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作者:蒔爾      更新:2020-06-20 00:52      字數:3962
  “你!”

  被噴了一身茶水,肖子銘頓時有些惱火,隻是見明萬辭被這茶水嗆得咳嗽不止眼角泛紅,這氣瞬間便又消了大半。

  他剛想抬手幫明萬辭拍背順氣,卻不料已被人搶了先。

  肖承未掌心落在明萬辭背上,力道不輕不重,邊拍背邊道:“為何如此不小心?”

  明萬辭對他連連擺手,示意無妨,卻還是咳了好一會兒才停住,因著方才呼吸不暢,此時臉頰泛紅,星眸似水,有些無力地半靠在肖承未身上,呼吸略顯急促。

  雖然方才動靜不算大,但在場之人還是紛紛朝此處看過來,視線落在明萬辭身上時,皆目露驚豔之色,見肖承未待她甚是不同,又紛紛開始猜測起她的身份來。

  正坐在主位的新陽公主與馮知書對視一眼,皆是滿臉不可置信,而坐在新陽公主身邊的阮尚安,此時整個人已看呆了去,頗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樣。

  “你二人方才在說些什麽?”肖承未沒有理會其他人的注視,將明萬辭鬢邊碎發理了理,問道。

  明萬辭看了肖子銘一眼,末了朝肖承未眨眨眼:待會兒再告訴你。

  肖承未幾乎瞬間便看懂了她的意思,轉而換了話題道:“你平日幾乎不用如此坐姿,如今坐了這樣久,腿酸不酸?不如換個姿勢,我幫你捶捶。”

  “之前還不覺得,經你這麽一說,還真有些酸。”明萬辭手腳麻利地換了坐姿,竟當真打算讓肖承未幫她捶腿。

  肖子銘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二人,覺得他之前當真是眼瞎,才會覺得明萬辭對阮尚安餘情未了。

  讓瑄王殿下幫忙捶腿,普天之下怕是隻有明萬辭能做出此等事來。

  肖承未見他這呆若木雞的模樣,加之方才他看明萬辭的眼神甚是礙眼,於是不冷不熱道:“你還要在此處坐多久?”

  “啊?”肖子銘好似被驚醒一般,下意識地反問了一句。

  肖承未有些不悅道:“若是不想再被扔進軍營曆練,今後離她遠點。”

  聽到軍營二字,肖子銘頓時頭皮一麻,他神色複雜地看了明萬辭一眼,又低頭看了看水跡已幾乎消失的外袍,不情不願地回了主位去。

  “王爺,您就打算坐這裏了?”明萬辭看了看主位空出的位子,發現端坐在旁的馮知書正望眼欲穿地看向此處,滿眼皆是希望肖承未趕快回到主位的期盼,她不由搖搖頭,托腮看向身邊人。

  冷冷對上周圍投向明萬辭的視線,肖承未應道:“既然你不隨我去,隻好我過來尋你了。”

  明萬辭抿唇一笑,周圍一丈之內的呼吸聲齊齊滯了滯,她卻渾然未覺,隻笑問肖承未道:“王爺,您方才是不是吃醋啦?”

  肖承未看了一眼旁邊空出的位子,視線落回明萬辭臉上,反問道:“我不該吃醋嗎?”

  明萬辭歪頭看他,吃吃一笑,末了開口道:“若是被別人知曉,豈不很沒麵子?”

  肖承未不著痕跡地靠近一些,說話時帶出的氣息灑在明萬辭耳側,略微有些癢。

  他道:“被人知曉才好,省得有不長眼之人,總對你圖謀不軌。”

  明萬辭先是一愣,視線掃過周圍人,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此時肖子銘回了主位,終於宣布開宴,園中一時間觥籌交錯,人聲喧囂,好不熱鬧。

  有許多人似乎都想尋末席過來,但因為肖承未在此,一時間竟無人敢當真上前。明萬辭落得清靜,隻覺肖承未此時坐在她身邊當真是十分的好。

  她用筷子戳了戳碗中菜葉,秀眉微擰地總結道:“這相府別院的廚子,手藝著實不佳。”

