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尋秋拿出一份資料, 放在擺滿了煙酒和零食水果拚盤的茶幾上, “你該不會以為, 你的生父讓你做這麽多事情，是真的倚重你, 打算培養你做他的接班人吧？”

  秦子林的臉色變化似乎隻有幾秒鍾的時間，很快就恢複了方才吊兒郎當的神情，他似笑非笑地打量著紀尋秋，目光曖昧放肆：“你不像是普通的小助理。”

  紀尋秋對他的目光不為所動，淡淡說道：“你可以繼續相信你的生父，繼續為他辦事，但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該為你的養父留點後路吧？”

  秦子林的笑意漸漸淡下來, 目光逐漸危險：“你連這個都知道？你調查過我？”

  紀尋秋微笑：“這種事情，哪裏是外人想調查就能查得出來的？恐怕連秦梅英都不知道你是他同父異母的親弟弟吧？我隻不過是隨便猜猜罷了，沒想到還真讓我猜中了。”

  秦子林不信：“隨便猜猜就猜中了？我是他私生子這事兒, 我還是上個月才知道的。除了那個男人, 就隻有我爸知道我的身世。”

  秦子林隻承認養父是他的父親, 至於那個男人, 他以前當對方是伯父，對他的培養和賞識十分歡喜，也很尊敬對方, 可知道真相後，他對那個男人就隻有厭惡。

  從秦子林的表情中，紀尋秋已經知道他對秦家人的態度, 笑道：“秦家主的私生子不止你一個，而且，你也遠遠不是最優秀的那一個。與其為別人拚死拚活打江山，自己落不得半點好，倒不如脫離秦家掌控，為自己而活。”

  秦子林饒有興致地看著紀尋秋：“哦？你有什麽主意？”

  紀尋秋點了點那份資料：“你先看完這份資料。”

  秦子林隨意地翻了翻，把資料扔回茶幾上，搖頭：“這樣的合作條件，我不可能會簽。”

  他湊近紀尋秋，貼著她的耳朵笑道：“我有一個更好的主意，隻要我能成為紀氏的女婿，就……”

  “啪！”一個耳光響亮地扇過來，秦子林的臉頰上瞬間多了一個五指印。

  秦子林摸著火辣辣的臉頰，舔了舔後槽牙，眼底有股異樣的興奮一閃而過。

  紀尋秋沒察覺他的異樣，扇完這一巴掌後，她隨手抄起桌上一個酒瓶子，用力在茶幾上敲了一下，瓶身碎開，紀尋秋拿著半個碎瓶子指著秦子林，往他的雙腿之間比劃，冷冷道：“你再敢放肆，我就廢了它！”

  紀尋秋隨手打破的那個酒瓶，還沒開封過，被她打破後，酒水四濺，濺在兩個人的身上，濃烈的酒氣在包廂內彌漫，昏暗曖昧的燈光照得她精致的臉更加瓷白，柳眉因帶著怒意微微上挑，身上穿的黑色西服與白色內襯讓她看起來整個人散發著令人不敢逼視的銳利氣質。

  秦子林笑得比剛才還放肆：“好啊，我比你更想廢了它，你動手也挺好，來吧。”

  紀尋秋：……活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要求。

  紀尋秋原本在猜到秦子林的身世後，還打算試探一番他的態度，看是否有合作的空間，經過剛才對方兩次無禮的舉動，她決定放棄這個念頭，拿起茶幾上的資料，便打算離開。

  不料從剛才開始就坐著不動的秦子林，叫住了她：“別走啊，快來廢了我。”

  神經病，紀尋秋懶得搭理他，頭也不回地離開。

  走出包廂，陳經理見她身上的西裝被酒水淋濕，酒氣濃鬱，驚了一下，“紀總，您沒事吧？”

  紀尋秋搖頭：“沒事。關於利衡的並購計劃取消。”

  陳經理早就猜到了結果：“是。”

  “利衡是不是有個叫陳澤的員工？想辦法把他挖過來。”紀尋秋說道。

  陳經理驚訝地道：“陳澤？據我所知，利衡內部比較厲害的核心員工中，沒有這麽一號人物啊。”

  難道是他情報有誤？

  “他隻是個普通員工，在利衡內部不受重視，做出的成果一直被上司搶走，你調查利衡時又沒深入了解過這些事情，自然不清楚。”

  “原來是這樣。”陳經理疑惑，“那紀總您又是怎麽知道的？”

  紀尋秋：“這你就不用管了。隻要把此人給我挖過來，不管他提出什麽樣的福利待遇，都可以答應他。”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利衡早就是個空殼公司了，紀氏要真收購了利衡，估計得不償失。秦家既然這樣算計她，她不介意做一回小人，把他們的人才都挖走。

  陳經理為挖人的事兒奔走了好幾天，回來跟紀尋秋搖頭。

  “這陳澤的性子特別倔，死活不肯離開利衡，說吳凱對他有知遇之恩，隻要吳凱不離開利衡，他就不會走。我嘴皮子都磨出水泡了，都沒能說服他。”陳經理頭疼。

  紀尋秋也沒想到會是這樣，“難怪被吳凱打壓這麽多年還是沒有離開利衡，反而優秀的新作品一件接著一件出來，原來他壓根就沒覺得自己是被打壓，反而對吳凱充滿感激。這麽呆愣的腦子，怎麽能設計出這麽多優秀軟件的？”

  真是令人費解。

  陳經理：“誰說不是呢。我還特地去打聽吳凱究竟對他有什麽恩，您猜怎麽著？就隻是因為當年他進利衡時隻是個小保安，後來無意中被吳凱發現他的才華，破例轉崗，安排到自己的手下工作，正巧那段時間陳澤特別缺錢，轉崗後升薪，陳澤的生活質量好轉，之後他就一直記住吳凱這個恩情，對吳凱可真謂是任勞任怨。”

