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作者:
蒔爾 更新:2020-06-20 00:52 字數:4190
見來不及躲避,明萬辭頓時“啊”了一聲,抱著頭轉過身去打算用背扛著,隻是等了半晌,直到架子上的東西紛紛落地,她也不曾被碰到絲毫。
待到四周重回安靜,明萬辭悄悄抬眼,便見肖承未麵無表情地將架子推回原位,繡了銀線暗紋的袖子上還沾著從撣子上掉下來的雞毛,她想笑卻沒敢笑,在肖承未滿眼的嫌棄中道了一句:“多謝王爺!”
肖承未看都沒看她,肅著臉問馮今:“何事?”
馮今看了看肖承未,又看了看明萬辭,末了道:“範太守求見。”
“他來幹什麽?”肖承未皺眉。
“想是明日要辦生辰宴,之前雖也口頭邀請過,卻怕不穩妥,今日應是來送帖子了。”
“帖子留下,讓他先回去吧。”
聽肖承未如此說,馮今點頭應下:“是。”
說罷,瞪了明萬辭一眼,然後才轉身便離開。
明萬辭不明所以,以為馮今就是討厭她,也沒太放在心上。
隻是想到她當初去見範太守時,人家愛搭不理的,如今範太守來見肖承未,卻直接吃了閉門羹,到底還是瑄王殿下厲害啊。
她偷偷瞄了一眼,也打算跟著馮今出門,卻不想肖承未突然出聲:“站住。”
馮今同明萬辭一同頓住腳步,二人齊齊回頭看他,卻見肖承未揉了揉額角,對馮今擺手:“你出去吧。”
明萬辭目送馮今臭著臉出門去,抿了抿嘴唇,垂手立在原地,等著肖承未發話。
“你是打算讓我收拾這一地的東西?”肖承未的語氣依舊叫人聽不出喜怒,明萬辭看著滿地狼藉一拍腦袋,趕忙去取掃把。
傍晚明萬辭去領了明府送來的食盒,剛走到後院,便見馮今黑著臉站在門邊,似乎正在等她。
明萬辭覺得甚是稀奇,隻是瞧他臉色不太好看,看起來更像是來興師問罪的,隻是她著實想不出自己何時得罪了他啊。
“馮大人有事?”明萬辭笑著讓了讓,“不如進去坐著說?”
“免了。”馮今硬邦邦地說完,伸手遞了個瓷瓶過來。
明萬辭看了看瓶子又看了看馮今,頓時受寵若驚,擺手道:“馮大人不必如此,承蒙王爺關照,我今日並未受傷,這藥就免了吧。”
馮今頓時冷哼一聲開了口:“你莫要朝自己臉上貼金,你是否受傷與我何幹?”
這話明萬辭便聽不懂了,“那這是?”
馮今怒視她一眼:“王爺今日因著你這沒用的東西,匆忙之中接連被架子上掉下的瓷瓶砸到三次,你竟然還有心情吃飯,當真是個廢物!”
說罷,也不管明萬辭想不想接,直接把瓶子塞到她手中,黑著臉道:“連續用藥五日,每次上藥之後推拿一刻鍾,你闖的禍你自己去,若是叫我知道你偷懶,小心我擰斷你的脖子!”
這一次說完,馮今便怒氣衝衝地離開了。
明萬辭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她完全相信馮今能幹出擰斷她脖子這事來,他可是一直瞧她十分不順眼來著。
明萬辭握著瓷瓶怔愣半晌,她記得書房的架子上確實放著幾個裝飾用的青花瓷瓶,個頭兒都不算小。
架子倒下時她已來不及躲開,便閉了眼背過了身,也沒看到到底是個什麽情況,看肖承未臉色都沒變,根本沒想到他會因此受傷。
隻是當時馮今也在場,斷不會拿肖承未的身體開玩笑,她沒想到馮今竟是個如此心細之人。
明萬辭歎了口氣,這一次確實是她的責任,竟然叫瑄王殿下受了傷。想到這裏,她握緊手中瓷瓶,連吃晚飯的胃口都沒有了。
入夜時分,肖承未自溫泉池沐浴歸來,因著接近就寢時間,他中衣外隻鬆鬆披了件外袍,黑發未束,眉眼清俊。
明萬辭正等在他臥房門外,低著頭似乎在想事情,腳尖一下一下輕輕踢著門檻,有些無精打采的。
肖承未走近時,她停了動作抬頭看去,頓時倒吸一口涼氣,瞬間連呼吸都忘記了。
待到肖承未眉梢輕挑看向她,明萬辭咽了咽口水,終於有些狼狽地撇開眼,心中不住地歎道:美色誤人,美色誤人啊!