  肖承未將她碗中菜葉夾起,放在自己碗中,一語戳破道:“即便是你府上的廚子做,你也不喜這道菜。”

  “王爺如何知曉?”明萬辭著實有些驚訝。

  肖承未沒答話,將剔好刺的魚肉放入她碗中,隻是給她夾菜時,竟沒有一樣是她討厭的。

  明萬辭半分扭捏也無,絲毫不顧忌周圍人狀似無意的圍觀,吃菜吃的心安理得,眼見侍從魚貫而入開始給各桌上酒,她的心便有些癢癢的,有些期待地舔了舔嘴唇。

  想起前幾次喝酒的經曆,明萬辭十分擔心送到她這裏的酒會被肖承未推掉,便試圖用說話轉移他的注意力。

  “王爺,這相府別院雖看起來不是特別氣派,但好歹是座異地別院,這在朝中應當是獨一份吧?”

  肖承未有些詫異她會提起此事,不由打趣道:“嫌棄年丞相別院的人,你應當也是獨一份。”

  明萬辭樂嗬嗬地看他,聽他繼續道:“年丞相為官兩朝,雖無大功,卻也無大過,官職一路穩中有升,正是外人口中鞠躬盡瘁,為君分憂的忠心重臣。先皇體恤,便特準了此座別院落成。”

  明萬辭幾乎瞬間便抓住了他話中重點,有些詫異地壓低了聲音道:“外人口中?難不成這其中還另有隱情?”

  肖承未將一枚晶瑩剔透的蝦球放入她碗中,聞言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這眼神似曾相識,看得明萬辭筷子一抖,趕忙擺手道:“我懂我懂,少聽保命嘛,您別說,您可千萬別說,我一點也不想知道。”

  肖承未卻再不似從前一般順勢將此事揭過,反而如實開口,嗓音輕緩地耐心解釋道:“年丞相為官數年,勢力盤根錯節不容小覷,隻是他十分善於掩飾。但勢力大了,辦事的人越來越多,便難免要出現些紕漏,先皇倚仗他,容他步步高升至此,皇兄卻並非如此。”

  明萬辭瞬間恍然,簡而言之,皇上這是開始琢磨著想拿年丞相開刀了?這可當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隻是明萬辭方才又注意到,肖承未話中喚當今皇上一句皇兄,卻不曾叫先皇一聲父皇,再想想曾聽衛希說起肖承未長於皇宮別院之事,心口便微微泛了酸。

  思及此,她放下筷子,雙手執起肖承未不曾執筷的手,小心翼翼地攏進掌心,軟著嗓子喚了句:“王爺。”

  見她滿臉心疼的表情,肖承未起初有些詫異,想了想問她:“可是衛希同你說了些什麽?”

  明萬辭緊了緊手掌,含糊地應了一聲,肖承未見此又好笑又無奈,一顆心卻早已軟的化成水,暖意流淌過四肢百骸,整個人仿佛置身暖池之中。

  “看你如此泫然欲泣,眾人怕是要以為我欺負了你。”肖承未抬手反握住她的手,明萬辭先是覺得掌間一暖,緊接著又是腕上一涼。

  “這是什麽?”看著手腕上多出的一隻玉鐲,明萬辭有些不解地問道。

  “母後有一對家傳玉鐲,給了我和皇兄一人一隻,如今一隻在這裏,另一隻在皇後手上。”說到此處,肖承未似乎頗有心得道:“雖說如此,但我在這隻上刻了你的名字,如今便是獨一無二了。”

  明萬辭抬起手腕看了看,隻覺這玉鐲色澤澄淨,成色極好,對著光亮處看,果真看得到內壁上刻了她的名字,雖沒有紙上落筆時字體穩健瀟灑,卻也是工工整整,能看出雖手法生疏,但刻的頗為用心。

  眼看她麵上現出些苦惱之色,肖承未略有不解道:“可是哪裏不好?”

  明萬辭搖頭道:“自然哪裏都好,隻是……”

  “隻是什麽?”