  紀尋秋：“……這還真是個樸實無華的小夥子。”

  雖然固執，但也是十分難得的人品。

  紀尋秋起身：“你幫我約一下人，下午我和他談談。”

  陳經理的神情一言難盡：“紀總，要約他，隻能是在他下班後。而且他每天自覺加班到十點以後，所以……”

  紀尋秋：“……他的頭發一定已經掉光了吧？”

  這麽敬業又樸實的小夥子，一定要挖到紀氏來！

  陳澤的頭發不僅沒掉光，甚至還很茂盛。至少，比紀尋秋的茂盛得多。

  真是令人嫉妒。

  晚上十點半，紀尋秋坐在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咖啡廳裏，打量著對麵的陳澤。

  出乎紀尋秋的意料，陳澤不僅沒有禿頭，還長得很好看。二十五歲的年齡，皮膚白白淨淨，臉蛋紅潤，生著一雙特別漂亮的桃花眼。氣質也特別幹淨，麵對紀尋秋的打量，他靦腆地笑了笑，左邊臉頰出現一個淺淺的酒窩。

  察覺到陳澤因為自己的打量而不太自在，紀尋秋收回目光，和他談起正事。

  “該說的話，陳經理應該都跟你說過了，我也就不重複了。”紀尋秋說道，“我聽說你最擅長的是設計安全軟件，可是利衡近幾年出的安全軟件，沒有一個署你的名字，可見你的成果都被別人剽竊了。”

  陳澤抿唇：“不是，那些……”

  “我知道你想說那是你自願給吳凱的。”紀尋秋說道，“你覺得吳凱對你有知遇之恩，所以自願把自己的作品都給他。可你有沒有想過，你的軟件不是完美無缺的，一旦出了什麽問題，吳凱絕對不可能主動承擔責任，這個責任最終還是會落在你的頭上。”

  陳澤的臉色突然白了一下：“我沒想過這個問題，那些軟件都署了凱哥的名字，如果真的出了什麽問題，最終凱哥肯定脫不了幹係。那我豈不是害了他。”

  紀尋秋：……重點難道不是榮譽和好處吳凱都占了，最後如果出了事，你不僅沒能撈到好，還可能會被推出來背鍋嗎？少年你怎麽回事！

  紀尋秋保持微笑：“是的呢，如果你再這樣放任吳凱把你的東西當做自己的，以後出了事，就是你害了他，你這是恩將仇報啊。”

  陳澤：“那、那我以後要更加小心了，隻要把軟件做得更好，不讓它出事，凱哥就不會受到連累。”

  “……”紀尋秋覺得對麵的少年不愧是技術宅，重點和她永遠不在一個頻道上，不過聊了這麽久，她大致知道該從哪方麵入手了。

  紀尋秋想了想，說道：“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你雖然很聰明，在這方麵很有天賦，可你也不能保證自己的作品能夠做到沒有任何漏洞。隻要你的作品有漏洞，吳凱拿去用了，遲早就會被反噬。”

  陳澤張了張嘴。

  紀尋秋：“你想說你的作品都很好，不會有漏洞，就算有漏洞，你也能很快想辦法解決是不是？”

  陳澤臉紅了紅，“我、我沒這麽說。”

  紀尋秋看了一眼他身後椅背上掛著的背包，說道：“你有帶筆記本吧，安裝了你自己設計的安全軟件？”

  陳澤點頭。

  “我跟你打個賭怎麽樣？我有個朋友對軟件方麵有點研究，我賭他能在一分鍾內就找到你的軟件漏洞，並能通過這個漏洞破壞你的係統。”

  陳澤雖然性格靦腆，但是在涉及自己作品方麵十分有自信，聞言臉色漲紅，抬頭說道：“不可能。我的軟件是經過多次測試的，就算是再厲害的黑客，也不可能隻用這麽短的時間就攻破它。”

  紀尋秋笑道：“看來你很有自信。賭不賭？如果我贏了，你就答應離開利衡，到紀氏來上班。薪金福利方麵，利衡給你多少，我多出三倍。”

  陳澤：“如果我贏了，你們不要再來找我了，你們公司那個陳經理，真的很纏人……”

  紀尋秋給沈延打了個電話。

  沈延秒接，語氣十分愉悅：“姐姐，這還是你第一次主動打電話給我。”

  紀尋秋頓了一下，問道：“有空嗎？有件事要你幫忙。”

  “有空啊，姐姐在哪，我現在就過去。”

  電話那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紀尋秋連忙阻止他：“別，不用過來，你直接用電腦操作就行了。”

  然而沈延堅決要過來：“姐姐，快說你在哪。”

  紀尋秋拗不過他，隻能說了地點。

  好在沈延來得快，不到半小時就到了，而陳澤也並不在意等。

  沈延興衝衝地過來，特地穿了一身帥氣的休閑裝，結果進咖啡廳見到坐在紀尋秋對麵的還有一個年輕好看的男人以後，笑容漸漸消失。

  “姐姐，他是……”沈延在紀尋秋身邊坐下，打量著對麵的陳澤。

  皮膚很白，有一個酒窩，氣質幹淨，桃花眼，性格靦腆，妥妥的奶狗類型，姐姐該不會……

  沈延瞬間覺得危機感十足。

  他在打量陳澤，陳澤也在打量他，還朝他露出一抹友好的笑容。

  沈延並不想和他友好，回過去一個挑釁的眼神。

  陳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