她穩了穩心神,低著頭規規矩矩地喚了句:“王爺。”
“有事?”肖承未走至她身邊,伸手推門。
明萬辭頓時有些欲言又止。
此時肖承未已跨進門去,見她如此,不由道:“有事便進來說。”
明萬辭跟在他身後進門,手掌被攥緊的瓷瓶硌的有些疼,見肖承未不明所以地看過來,這才清了清嗓子,壯著膽子開口道:“王爺,您把衣服脫了讓我看看吧。”
肖承未聞言,手上動作一頓,眼神幽深地看過來。
明萬辭此時方才意識到她剛剛的話有多麽流氓,趕忙擺手解釋:“王爺您別多想啊,我萬萬不敢有別的意思。隻是方才聽馮大人說,您今日在書房被砸受了傷,此事全因我而起,我心下無比自責,為王爺上藥當然責無旁貸。”
肖承未不再看她,清冷淡漠的聲音自不遠處響起:“藥留下,你出去吧。”
不知是不是錯覺,明萬辭覺得肖承未的心情似乎突然變的有些差,隻是想到馮今的話,她摸了摸自己的脖頸,這才硬著頭皮堅持道:“王爺,馮大人說,這藥塗完需要推拿一刻鍾,王爺自己怕是不妥。”
肖承未走至書案邊坐下,隨手取了本書,聲音不喜不怒:“你何時這麽聽馮今的話了?”
明萬辭頓時訕訕一笑,她哪裏是聽馮今的話,她其實是在擔憂她自己的小命啊。
隻是此時她若是實話實說,豈不是變相在肖承未麵前打了馮今的小報告,若是被馮今知道,她相信他一定會讓自己吃不了兜著走。
“不是聽馮大人話,而是覺得馮大人說的在理。王爺金尊玉貴之身,如何能怠慢。”明萬辭此時隻管撿著好聽的說。
話落後見肖承未依舊不為所動,明萬辭以為他是嫌棄自己笨手笨腳,於是提議道:“王爺,若是您嫌棄我手笨,不如我回去叫謝辰過來?他上藥推拿的手法與大夫一樣好,定會叫王爺滿意。”
肖承未聞言,視線終於從書頁轉移到她身上,眉頭緊擰地問她:“你如何知曉他上藥手法好,難不成你試過?”
明萬辭難得不計較他此時略微冷肅的語氣,畢竟這傷到底為她而受,因此隻如實答道:“自然不是我。當初蘇晉練武受傷,謝辰給他上藥時我看到的。”
隻是沒想到肖承未猶如吃錯藥一般,頓時冷哼一聲:“非禮勿視,成何體統。”
“我這體統哪裏有王爺您的康健重要?”明萬辭走到他身後,視死如歸道:“王爺,您把衣服脫了吧。”
見她如此靠近,肖承未直接扔下書起身,邊朝床邊走邊揮手道:“本王不需要,你出去吧。”
見肖承未這樣堅持拒絕,她那平日裏被掩飾的很好的倔脾氣也上來了,覺得這瑄王殿下簡直是不可理喻,受傷了上個藥有那麽難嗎?
若是她今天這藥沒上成,馮今豈不是要拿她開刀?
眼看肖承未剛走到床邊,明萬辭緊隨其後,邊走邊道:“王爺,您這樣堅持,難不成是怕疼?我保證會輕一點,不讓您為難的。”
“你閉嘴。”
“王爺,您若是上好了藥,我自然就閉嘴出去。但若是您一直這樣,我怕是要擔心的吃不下飯睡不好覺,會一直在您耳邊這樣囉嗦的。”
肖承未似乎不耐至極,剛想開口,便聽明萬辭在旁咬牙道了句:“王爺,得罪了!”