  “隻是此物如此貴重,這般輕易收下是不是有些不妥?我爹娘不曾留下什麽傳家之物,我也想不到有什麽能作為回禮贈你。”明萬辭說完,眉心輕蹙,滿臉糾結之色。

  肖承未聞言竟輕笑出聲,明萬辭有些不解道:“你笑什麽?”

  見她滿臉認真的模樣,肖承未抬手點了點她額頭,笑道:“誰說你家沒有傳家寶?”

  明萬辭頓時詫異道:“你莫要框我,若是有,我豈會不知?”

  肖承未抬手拂落她發間落花,眼神定定落在她臉上,目光比春色更柔和,“就是你啊。”

  明萬辭眼睫微顫,臉頰同眼眶一起泛起微微的紅,似霞光初綻,麗色懾人。

  若不是這場合太過不合適,明萬辭覺得她此時定然要一頭栽進肖承未懷裏去。

  “王爺,我吃飽了。”明萬辭嗓音發緊,開口時鼻音未消。

  肖承未頗有些哭笑不得,喚人去換了盞熱茶來,待她喝完才問道:“想離開了?”

  明萬辭抬眼,視線掃過前方甚是熱鬧的席麵,手指輕輕撫上腕間,重重點了點頭。

  “聽聞今日街市熱鬧,正好可以去看上一看。”肖承未頗有興致地說完,剛想扶她起身,便聽新陽公主自主位開了口,聲音罕見的十分洪亮。

  “各位小姐剛要開始切磋琴技,明姑娘便要離開了嗎?”

  這一句“明姑娘”落下,眾人好似想到什麽,頗為震驚地看向明萬辭,方才心中的猜測此時落到實處去,便開始三三兩兩交頭接耳,也不知在說些什麽。

  明萬辭方才一直同肖承未講話,根本沒留意席間之事,待到認出新陽公主身邊之人,才明白過來她究竟要做什麽。

  “莫要管她。”肖承未言簡意賅地表明了態度,卻不想明萬辭竟穩穩坐回原位,看樣子是不打算就此離開了。

  “不走了?”肖承未坐回她身邊,頗有些意外。

  “有熱鬧可看,自然要留下。”明萬辭吩咐侍從取了瓜子來,抓了滿滿一把遞給肖承未,“不急,邊吃邊看。”

  難得見她心情好轉來了興致,肖承未接過瓜子卻並未吃,隻是一顆接一顆地剝開,邊剝邊道:“那人是誰,你可認得?”

  “自然認得,”明萬辭看了看,發現園中空地不知何時已被置好了琴架,“那是天下第一琴。”

  這個名號肖承未曾聽說過,聽聞此人名喚秦煥生,速州人,不止琴技天下第一,製琴之技亦是天下第一。他還聽聞,此人所製之琴皆萬金難求,彈琴之人若是得他一句稱讚,實力便已稱得上是當世名家。此人二十年前曾是萬將軍府上千金的老師,自十七年前萬將軍因謀反之罪被抄家滅族,他便開始隱居於世,再未收徒。

  如今在這樣的場合看到他,不止明萬辭,連肖承未都頗為驚訝。

  至於方才新陽公主口中的切磋琴技,明萬辭曾特地打聽過,這個侯府千金馮知書素有才女美名,一手琴彈的上京城無人能出其右,自詡才女的沈蘭西在她麵前完全上不得台麵,而這也是除去身份外,皇帝想將她賜婚給肖承未的重要原因之一。

  如今新陽公主特地請來秦煥生,怕是正要當著眾人的麵讓馮知書得秦煥生一句稱讚,今日在場之人眾多,若是此事事成,馮知書的名聲定會穩坐上京千金之首,待到再考慮瑄王妃的人選,那位明梓秀怕是早已失了先機。

  今日便是有再多人上前切磋,也隻會淪為馮知書的陪襯,新陽公主為了成全馮知書,當真打的一手好算盤。

  明萬辭扔掉手中的瓜子皮,拍了拍手,湊近肖承未道:“王爺,這次我可是認真打聽過了,聽聞您特別喜歡琴技好的女子,還曾因為聽到琴音險些墜了馬,我看今日這一出,就是特地演給您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