一根稻草，這根稻草就是眼前的男人。

  餘安生一把將她輕輕摟住，止住了她略顯瘋狂的舉動，杜玲玲在充滿男人氣息的懷裏放肆哭泣……

  …………

  晚上****點，正是這條街煙火氣最濃的時候，餘安生帶著杜玲玲找了一家小店，此時食客已經坐滿了半家店，三三兩兩的食客對著一爐火爐，外麵秋風呼嘯，店裏卻溫暖如春，這是一家羊肉火鍋店，爐火燒的通紅，接著老板熟練的將一口大砂鍋端上火爐，大砂鍋裏蓋著滿鍋的羊肉，略微掀起鍋蓋，熱氣蒸騰而過後，是咕嚕咕嚕高湯香氣，大塊的羊肉在火鍋裏翻騰，肉色看著從鮮紅色滾成了深褐色，此時就可以動筷，一口熱燙香鮮的羊肉下肚，身體裏頓時有了團火焰在腹間燃起，外麵那些風吹雨打也就經得住了。

  這一天折騰下來，杜玲玲一看就沒好好吃過兩口飯，餘安生安慰了一番後，就把她拉到了這家小店裏坐下，請她吃碗熱湯羊肉，點一碗甜酒衝蛋，加幾個小碟生菜，生活的煙火氣重新把杜玲玲拉回了人間。

  餘安生給她盛了一碗湯，夾了兩塊羊腿肉，一邊勸她動筷，一邊說道：“你也不要太喪氣，這件案子裏，你是受害人，你有一項最重要的武器，這個武器可以對這個人渣施加影響，能夠逼著他家裏拿出錢來還給你。”

  杜玲玲試著喝了一口湯，加上餘安生這番話，她的身子總算暖了起來：“那這個武器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