話落她上前一步,伸手拽住肖承未衣袖,使勁向下一拉。
肩頭衣服滑落,優美的肩頸線條頓時一覽無餘,隻是那受傷之處到底有損美感。
肖承未哪裏料到她有如此大的膽子,頓時便要回身,卻被明萬辭按住另一側肩頭,出言製止:“王爺您先別動!這受傷的位置腫起老高,似乎還瘀了血,再耽擱下去容易烙下病根啊。”
見她如此堅持,肖承未深吸一口氣,沉默半晌,終於走回桌邊坐下,雖沒有開口,這意思卻到底是妥協了。
明萬辭頓時展顏一笑,她這脖子終於保住了,此時還不忘誇讚道:“王爺英明。”
肖承未深深看她一眼,皺眉道:“你不知男女有別?”
明萬辭將瓷瓶放在桌上,剛繞到他身後便聽他如此問,頓時恍然大悟。
這上藥和推拿難免會觸碰到傷處皮膚,瑄王殿下這是在擔心她的清白?
隻是小命若是沒了,她哪裏還有機會去管這些有的沒的。
再者,她也不是如尋常女子一般隻被困於閨閣,這些年做生意在外,她實在沒有什麽機會去體會尋常女子的心情。
不過肖承未有此一問,明萬辭卻到底有些感動。
她半俯下身歪著腦袋去看肖承未,笑眯眯道:“王爺,您之前百般拒絕,竟是為了我著想啊?”
擔心男女有別,擔心她到底是個姑娘家。
心底熱乎乎的,明萬辭小心脫去他肩頭衣服,許是此刻心無雜念,連最開始的擔憂也放下了,她心裏絲毫沒覺得不好意思。
隻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屋中溫度有些高,這一次距離近,明萬辭十分清楚地看到,肖承未耳垂泛起了淡淡的紅。
她用手掌沾了藥輕輕塗到傷處,似是為了寬慰眼前的人,便接著道:“王爺,已經好久沒有人在意我是個姑娘家了,連我自己都是。生意場上走慣了,這些早就不重要了,您不必在意。”
肖承未沉默著等她塗藥,沒有開口。
“我要用力了,您忍著點啊。”明萬辭塗完藥後準備推拿,於是提醒道。
推拿定然會疼,明萬辭為了轉移他注意力,努力岔開話題:“王爺,您這背上舊傷真不少,是在戰場上留下的吧?”
等了許久,肖承未低低應了一聲:“嗯。”
明萬辭此時話變得比往日更多了些:“這些傷口看起來可不淺,當時一定很疼吧。”
“還好。”
雖然肖承未總是惜字如金,但明萬辭明顯感覺到,他之前緊繃的身體似乎終於放鬆下來。
“王爺您可真了不起,聽說當時邊境的百姓被那蠻子欺壓壞了,若不是您把他們趕走,邊境百姓哪裏有好日子過。”
這一句,明萬辭是發自內心的。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肖承未的聲音依舊冷淡,語氣卻柔和許多。
“不是我知道的多,是王爺的豐功偉績實在多,講上一天一夜怕是也講不完吧,茶樓裏的說書先生可沒少說啊,王爺您真是英俊神勇,讓人敬佩。”
明萬辭一番話說的十分順溜,卻聽肖承未道:“你以後少拍馬屁。”
“王爺冤枉啊,我這是句句屬實,發自肺腑,真的不能再真,怎麽能是拍馬屁呢,這是王爺您應得的稱讚!”
“你閉嘴吧。”
她明明是在真心誇讚,難道是因為之前假習慣了,此時看起來不夠真誠?
明萬辭頓時有些委屈,不得不乖乖閉了嘴。
一刻鍾的時間過得很快,明萬辭收手時,額上已沁出薄汗來。她抬袖擦了擦,長長呼出一口氣。
“王爺,這藥還得擦四日,我明日再來。”
肖承未頷首,算是應下。
臨出門時,明萬辭突然想到什麽,站在門口問道:“王爺,明日範太守生辰宴,您會去嗎?”
肖承未想都沒想便道:“不去。”
明萬辭心下鬆了一口氣,又道:“王爺,這生辰宴我卻是不能不去,明日在府上便告假了。”
肖承未明顯看出她鬆了一口氣的模樣,聞言手上動作一頓,抬頭看她,語氣有些微妙:“怎麽,你不想讓我去?”